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4章夜滄瀾的請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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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套房的客廳裏,氣氛凝重得能擰出水來。
窗外是緬北首府不夜的璀璨燈火,窗內卻隻亮著一盞昏黃的壁燈,將父子二人的身影投在厚重的地毯上,拉得細長。
樓和應坐在沙發上,手指間夾著一支未曾點燃的雪茄,眉頭擰成一個深刻的“川”字。他麵前的茶幾上,放著那個便攜式保險箱,裏麵裝著那塊價值連城、也危機四伏的玻璃種帝王綠。
“查清楚了?”樓和應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的沙啞。
站在他對麵的,是樓家跟隨多年的老護衛首領,阿良。阿良身材精悍,麵色黝黑,此刻眼神銳利如鷹,沉聲匯報:“老爺,少爺。那七個人,身手路數很雜,有緬北本地黑拳的影子,也有東南亞一帶雇傭兵的狠辣勁兒,不像是普通勢力能圈養的打手。撤退時幹淨利落,沒留下任何能追蹤的線索。”
他頓了頓,補充道:“不過,在他們撤退路線的草叢裏,我們的人發現了這個。”
阿良小心翼翼地將一個用密封袋裝著的物件放在茶幾上。那是一枚紐扣大小的金屬片,通體漆黑,沒有任何標識,隻在邊緣處有一個極其細微、形似抽象黑焰的凹痕。
樓和應的目光驟然一縮,捏著雪茄的手指微微用力。
“黑石盟…”他幾乎是咬著牙吐出這三個字,聲音裏帶著深深的忌憚。
樓望和心頭也是一沉。雖然早有猜測,但得到證實,依舊讓人感到一股寒意。這個神秘組織,動作比想象中更快,也更肆無忌憚。
“萬玉堂那邊呢?”樓和應又問。
“萬明宇回去後大發雷霆,砸了不少東西。萬玉堂的掌舵人萬崇山暫時沒有動靜,但據我們在他們內部的人傳回的消息,萬崇山對少爺…頗為關注。”阿良斟酌著用詞。
“關注?”樓和應冷笑一聲,“是想著怎麽把這帝王綠搶過去,還是想著怎麽把我樓家徹底踩死?”
他揮了揮手,阿良會意,躬身退了出去,悄無聲息地融入套房外的陰影裏,加強警戒。
客廳裏隻剩下父子二人。
沉默在空氣中蔓延,隻有牆壁上古典掛鍾秒針走動的滴答聲,規律地敲擊著耳膜。
良久,樓和應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將雪茄放下,目光複雜地看向兒子:“望和,今天…你做得很好。”
他的語氣帶著欣慰,也帶著難以掩飾的後怕。“不僅在公盤上力挽狂瀾,看穿了那塊蒙頭料的玄機,剛才遇襲時,你的反應…超乎了我的預料。”他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尤其是你提前預警那一下…那不是運氣,對不對?”
樓望和心髒微微一跳。他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現,尤其是在戰鬥中對危險近乎預知的反應,絕不能用常理解釋。麵對父親探究的目光,他無法再完全隱瞞。
他深吸一口氣,抬起頭,迎上父親的目光:“爸,我…我也不太清楚。就是最近,感覺看東西…不太一樣了。尤其是看石頭的時候,有時候會有一種…很奇怪的直覺。剛才打架的時候也是,好像能模糊感覺到對方下一步要做什麽。”
他沒有直接說出“透玉瞳”和腦海中浮現金光、軌跡的事情,這太過驚世駭俗,他自己也尚未完全弄明白。隻能用“直覺”和“感覺”來解釋。
樓和應深深地看著他,眼神中有震驚,有疑惑,但更多的,是一種看到希望的光芒。他沒有追問細節,隻是重重地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好!好!不管這是什麽,是老天爺賞飯吃,還是我樓家列祖列宗保佑,這都是你的機緣,也是我樓家的轉機!”
他的語氣激動起來,帶著一種壓抑已久的宣泄:“樓家沉寂太久了!久到外麵那些豺狼虎豹,都以為我樓和應老了,樓家沒人了!以為可以隨意拿捏,甚至趕盡殺絕!”
他站起身,在房間裏踱步,步伐因為激動而有些急促:“這塊帝王綠,就是宣告!宣告我樓家還沒倒!宣告我樓和應的兒子,青出於藍!”
他猛地停下腳步,看向樓望和,眼神灼灼:“望和,這塊石頭,我們不解了,就留著!它是我們樓家重振聲威的旗幟!有它在,那些搖擺不定的合作夥伴,才會重新考慮站隊!那些蠢蠢欲動的敵人,才會有所顧忌!”
“我明白,爸。”樓望和點了點頭。父親的決定和他的想法不謀而合。這塊石頭象征意義巨大,遠比立刻兌現成金錢更重要。
“但是,”樓和應話鋒一轉,語氣再次變得沉重,“懷璧其罪。今天之後,我們就是眾矢之的。萬玉堂明麵上的打壓,‘黑石盟’暗地裏的手段,還有那些聞著腥味就想上來分一杯羹的各方勢力…接下來的路,會更難走。”
他走到窗前,看著樓下的車水馬龍,背影顯得有些蕭索:“尤其是‘黑石盟’…這個組織神秘莫測,勢力盤根錯節,行事不擇手段。被他們盯上,如同被毒蛇纏上,不死也要脫層皮。今晚的截殺,恐怕隻是一個小小的警告。”
樓望和走到父親身邊,同樣望向窗外無邊的夜色。城市的霓虹在他眼中倒映出點點光芒,卻照不透他心底的凝重。
“爸,那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公盤還有兩天才結束,但我們不能待滿兩天了。”樓和應果斷道,“明天我去處理完幾筆必要的交易,你留在酒店,哪裏都不要去。後天一早,我們立刻離開緬北,返回東南亞大本營。隻有回到我們的地盤,才能有喘息之機,從容布置。”
“好。”樓望和沒有異議。緬北畢竟是是非之地,強龍不壓地頭蛇。
“還有…”樓和應轉過身,看著兒子,語氣帶著一絲探究,“那位沈姑娘…你打算怎麽處理?”
樓望和沉默了一下。沈清鳶的身份成謎,目的不明,但她展現出的能力和她所掌握的關於秘紋的信息,無疑具有巨大的吸引力,也伴隨著同等的風險。
“她幫了我們兩次。”樓望和緩緩道,“於情於理,我都應該正式向她道謝。而且…她對‘彌勒玉佛’和‘尋龍秘紋’似乎知道很多。我總覺得,這些東西,或許和我們樓家…甚至和我這‘直覺’,有些關聯。”
他沒有說出血玉髓和透玉瞳之間的感應,那太過玄奇。
樓和應沉吟片刻,點了點頭:“這位沈姑娘,絕不簡單。她背後的沈家,恐怕也牽扯著極大的隱秘。與她接觸,務必謹慎。可以試探,但不要輕易交底。在摸清她的真實意圖之前,保持距離,但也…不要斷了這條線。”
他久經商場,深知人心險惡,也明白機遇往往與風險並存。
“我明白。”樓望和應道。
父子二人又商議了一些細節,直到深夜,樓和應才起身回房休息。
樓望和卻毫無睡意。他回到自己的臥室,衝了個冷水澡,試圖讓有些紛亂的頭腦冷靜下來。冰涼的水流衝刷著身體,帶走疲憊,卻帶不走緊繃的神經。
換上幹淨的睡衣,他走到書桌前,再次拿出了那張寫著沈清鳶聯係方式的白紙。娟秀的字跡,仿佛帶著那個清冷女子特有的氣息。
他拿起酒店的內線電話,猶豫了一下,又放了回去。這麽晚了,貿然打擾並不合適。
他將紙條小心地夾進隨身攜帶的筆記本裏,正準備上床休息,房門被輕輕敲響。
“少爺,是我,阿良。”
樓望和打開門,阿良站在門外,手裏拿著一個造型古樸、通體漆黑的信封。
“少爺,剛才酒店前台轉交過來的,指明要給您。”阿良將信封遞上,臉色凝重,“送信的人放下就走了,沒留下任何信息。我檢查過了,信封沒有異常,但…材質很特殊。”
樓望和接過信封,入手微沉,觸手冰涼,仿佛不是紙張,而是某種經過特殊處理的皮革或金屬薄片。信封正麵沒有任何文字,隻在封口處,壓印著一個與之前那枚金屬片上一模一樣的、抽象的黑焰徽記!
樓望和的心猛地一沉。
黑石盟!
他們竟然如此囂張,直接將請柬送到了酒店!
阿良顯然也認出了這個徽記,低聲道:“少爺,要不要先告訴老爺?”
樓望和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搖了搖頭:“先不用,我爸剛睡下。我看看裏麵說什麽。”
他小心翼翼地拆開信封。封口很牢固,需要用力才能撕開,裏麵是一張同樣材質的黑色卡片。
卡片上沒有稱呼,沒有落款,隻有一行用銀粉書寫的、鐵畫銀鉤般淩厲的字跡:
“明日午時,仰光河畔,‘翡翠軒’茶樓,靜候樓少駕臨。夜滄瀾。”
字跡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意味,仿佛這並非邀請,而是命令。
夜滄瀾…
這就是“黑石盟”那位神秘首領的名字嗎?
樓望和捏著這張冰冷的黑色請柬,指尖傳來一陣寒意。對方不僅知道他們的住處,還敢在剛剛截殺未果後,如此明目張膽地遞上請柬,其囂張氣焰和深厚底氣,可見一斑。
去,還是不去?
這無疑是一場鴻門宴。
“少爺,絕不能去!”阿良急聲道,“這明顯是陷阱!夜滄瀾此人神秘莫測,心狠手辣,他親自邀約,絕對沒安好心!”
樓望和沉默著,目光落在“夜滄瀾”三個字上,腦海中飛速轉動。
不去,等於示弱,而且可能會立刻招致“黑石盟”更激烈、更不可測的報複。對方既然能精準地把請柬送到這裏,就意味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很可能都在對方的監視之下。躲,是躲不掉的。
去,固然危險,但或許能麵對麵摸一摸這個神秘組織的底細,看看這位夜滄瀾,究竟意欲何為。而且,在約定的茶樓這種半公開場合,對方未必敢立刻撕破臉動手。
風險與機遇,再次交織。
他想起父親的話:“…不要斷了這條線。” 雖然父親指的是沈清鳶,但麵對“黑石盟”這條更危險的“線”,似乎也有著異曲同工之處——不能輕易妥協,但也不能完全隔絕。在自身實力不足時,適當的接觸和試探,或許是了解敵人、爭取時間的必要手段。
“阿良叔,”樓望和抬起頭,眼神逐漸變得堅定,“準備一下,明天我自己去。”
“少爺!”阿良大驚失色。
“放心,我心裏有數。”樓望和打斷他,“這是在仰光市區,約定的又是茶樓,他們不敢亂來。你安排幾個機靈點的兄弟,在茶樓外圍接應,不要靠太近,以免引起對方警覺。這件事,先不要告訴我爸。”
阿良看著樓望和眼中不容置疑的神色,知道這位從小看到大的少爺,已經做出了決定,而且這份決斷和擔當,讓他仿佛看到了老爺年輕時的影子。他張了張嘴,最終化為一聲低歎:“是,少爺!我這就去安排,一定確保萬無一失!”
阿良退下後,樓望和再次拿起那張黑色請柬,指尖拂過冰冷的“夜滄瀾”三字。
他知道,這將是他第一次真正直麵這個隱藏在玉石界陰影下的龐然大物。
這一夜,樓望和睡得並不安穩。夢境光怪陸離,時而是刺目的金光和浩瀚的翠色,時而是黑暗中襲來的拳腳和冰冷的殺意,時而是沈清鳶清冷的麵容和發光的玉鐲,最後,所有畫麵都扭曲在一起,凝聚成一張帶著抽象黑焰徽記的黑色請柬,以及“夜滄瀾”那三個淩厲的字。
第二天清晨,天色剛蒙蒙亮,樓望和便醒了。他沒有驚動父親,獨自在套房的餐廳用了早餐。
樓和應似乎也一夜未眠,眼帶著血絲,但精神尚可。他見到兒子,並未多問昨夜請柬之事,隻是叮囑他今天務必留在酒店,不要外出,便帶著阿良和幾個護衛,前往公盤處理最後的交易事宜。
父親離開後,樓望和回到房間,換上了一身較為正式的休閑裝。他站在鏡前,看著鏡中的自己。年輕的臉上還帶著一絲未褪盡的青澀,但眼神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沉穩和堅定。
他知道,即將麵對的,可能是他人生中迄今為止最大的挑戰。
上午的時間過得格外緩慢。樓望和強迫自己靜下心來,翻閱著一些家族收集的關於玉石礦脈和古玉特征的資料,試圖從中找到任何可能與“彌勒玉佛”、“尋龍秘紋”相關的隻言片語,但一無所獲。
臨近午時,阿良悄然進來,低聲道:“少爺,都安排好了。茶樓內外我們都提前勘察過,四個兄弟會扮成遊客和商販在附近,隨時可以接應。我開車送您到附近,然後在約定地點等候。”
“辛苦了,阿良叔。”樓望和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站起身。
仰光河畔,風景宜人。“翡翠軒”茶樓是一棟頗具緬式風格的二層木製建築,臨水而建,環境清幽。平日裏這裏是富商巨賈、文人雅士品茗談事的好去處,但今日,樓望和卻能感覺到一種異樣的氛圍。
茶樓門口站著兩名穿著黑色西裝、氣息精悍的男子,他們目光銳利地掃視著過往行人,看到樓望和走近,其中一人微微躬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顯然早已得到吩咐。
樓望和麵色平靜,跟著引路的男子走進茶樓。一樓大廳空無一人,所有的桌椅都收拾得幹幹淨淨,仿佛被包場了一般。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檀香和茶香,卻驅不散那股無形的壓抑。
“樓少爺,請上二樓,主人在雅間等候。”引路男子在樓梯口停下,恭敬地說道。
樓望和點了點頭,獨自踏上木質樓梯。樓梯發出輕微的吱呀聲,在寂靜的茶樓裏格外清晰。
二樓隻有一個雅間,門虛掩著。樓望和推門而入。
雅間布置得極為雅致,臨河的窗戶敞開著,微風拂過,帶來河水的濕潤氣息和遠處隱約的船笛聲。窗前,擺著一張紫檀木茶桌,一個男人背對著門口,正望著窗外波光粼粼的河麵。
他穿著簡單的黑色中式立領上衣,身形挺拔,僅僅是坐在那裏的背影,就給人一種淵渟嶽峙、深不可測的感覺。
聽到開門聲,男人緩緩轉過身來。
約莫三十五六歲的年紀,麵容算不上十分英俊,但線條硬朗,劍眉斜飛入鬢,鼻梁高挺,一雙眼睛尤其引人注目——深邃如同古井,瞳孔顏色比常人更深,近乎純黑,此刻正平靜無波地看著樓望和,目光卻仿佛帶著實質的重量,能穿透人心。
他手中把玩著一對深紫色的翡翠三通珠子,珠子在他指尖靈活地轉動,泛著幽冷的光澤。
夜滄瀾。
樓望和心中瞬間確定了對方的身份。這個男人身上散發出的氣場,是他生平僅見,混合著上位者的威嚴、江湖大佬的煞氣,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洞悉一切的冷漠。
“樓少,請坐。”夜滄瀾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磁性,仿佛能直接敲擊在人的心弦上。他指了指對麵的座位。
樓望和依言坐下,腰背挺直,不卑不亢地迎上對方的目光:“夜先生。”
夜滄瀾嘴角似乎微微勾了一下,但那弧度轉瞬即逝,讓人懷疑是否是錯覺。他提起小巧的紫砂壺,動作優雅地斟了兩杯茶,將其中一杯推到樓望和麵前。
茶湯橙黃透亮,香氣清幽,是頂級的滇紅。
“嚐嚐,緬北難得的好茶。”夜滄瀾自己先端起茶杯,輕輕啜了一口。
樓望和沒有動,隻是看著對方:“夜先生費心邀我前來,不會隻是為了品茶吧?”
夜滄瀾放下茶杯,深邃的目光落在樓望和臉上,仿佛在欣賞一件有趣的物品:“樓少快人快語。那夜某也不繞圈子了。”
他身體微微前傾,雖然動作不大,卻瞬間帶來一股更強的壓迫感:“我欣賞你的能力。在那種品相的黑烏沙裏,精準地找出帝王綠,這不單單是運氣,更不是尋常‘眼力’能解釋的。”
他的目光仿佛帶著穿透力,讓樓望和心底微微一緊。
“加入‘黑石盟’。”夜滄瀾直接拋出了目的,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我可以給你樓家給不了你的資源、地位,以及…庇護。萬玉堂之流,不過是土雞瓦狗。隻要你點頭,樓家目前的困境,我可以幫你解決。那塊帝王綠,依舊屬於你。”
樓望和心中震動。他料到對方可能是為了招攬,卻沒料到如此直接,條件如此…“優厚”。
但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緩緩搖了搖頭:“多謝夜先生厚愛。不過,樓家雖小,尚有風骨。我樓望和,是樓家的人。”
拒絕得幹脆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夜滄瀾深邃的眼中,第一次掠過一絲清晰的訝異。他似乎沒料到樓望和會拒絕得如此果斷,甚至連考慮的姿態都沒有。
隨即,那絲訝異化為一種極淡的、卻讓人心底發寒的冷意。
“風骨?”夜滄瀾輕輕重複了一遍這個詞,指尖的三通珠子停止了轉動,“樓少,你可知道,在這個行當裏,風骨有時候,是最不值錢,也最致命的東西。”
他的語氣依舊平淡,但雅間裏的溫度,仿佛驟然下降了幾度。
“你或許以為,憑借一塊帝王綠,就能讓樓家起死回生。”夜滄瀾的目光掃過樓望和,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但你太年輕,還不明白這個世界運行的規則。懷璧其罪,沒有相應的實力守護,再好的東西,也終將成為催命符。”
他端起茶杯,再次抿了一口,動作從容不迫:“昨晚的見麵禮,想必樓少已經收到了。那隻是最微不足道的一點提醒。如果我願意,樓家父子能否安然離開緬北,都是未知之數。”
赤裸裸的威脅!
樓望和放在膝蓋上的手微微握緊,指甲陷入掌心,帶來一絲刺痛,讓他保持清醒。他強迫自己與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對視,毫不退縮:“夜先生是在威脅我?”
“是提醒,也是陳述一個事實。”夜滄瀾放下茶杯,發出清脆的磕碰聲,“我夜滄瀾看中的人,很少有得不到的。給你三天時間考慮。”
他站起身,顯然談話已經結束。高大的身影投下陰影,將樓望和籠罩其中。
“三天後,我希望聽到不一樣的答案。否則…”他沒有說下去,但那未盡的語意,比任何明確的威脅都更令人心悸。
他不再看樓望和,轉身再次望向窗外的仰光河,隻留給樓望和一個冷漠而強大的背影。
“樓少,請吧。茶涼了,就不好喝了。”
逐客令已下。
樓望和知道再多說無益,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怒火和寒意,站起身,一言不發,轉身離開了雅間。
走下樓梯,走出茶樓,午後的陽光照射在身上,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
阿良的車悄無聲息地滑到麵前,樓望和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少爺,沒事吧?”阿良關切地問道,他從樓望和緊繃的臉色中看出了端倪。
樓望和搖了搖頭,靠在椅背上,閉上眼,腦海中回蕩著夜滄瀾那雙深邃冰冷的眼睛,以及那句“三天時間”。
壓力,如同烏雲,層層疊疊地壓頂而來。
他知道,真正的風暴,才剛剛開始醞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