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0章暗夜迷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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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鳶撞開那扇隱蔽小門,一股混雜著黴味和塵土的空氣撲麵而來。門外並非通衢大道,而是一條狹窄、堆滿廢棄建材的死胡同。身後庫房內的喧囂與打鬥聲被厚重的牆壁隔絕,變得模糊不清。
她沒有絲毫停留,甚至沒有回頭去看樓望和的狀況——那不是優柔寡斷的時候。懷中緊抱著那塊以厚布包裹、卻依舊能隱隱感知其內蘊不凡波動的“血玉髓”原石,她深吸一口冰冷的夜氣,足尖在堆積的雜物上幾點,身形如狸貓般輕盈地翻上了近三米高的胡同圍牆。
幾乎在她身影沒入牆頭陰影的同時,小門被再次撞開,刀疤臉高手帶著兩名手下衝了出來,目光銳利地掃視著空無一人的死胡同。
“分頭追!她帶著石頭,跑不遠!”刀疤臉聲音冷硬,帶著一絲被戲耍的惱怒。他親自躍上牆頭,另外兩人則分別向胡同兩端包抄而去。
沈清鳶伏在牆頭,屏住呼吸,將自身氣息收斂到最低。仙姑玉鐲傳來微弱的涼意,幫助她平複因急速奔跑和緊張而略微紊亂的內息。她看著下方三人分散搜索,心中冷靜地分析著局勢:庫房那邊動靜不小,公盤守衛或樓家援兵隨時可能趕到,對方必然不敢久留,但在此之前,他們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抓住自己和這塊石頭。
牆下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沈清鳶沒有立即行動,她如同融入了陰影的石像,耐心等待著。幾個呼吸後,一道身影去而複返,正是那名刀疤臉!他果然老辣,並未真正遠離,而是在附近逡巡,試圖找出蛛絲馬跡。
沈清鳶心中冷笑,幸好沒有貿然行動。她小心翼翼地調整姿勢,目光投向圍牆另一側。這邊是連綿的、高低錯落的倉庫屋頂,一直延伸到公盤區域的外圍。這是唯一的生路。
她不再猶豫,看準下方一處堆放軟質篷布的陰影,抱著原石縱身躍下。落地無聲,順勢一滾,卸去下墜的力道,隨即毫不停歇地沿著倉庫之間的狹窄縫隙向前穿行。她的身法輕盈而詭異,如同暗夜中飄忽的幽靈,盡可能利用每一個陰影和障礙物隱藏身形。
然而,懷中的原石終究是個負擔,影響了她的速度,也讓她無法完全隱藏行跡。
“在那邊!”一聲低喝從側後方傳來。一名萬玉堂護衛發現了她的身影,立刻發出信號,同時快步追來。
沈清鳶頭也不回,反手一揮,幾點寒星射出。那護衛慌忙閃避,卻仍被一枚玉針擦過手臂,頓時感到一陣麻痹,速度慢了下來。但這短暫的耽擱,已經讓另外兩人,包括那刀疤臉,迅速逼近。
前方出現一片相對開闊的卸貨區,隻要穿過這裏,就能進入更複雜、巷道縱橫的居住區,屆時脫身的幾率將大大增加。
但刀疤臉顯然也看出了她的意圖,速度驟然提升,如同離弦之箭,幾個起落便拉近了距離,獰笑道:“小丫頭,看你往哪跑!”
一股淩厲的掌風從背後襲來,封鎖了她左右閃避的空間。
沈清鳶猛地停步轉身,將原石換到左手,右手在腰間一抹,一道軟劍如同毒蛇出洞,帶著尖銳的破空聲,直刺刀疤臉掌心!這一劍角度刁鑽,速度極快,蘊含著與她清冷外表不符的狠辣決絕。
刀疤臉沒料到這女子身上還藏有如此利器,且劍法如此精妙,迫不得已變掌為指,屈指彈向劍身。
“叮!”
一聲清脆的金鐵交鳴之聲。沈清鳶隻覺一股巨力從劍身傳來,虎口發麻,軟劍幾乎脫手。她借勢向後飄退,同時左手一揮,厚布包裹的原石如同盾牌般擋在身前。
刀疤臉一指未能建功,眼中凶光更盛,正要再次撲上,卻見沈清鳶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弧度。她右手不知何時又多了一個小巧的玉瓶,拇指彈開瓶塞,一股無色無味的氣息彌漫開來。
“閉氣!”刀疤臉經驗豐富,立刻厲聲提醒緊隨其後的另一名手下,自己也瞬間屏住呼吸。他吃過這丫頭毒藥的虧,不敢大意。
然而,沈清鳶要的就是這瞬間的遲疑!她並未趁機攻擊,而是猛地將手中玉瓶砸向地麵!
“啪!”
玉瓶碎裂,裏麵並非毒粉,而是一種粘稠的、散發著刺鼻氣味的黑色液體,濺射開來。液體接觸空氣,立刻騰起濃密的、帶著辛辣氣味的黑煙,迅速籠罩了周圍數米的範圍。
這是沈家秘製的“墨魘汁”,雖無毒,卻能極快地產生大量煙霧,阻礙視線,混淆氣味。
趁著煙霧彌漫,視線受阻的刹那,沈清鳶抱著原石,身形急退,頭也不回地衝入了前方的開闊卸貨區,幾個起落便沒入了更深的黑暗中。
“咳咳…媽的!”刀疤臉揮袖驅散煙霧,看著空蕩蕩的前方,氣得臉色鐵青。他沒想到這丫頭手段層出不窮,如此滑溜。
“老大,現在怎麽辦?”另一名手下捂著口鼻問道。
刀疤臉眼神陰鷙地看著沈清鳶消失的方向,又回頭望了望庫房那邊隱約傳來的、越來越近的嘈雜人聲,知道樓家的援兵恐怕快到了。他咬牙切齒道:“通知我們的人,封鎖公盤外圍所有出口,特別是通往城區的路!她帶著那塊石頭,目標明顯,跑不遠!重點搜查附近的廢棄倉庫、民居和水道!”
“是!”
……
與此同時,庫房之內。
燈光已經重新亮起,但氣氛卻凝重得如同實質。樓和應派來的心腹管事樓安帶著十餘名精銳護衛趕到,迅速控製了場麵。萬子豪和他帶來的萬玉堂護衛已經被製服,捆在一旁,個個鼻青臉腫,尤其是萬子豪,臉上還有一個清晰的巴掌印,正兀自叫囂著:“你們樓家敢動我?我爹不會放過你們的!”
樓安根本不理他,快步走到昏迷不醒的樓望和身邊,蹲下探查,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樓望和氣息微弱,內息紊亂,胸前衣襟染血,顯然受了極重的內傷。
“快!抬少爺回去!請最好的大夫!”樓安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和壓抑的怒火。他站起身,冰冷的目光掃過萬子豪,“萬少東家,今日之事,我樓家記下了!若我家少爺有個三長兩短,你們萬玉堂就等著從玉石界除名吧!”
萬子豪被他的眼神嚇得一哆嗦,但仍舊嘴硬:“你…你嚇唬誰!是他先偷我家寶貝…”
樓安不再跟他廢話,一揮手:“把他們全部帶回去,嚴加看管!”然後立刻轉向手下,“立刻派人去找沈姑娘!生要見人,死要見屍!還有,查清楚那三個神秘高手的來曆!”
庫房內一片忙亂,樓望和被小心翼翼地抬走。樓安站在原地,看著地上打鬥的痕跡和那扇被撞開的隱蔽小門,眉頭緊鎖。他深知,少東家受傷,沈姑娘失蹤,那塊引起禍端的“血玉髓”原石下落不明,今晚的事情,恐怕隻是一個開始。一股山雨欲來的壓抑感,籠罩在緬北上空。
……
沈清鳶在黑暗中疾行,懷中的原石越來越沉,如同抱著一塊寒冰,那冰寒之意似乎能穿透厚布,滲入她的骨髓。她知道,這不僅僅是石頭的重量,更是其中蘊含的那股古老煞氣在影響著她。方才為了脫身,連續動用玉針、軟劍和墨魘汁,消耗不小,此刻被這煞氣一激,竟隱隱有些頭暈目眩。
她強撐著精神,專挑燈光昏暗、路徑複雜的巷道穿行。公盤區域外圍的居住區魚龍混雜,低矮的棚屋、廢棄的院落比比皆是,這給了她藏身的便利,但也意味著危險可能來自任何一個角落。
身後遠處,隱約傳來了呼喝聲和雜亂的腳步聲,追兵顯然沒有放棄,並且正在拉網式搜索。
必須盡快找到一個安全的藏身之處!
她的目光掃過周圍,最終落在不遠處一條散發著惡臭的小河溝旁,那裏有一個半塌的、似乎是用來堆放垃圾的磚砌小屋,屋門早已腐爛,裏麵黑漆漆的,堆滿了雜物。
情勢危急,容不得她挑剔。沈清鳶迅速閃身而入,一股濃烈的腐臭味撲麵而來,她幾乎要嘔吐出來。她強忍著不適,將原石塞進一個破損的空木桶底部,用一些爛布和廢棄物掩蓋好,然後自己則蜷縮進最裏麵、相對幹燥一些的角落陰影裏,屏住呼吸,連心跳都似乎放緩了下來。
幾乎就在她藏好的下一刻,雜亂的腳步聲和晃動的手電光就到了附近。
“仔細搜!每個角落都不能放過!”
“那丫頭肯定躲在這片區域!”
“媽的,帶著那麽塊石頭,她能飛了不成?”
叫罵聲和翻找東西的聲音在附近響起,最近的時候,甚至有人走到了這間垃圾屋的門口,手電光往裏晃了晃。
“操,真他媽臭!這裏麵都是垃圾,藏不了人吧?”一個聲音抱怨道。
“少廢話,看一眼!”另一個聲音催促。
沈清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指尖已經扣住了最後幾枚淬毒的玉針。如果被發現,她隻能拚死一搏。
幸運的是,那手電光隻是在門口粗略掃了一下,似乎被裏麵的惡臭勸退,很快便移開了。
“沒有,去那邊看看!”
腳步聲漸漸遠去。
沈清鳶緊繃的神經稍微放鬆了一些,但依舊不敢大意。她靠在冰冷的牆壁上,感受著懷中彌勒玉佛傳來的微弱暖意,以及手腕上那帶著裂痕的仙姑玉鐲的冰涼,心中思緒紛雜。
樓望和生死未卜……
這塊“血玉髓”究竟隱藏著怎樣的秘密,竟引來如此凶險的追殺?
那些高手,明顯是衝著這塊石頭來的,他們到底是什麽人?與沈家滅門有關嗎?
自己接下來該怎麽辦?公盤不能回去了,樓家那邊情況不明……
一個個問題縈繞心頭。她低頭,輕輕撫摸著仙姑玉鐲上的裂痕,眼中閃過一絲痛楚和堅定。這是母親留給她的唯一遺物,如今為了這塊不知是福是禍的石頭而受損……
不知過了多久,外麵的搜索聲似乎漸漸平息了,但偶爾還能聽到遠處傳來的犬吠和零星的腳步聲。追兵並未撤離,隻是搜索的重點可能轉移了。
夜色深沉,垃圾小屋內一片死寂,隻有遠處隱約的喧囂和近處老鼠啃噬東西的細微聲響。沈清鳶又冷又餓,精神與體力都消耗巨大,但她不敢睡去,隻能強打精神,警惕地傾聽著外麵的動靜。
懷中的彌勒玉佛似乎感應到她的狀態,散發的暖意稍微增強了一些,驅散了些許寒意和疲憊,也讓那“血玉髓”帶來的不適感減弱了幾分。
“必須想辦法聯係上樓家,或者……找到秦九真。”沈清鳶在心中默默盤算著。秦九真是她在滇西結識的江湖朋友,消息靈通,或許能提供幫助。但前提是,她要能安全離開這片被封鎖的區域。
她輕輕挪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準備等到天色將亮未亮、守衛最為鬆懈的時候,再嚐試突圍。
然而,就在這時,一陣極其輕微、幾乎與風聲融為一體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停在了垃圾小屋的外麵。
沈清鳶瞬間繃緊了身體,指尖的毒針蓄勢待發。
一個壓得極低、帶著幾分熟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沈姑娘……可是在裏麵?在下秦九真,受樓安管事之托,前來接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