第24章 再次被挖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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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校的風頭沒出兩天,車間裏的活兒就壓了上來。
    郭德鐵這兩天看趙四的眼神越發陰鬱。
    夜校那點事不知怎麽傳回了車間,連帶著周師傅都拍著趙四肩膀誇了句“小子行啊,文武雙全”,這更讓郭德鐵心裏堵得慌。
    一個毛頭小子,技術好就算了,還能在文化課上露臉?
    他熬了十幾年年才混到六級工,當年掃盲班都差點沒及格!憑什麽?
    這天早上,李主任派下來一批急活兒。是給龍門銑床加工一批墊鐵和基礎連接件,要求三天內交貨,精度要求不低,材質是灰口鑄鐵。
    郭德鐵作為老師傅,負責分配毛坯料。他眼珠一轉,心裏冷笑一聲,有了主意。
    庫房角落裏堆著一批鑄鐵毛坯,是前兩個月退回來的,表麵看著沒問題,但內部有細微的沙眼和氣孔,硬度也不均勻,屬於材質瑕疵品,本來要回爐的,不知怎麽還沒拉走。
    用這料加工,十有八九在精加工階段會突然崩裂或者出現不可控的變形,極易出廢品,而且問題隱蔽,輕易發現不了。
    郭德鐵故意把這批“問題料”混在好料裏,親自點出數量,推到了趙四工位前。
    “趙四啊,這批活急,廠裏重點任務。你手藝好,這批墊鐵和連接座的精加工就交給你了。料都在這兒,抓緊時間幹!”他臉上堆著假笑,語氣卻不容置疑,“這可是關鍵部件,出了岔子,耽誤了銑床安裝,責任可不小。”
    他特意強調了“責任”二字。
    趙四正指導錢鑫鑫磨鑽頭,聞言掃了一眼那堆灰撲撲的鑄鐵毛坯,點了點頭:“行,知道了。”
    郭德鐵心裏得意,背著手走了,就等著看趙四笑話。
    他甚至已經想好了到時候怎麽在李主任麵前“痛心疾首”地告狀。
    趙四沒急著動手。他拿起一塊毛坯,掂量了一下,手感似乎沒什麽異常。
    但他指尖劃過粗糙的鑄件表麵時,一種極其細微的、不同於普通鑄鐵的顆粒感和密度差異,被他敏銳地捕捉到了。
    八級鉗工的經驗和對材料的深刻理解瞬間警醒。這料……不對。
    他不動聲色,拿起旁邊的手錘,看似隨意地在毛坯不同位置輕輕敲擊,側耳傾聽反饋回來的聲音。聲音沉悶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嘶啞”,不夠清脆均勻。
    是內部有缺陷?沙眼?或者是熔煉時成分不均導致硬度波動?
    錢鑫鑫湊過來,憨憨地問:“四哥,這活兒急不?要我幫忙搬嗎?”
    趙四看了他一眼:“不用。你繼續練你的刮研,沒練到能刮出花來不準停。”這小子手還太糙,這活兒不能讓他碰。
    打發走錢六金,趙四眼神冷了下來。郭德鐵這老小子,夠陰的。用這種料,明擺著是要他栽個大跟頭。
    直接揭穿?沒證據,郭德鐵完全可以推說不知情,反而打草驚蛇。
    不幹?更不行,郭德鐵立馬就能扣個“挑活”、“畏難”的帽子。
    趙四嘴角勾起一絲冷笑。想陰我?那就讓你看看什麽叫絕對的技術碾壓!
    他沒聲張,按部就班地開始幹活。劃線,粗銑基準麵。
    動作依舊沉穩,但切削參數卻悄然調整了。進刀量減小,轉速適當降低,切削液加大澆注量,避免局部過熱應力集中。
    粗加工完,他仔細檢查每個工件的表麵,尤其關注刀痕的均勻度和鐵屑的顏色、形態。果然,在一些區域,鐵屑的斷口和顏色略有差異,印證了他的判斷。
    精加工階段,才是真正的考驗。郭德鐵等著就是這裏出問題。
    趙四屏息凝神,將八級工的手感和對材料的預判發揮到極致。
    下刀更加謹慎,憑手感感知著刀具傳來的每一絲細微振動和阻力變化。遇到感覺“發虛”或“發硬”的區域,立刻微調進給,或輕或重,因“料”施刀。
    他的動作行雲流水,看似和平時沒什麽兩樣,但隻有他自己知道,每一次走刀都蘊含著極高的精準控製和風險預判。就像高手走鋼絲,看似平穩,腳下卻是萬丈深淵。
    旁邊工位的老師傅偶爾抬頭看一眼,隻覺得趙四今天幹活格外“細致”,速度似乎慢了點,但出來的活兒依舊漂亮,也沒多想。
    郭德鐵假裝巡視,過來溜達了好幾趟,看到趙四工位上已經堆起了幾個加工完的工件,表麵光潔,尺寸精準,絲毫沒有崩裂或變形的跡象,心裏開始打鼓。
    怎麽回事?那批破料難道沒問題?還是這小子運氣好,正好避開了瑕疵點?
    他不信邪,又不敢一直盯著,焦躁地走開了。
    一天下來,趙四加工完了大半工件,個個合格,無一報廢。
    第二天,趙四繼續。郭德鐵坐不住了,趁趙四去喝水的時候,偷偷拿起一個加工好的墊鐵,翻來覆去地看,甚至用卡尺仔細量了一遍又一遍,愣是挑不出一點毛病。光滑平整,尺寸精準得嚇人。
    邪門了!真是活見鬼!那批料他偷偷試過,他自己加工都差點崩刀!這小子是怎麽做到的?!
    趙四喝完水回來,正好看到郭德鐵在那拿著他的工件發愣,淡淡問了一句:“郭師傅,有事?”
    郭德鐵嚇了一跳,差點把工件掉地上,趕緊放下,臉上擠出難看的笑:“沒……沒事!看看,幹得不錯!繼續,繼續努力!”說完,灰溜溜地走了,心裏驚疑不定,像吃了隻蒼蠅般難受。
    第三天下午,趙四將最後一件連接座從台鉗上卸下來,用油石精心打磨去毛刺,再用細布擦拭幹淨。工件泛著冰冷的金屬光澤,完美無瑕。
    他拿起最終檢驗用的量規和千分表,一絲不苟地逐一檢測。
    全部達標,甚至有幾個關鍵尺寸做到了接近公差帶中值的完美水平。
    “周師傅,活兒幹完了,您驗收一下。”趙四招呼道。
    周師傅過來,仔細檢查了一遍,臉上笑開了花:“好!好小子!又是優等!這效率,這質量,沒得說!我這就報給工段長!”
    這批急活被趙四提前半天高質量完成,李主任在班前會上特意表揚了趙四,引得工友們紛紛側目,不少人都衝趙四豎起大拇指。
    郭德鐵坐在下麵,臉色鐵青,低著頭,不敢看人。想說些什麽又什麽都不敢說。
    他怎麽也想不明白,趙四到底是怎麽用那批破料幹出完美工件的。
    這小子難道真邪門到能未卜先知?還是手藝已經高到能化腐朽為神奇了?
    他第一次對刁難趙四產生了一絲動搖和……不易察覺的恐懼。
    趙四收拾著工具,眼角餘光掃過郭德鐵那副吃了屎的表情,心裏冷笑。老小子,坑挖得不錯,下次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