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5章血玉髓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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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緬北山區起了濃霧,整個公盤營地像是浸泡在牛奶裏。樓望和站在臨時搭建的解石棚外,看著工人們小心翼翼地將昨夜競標得來的幾塊原石搬運進場。那塊重達三百公斤的“蒙頭料”被放在最中央,褐色的皮殼在晨光中泛著油潤的光澤,像一頭沉睡的巨獸。
“樓少,萬玉堂的人已經在VIP區就座了。”助理阿昆壓低聲音說,眼神警惕地掃視四周,“他們帶來了五個解石師傅,看架勢是準備全程盯著我們。”
樓望和點點頭,目光卻沒有離開那塊原石。從昨天夜裏開始,他腦海裏就一直縈繞著沈清鳶說的話——“那塊原石裏,有東西在呼喚我。”更讓他在意的是,當沈清鳶觸摸原石時,她手腕上的仙姑玉鐲確實泛起了微弱的熒光,隻有他的透玉瞳能看見。
“阿昆,沈小姐到了嗎?”
“剛到,在休息室。她說想再確認一下那塊原石的擺放位置。”
樓望和轉身走向休息室。推開門的瞬間,他愣住了——沈清鳶正蹲在地上,麵前攤開一張泛黃的羊皮紙,上麵用朱砂繪製著複雜的紋路。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她專注的側臉上,睫毛在臉頰上投下細密的陰影。
“這是……”樓望和走近,看清了圖上的紋路——和昨晚原石皮殼上那些天然裂紋的走向,幾乎完全吻合。
“我們沈家祖傳的《尋龍秘紋譜》殘卷。”沈清鳶沒有抬頭,指尖沿著紋路緩緩移動,“祖父說,秘紋分為‘天紋’和‘地脈’,天紋是天然形成的玉石紋路,地脈是人為雕刻的引導紋。兩者相合,才能解開某些特殊玉石裏封存的東西。”
她終於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疲憊:“我研究了一夜。樓先生,您那塊原石皮殼上的裂紋,很可能是天然形成的‘血玉髓引導紋’。”
“血玉髓?”樓望和皺眉。在他的認知裏,血玉髓是一種罕見的紅色玉髓,常被用作護身符,但從未聽說有什麽“引導紋”的說法。
沈清鳶站起身,從隨身的錦囊裏取出一塊巴掌大的玉石碎片。碎片呈暗紅色,表麵布滿蛛網般的金色紋路,在陽光下流轉著詭異的光澤。
“這是我父親臨終前留給我的,沈家最後一塊血玉髓殘片。”她的聲音有些顫抖,“沈家祖上曾是大理國的禦用玉匠,專門為皇室雕刻祭祀用的玉器。先祖發現,某些特殊的玉石裏封存著‘靈’,而血玉髓是唯一能與這些‘靈’溝通的介質。”
她將碎片舉到樓望和眼前:“您用您的能力看看。”
樓望和凝神,透玉瞳悄然開啟。下一秒,他倒吸一口涼氣——那碎片內部並非實心,而是布滿了細如發絲的金色絲線,這些絲線構成了一幅微縮的星圖,正在緩慢地旋轉、呼吸。
“這……這是活的?”
“不是活物,是能量。”沈清鳶收起碎片,神情嚴肅,“樓先生,我懷疑您那塊原石裏封存的,可能就是一塊完整的血玉髓——而且是已經被‘激活’的、與某個‘靈’建立了連接的血玉髓。”
“激活?靈?”樓望和覺得自己的世界觀受到了衝擊。透玉瞳已經夠離奇了,現在又冒出了這些玄乎的東西。
沈清鳶正要解釋,棚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兩人對視一眼,快步走出去。
VIP區裏,萬玉堂的少東家萬子豪正帶著一群人,圍著樓望和那塊蒙頭料評頭論足。他今天穿了一身明黃色的唐裝,手裏盤著兩枚和田玉核桃,臉上掛著毫不掩飾的嘲諷。
“喲,樓少來了。”萬子豪轉過身,皮笑肉不笑,“聽說您花了八百萬拍下這塊‘巨無霸’?嘖嘖,勇氣可嘉啊。不過我得提醒您,這個礦口的料子,十賭九垮,剩下那一成也是靠運氣。”
他身後的幾個老師傅附和著笑起來,眼神裏滿是不屑。
樓望和麵無表情:“萬少這麽關心我的石頭,不如關心關心您自己那塊‘明料’。聽說開窗處見綠,但昨天夜裏有人用強光手電照過,底下好像是‘靠皮綠’?”
萬子豪的臉色瞬間變了。靠皮綠是賭石行裏最惡心的陷阱之一——原石表麵薄薄一層是高品質翡翠,底下全是廢料。他昨天確實請了三位師傅反複打燈,得出的結論模棱兩可,所以才想來找樓望和的茬轉移注意力。
“樓少說笑了。”萬子豪強裝鎮定,“我們萬玉堂的師傅都是幾十年經驗的老手,怎麽可能看走眼?倒是您這塊蒙頭料——”他用力踢了踢原石的底座,“皮殼這麽厚,砂粒粗糙,鬆花雜亂,蟒帶也不明顯。說句不好聽的,這玩意兒扔路邊都沒人撿。”
圍觀的人群發出竊竊私語。確實,從傳統賭石經驗來看,這塊原石的表現堪稱“災難”。皮殼太厚意味著看不清內部,砂粒粗糙說明玉質可能粗糙,鬆花(綠色在皮殼上的表現)雜亂無章,蟒帶(指示翡翠可能存在的帶狀紋路)時隱時現。所有跡象都指向一個結論:垮。
樓望和卻笑了。他走到原石旁,手掌貼在冰涼的皮殼上。透玉瞳悄然運轉,視線穿透了厚重的皮殼——
裏麵不是翡翠。
是一片血紅。
拳頭大小的血玉髓懸浮在岩石中央,像一顆跳動的心髒。無數金色絲線從血玉髓中輻射而出,穿透岩石,在皮殼內部形成了那些看似雜亂的紋路。更神奇的是,這些金色絲線正在緩慢地呼吸、脈動,每一次脈動都帶起一圈微弱的能量漣漪。
而在血玉髓的核心,他看到了一個模糊的影子。像是一個蜷縮的人形,又像是一尊微小的佛像。
“樓先生。”沈清鳶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很輕,隻有他能聽見,“不要直視太久。血玉髓會反噬窺探者的心神。”
樓望和猛地收回視線,額頭滲出冷汗。剛才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要被吸進那個血色世界裏。
“怎麽,樓少不敢說話了?”萬子豪得意洋洋,“要我說,您現在認輸還來得及。八百萬,我出一千萬買您這塊石頭,就當交個朋友,怎麽樣?”
這是赤裸裸的羞辱。賭石圈有個不成文的規矩:解石前轉手,等於承認自己眼力不行,是懦夫行為。
樓望和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萬少的好意心領了。不過我們樓家有個祖訓——自己選的石頭,跪著也要解開。”
“好!有骨氣!”萬子豪拍手,“那就請吧。我倒要看看,您這塊‘神石’能開出什麽驚天動地的寶貝。”
解石師傅上前,征求樓望和的意見:“樓少,怎麽切?”
按照常規,這種蒙頭料要先擦皮(磨掉一部分皮殼觀察),再決定切割方案。但樓望和搖了搖頭:“不切。”
“不切?”師傅愣住了。
“擦。”樓望和指向原石側麵一處不起眼的凹陷,“從這裏開始,慢慢擦,見到色就停。”
這是最保守也最費時的做法。擦石是用砂輪一點點磨掉皮殼,不會損傷內部玉肉,但速度極慢。這塊三百公斤的原石,全部擦完可能要三天三夜。
萬子豪哈哈大笑:“樓少這是怕了?打算用拖延戰術?”
樓望和沒理他,對師傅說:“按我說的做。工錢按三倍算。”
師傅咬了咬牙:“成!聽您的!”
砂輪啟動,刺耳的摩擦聲響起。石粉飛揚,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砂輪已經磨進去三公分,還是灰白色的石頭,沒有任何出綠的跡象。
萬子豪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燦爛。他身後的老師傅們已經開始搖頭歎氣,圍觀的人群也開始竊竊私語。
“垮了,肯定垮了。”
“八百萬打水漂咯。”
“年輕人還是太衝動……”
樓望和卻穩如泰山。隻有他知道,血玉髓的位置在更深處。而且他注意到一個細節——隨著砂輪的深入,原石皮殼上那些天然裂紋,正在發生微妙的改變。裂紋邊緣泛起了淡淡的金色,像是有什麽東西被激活了。
沈清鳶也發現了。她悄悄靠近,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引導紋在蘇醒。樓先生,待會兒見到血玉髓,千萬不要用手直接觸碰。用這個——”
她塞給樓望和一雙薄如蟬翼的蠶絲手套。
“這是?”
“沈家特製的‘隔靈手套’。血玉髓裏的‘靈’如果感受到生人氣息,可能會暴走。”沈清鳶的眼神無比嚴肅,“我祖父就是因此……”
她沒說完,但樓望和明白了。
就在這時,解石師傅突然驚呼一聲:“出紅了!”
砂輪下,灰白的石粉中透出一抹刺眼的猩紅。不是翡翠的綠,也不是常見的紅翡,而是一種濃鬱得像是要滴出血來的紅色。
“這……這是什麽?”師傅停下砂輪,聲音發抖。
樓望和上前,戴上蠶絲手套。他示意師傅退開,親自拿起強光手電照向那個小小的窗口。紅光透過石層,將周圍都染上了一層血色。而在紅光深處,隱約可見金色的紋路在流動。
萬子豪也擠了過來,當他看到那抹紅色時,臉上的笑容僵住了:“紅翡?不對……紅翡沒有這種光澤……”
他身後的一個老師傅突然顫聲說:“少東家……這、這該不會是……血玉髓吧?”
“血玉髓”三個字一出,全場嘩然。
血玉髓在玉石界是個傳說。據說隻在滇緬邊境的某個早已枯竭的古礦出現過,存世量不足十塊。最近一次拍賣是在二十年前的香港佳士得,一塊雞蛋大小的血玉髓拍出了三千萬天價。
而現在,樓望和這塊原石裏,可能藏著拳頭大小的一塊。
萬子豪的眼睛紅了。他死死盯著那個紅色窗口,腦子裏飛快盤算——如果真是血玉髓,哪怕隻有拳頭大小,價值也在五千萬以上。八百萬換五千萬,這漏撿得太大了!
“繼續擦!”他對自己的師傅吼道,“把整塊石頭都擦出來!”
“萬少,”樓望和冷冷開口,“這是我的石頭。”
“我知道是你的!”萬子豪猛地轉身,臉上已經沒了偽裝的客氣,“樓望和,我出一千五百萬,現在就把石頭賣給我!”
“不賣。”
“兩千萬!”
“我說了,不賣。”
萬子豪的臉扭曲了。他忽然提高音量,對全場喊道:“諸位!我懷疑這塊石頭有問題!血玉髓存世稀少,怎麽可能出現在這種新礦口的料子裏?我要求公盤組委會介入,查驗這塊石頭的來曆!”
這是要耍無賴了。賭石圈的規矩,錢貨兩清後不得反悔。但萬子豪搬出組委會,明顯是要利用萬玉堂的影響力施壓。
人群騷動起來。確實,血玉髓的出現太反常了。
就在這時,一個蒼老卻威嚴的聲音響起:“萬少東家,賭石賭的是眼力,也是緣分。石頭既然已經歸了樓家,那就是樓家的緣分。您這麽做,不合規矩。”
眾人轉頭,隻見一位穿著簡樸灰色中山裝的老者緩步走來。他看起來七十多歲,滿頭銀發,但腰杆挺直,眼神銳利如鷹。
“石老!”有人認出來了,“是滇西石家的石鎮山老爺子!”
石鎮山,滇西玉石界的泰山北鬥,以眼力毒辣、為人正直著稱。他很少在公開場合露麵,沒想到這次公盤竟然來了。
萬子豪見到石鎮山,氣焰頓時矮了三分,但還是硬著頭皮說:“石老,我不是那個意思。隻是血玉髓事關重大,萬一這塊石頭來路不明……”
“來路不明?”石鎮山走到原石旁,用手杖輕輕敲了敲皮殼,“這個礦口是我石家三十年前開的,後來礦脈枯竭才廢棄。五年前地質運動,山體滑坡,才露出這一片新礦層。你說來路不明,是在質疑我石家?”
萬子豪冷汗都下來了:“不敢不敢……”
石鎮山不再看他,轉向樓望和,目光溫和了許多:“樓家的小子?你父親樓和應還好嗎?”
“家父安好,常提起石爺爺。”樓望和恭敬行禮。他聽父親說過,當年樓家剛入行時,曾得石鎮山指點,欠下一份人情。
“好,好。”石鎮山點頭,又看向那個紅色窗口,“血玉髓現世,是福是禍尚未可知。小子,我建議你暫停解石,先把石頭運回安全的地方。”
樓望和心領神會。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血玉髓的消息一旦傳開,覬覦的人就不僅僅是萬玉堂了。
“多謝石爺爺提醒。”
石鎮山擺擺手,又看向沈清鳶,目光在她手腕的仙姑玉鐲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沈家的丫頭也來了……看來,該來的總會來。”
他歎了口氣,轉身離去,留下一句意味深長的話:“滇西的龍,要醒了。”
人群漸漸散去,但無數道目光還黏在那塊原石上。樓望和指揮阿昆安排車輛和護衛,準備將原石運回酒店。沈清鳶默默跟在他身邊,臉色蒼白。
“沈小姐,石老那句話是什麽意思?”樓望和低聲問。
沈清鳶望著石鎮山遠去的背影,輕聲說:“石家祖上,是大理國‘鎮龍使’的後人。他們世代守護的,就是血玉髓的秘密。”
她抬起頭,眼中滿是憂慮:“樓先生,我們可能……打開了一個不該打開的盒子。”
遠處,公盤營地的最高處,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放下望遠鏡,嘴角勾起冰冷的笑意。
他對著耳麥說:“目標確認,血玉髓現世。通知盟主,計劃可以啟動了。”
濃霧漸散,陽光刺破雲層,照亮了緬北連綿的群山。
而群山深處,似乎有什麽古老的東西,正在緩緩蘇醒。
(第0135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