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4章夜宴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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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緬北公盤的第六天,所有明標原石競標結束,暗標仍在繼續。當晚,緬北玉石協會在仰光最大的翡翠酒店舉辦“金玉夜宴”,邀請所有參展商、買家和業內名流參加。
    酒店大廳金碧輝煌,巨大的水晶吊燈投下璀璨光芒,侍者托著香檳穿梭在衣著華貴的人群中。角落裏的樂隊演奏著輕柔的爵士樂,但音樂掩蓋不了空氣中彌漫的緊張感——三天後就是公盤的重頭戲“暗標開標”,今晚的宴會,實則是各大勢力試探虛實、拉攏盟友的戰場。
    樓望和穿著父親為他準備的深灰色西裝,手持一杯果汁站在窗邊,望著窗外的城市夜景。他不太喜歡這種場合,但作為樓家長子,有些應酬無法推脫。
    “望和,過來打個招呼。”樓和應在不遠處招手,身邊圍著幾位東南亞玉商。
    樓望和走過去,禮貌地與眾人寒暄。這些人都是樓家的老客戶,見到樓望和時,眼神中都帶著幾分驚訝和好奇——這幾天,“賭石神龍”的名號已經在玉石圈傳開,誰也沒想到樓家這位一向低調的長子,竟然有如此驚人的鑒石天賦。
    “樓先生好福氣啊,望和年紀輕輕就有這般眼力,樓家後繼有人!”一位泰國玉商舉杯恭維。
    樓和應笑著客氣幾句,眼底卻藏著一絲憂慮。他知道,兒子這次鋒芒太露,必然會引來更多關注和危險。
    應付完這一波,樓望和找了個借口脫身,剛想去陽台透透氣,卻看到大廳另一側,沈清鳶正被幾個人圍住。
    那是萬玉堂的人,為首的正是萬玉堂少東家萬子豪。他今天穿了一套白色西裝,頭發梳得油亮,端著紅酒,正對沈清鳶說著什麽,臉上帶著令人不快的笑容。沈清鳶則麵無表情,眼神冰冷。
    樓望和皺了皺眉,正要過去解圍,卻見一個身影先他一步走了過去。
    是秦九真。
    這個幾天前在公盤上結識的中年男人,今天穿著一身深藍色唐裝,手裏拿著一把折扇,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卻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場。他走到沈清鳶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然後對萬子豪說了幾句話。
    距離太遠聽不清內容,但樓望和看到萬子豪的臉色瞬間變了,從輕佻轉為警惕,甚至帶著一絲畏懼。他勉強笑了笑,帶著手下匆匆離開。
    沈清鳶鬆了口氣,對秦九真微微點頭致謝。秦九真擺擺手,目光卻看向樓望和這邊,兩人隔著人群對視一眼,秦九真舉了舉手中的茶杯,算是打招呼。
    樓望和正要走過去,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樓公子,好巧。”
    回頭,是一個四十多歲、穿著黑色中山裝的男人。他麵容普通,眼神卻銳利如鷹,嘴角掛著禮貌的微笑,但那笑容並未到達眼底。
    樓望和記得這個人——夜滄瀾,“黑石盟”在東南亞的負責人之一,三天前曾在公盤上試圖招攬他。
    “夜先生。”樓望和保持警惕。
    “不必這麽緊張,我就是來打個招呼。”夜滄瀾從侍者盤中取過一杯香檳,慢悠悠地晃動著,“樓公子這幾天風頭正勁,連我們盟主都聽說了‘賭石神龍’的名號,很是欣賞。”
    “過獎了。”樓望和淡淡道,“我隻是運氣好。”
    “運氣?”夜滄瀾笑了,“在賭石這一行,可沒有單純的運氣。樓公子的眼力,恐怕不是常人能及的。”
    他靠近一步,壓低聲音:“我們盟主說了,隻要樓公子願意合作,條件隨你開。金錢、地位、資源,黑石盟都能給。甚至……可以幫你解決一些麻煩,比如萬玉堂。”
    樓望和心中警鈴大作。夜滄瀾這話,既是拉攏,也是威脅——如果不合作,黑石盟可能會轉而與萬玉堂聯手對付樓家。
    “多謝盟主美意。”樓望和語氣不變,“不過我目前隻想安心做生意,暫時沒有與人合作的打算。”
    夜滄瀾盯著他看了幾秒,忽然笑了:“年輕人有骨氣是好事,但也要看清形勢。玉石界這潭水很深,一個人遊,容易淹死。”
    他將杯中香檳一飲而盡:“樓公子不妨再考慮考慮。三天後暗標開標,我們或許還有機會合作。”
    說完,他轉身離開,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樓望和站在原地,手心微微出汗。夜滄瀾最後那句話,明顯是在暗示暗標環節會有動作。黑石盟到底想幹什麽?
    “他找你了?”沈清鳶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樓望和回頭,見她已經走到身邊,秦九真也跟了過來。
    “嗯,還是想招攬我。”樓望和說,“還暗示暗標會有動作。”
    沈清鳶臉色凝重:“黑石盟盯上你了。他們行事向來不擇手段,你要小心。”
    “我知道。”樓望和點頭,看向秦九真,“剛才多謝秦先生為清鳶解圍。”
    秦九真搖著折扇:“舉手之勞。萬子豪那小子,仗著家裏有點勢力就目中無人,是該敲打敲打。”他頓了頓,“不過比起萬玉堂,你們更該小心黑石盟。我剛才看夜滄瀾離開時,臉色不太好看。”
    樓望和正要說什麽,大廳的燈光忽然暗了下來。一束追光打在中央舞台上,緬北玉石協會會長上台致辭,感謝各位來賓,宣布晚宴正式開始。
    接下來是例行的節目表演和拍賣環節。拍賣品都是些珠寶玉器,價值不菲,但樓望和沒什麽興趣。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尋,想看看還有哪些可疑人物。
    忽然,他的“透玉瞳”微微發熱。
    這種感覺很微妙,不是看到原石時的清晰透視,而是一種模糊的感應,仿佛有什麽與玉石相關的東西在附近,而且帶著一種……不祥的氣息。
    樓望和順著感應看去,那方向是宴會廳側麵的小廳,那裏正在展示一些古董玉器。
    “怎麽了?”沈清鳶察覺他的異樣。
    “有點不對勁。”樓望和低聲說,“我去看看。”
    他穿過人群,走向小廳。秦九真和沈清鳶對視一眼,也跟了上去。
    小廳裏人少一些,燈光也較暗。玻璃展櫃裏陳列著十幾件古董玉器,從漢代玉璧到清代玉雕,件件精美。但樓望和的視線沒有停留在展櫃上,而是落在角落一個不起眼的紅木桌子上。
    桌上放著一個錦盒,盒蓋打開,裏麵是一尊玉佛。
    那是一尊彌勒玉佛,高約一尺,通體潔白,雕工精湛,笑容可掬。但在樓望和的透玉瞳中,這尊玉佛卻散發著詭異的紅光——不是玉石本身的色澤,而是一種如同血絲般蔓延的紋路,從玉佛內部透出,仿佛活物。
    更讓他震驚的是,沈清鳶手腕上的仙姑玉鐲,在這一刻忽然微微發燙,發出隻有她能感覺到的微弱光芒。
    “這尊玉佛……”沈清鳶走到桌邊,聲音有些顫抖,“和我家傳的那尊很像。”
    樓望和仔細看去,確實,這尊彌勒玉佛的造型、神態、甚至一些細節,都與沈清鳶描述過的家傳玉佛極為相似。唯一的區別是,這尊玉佛的底座上,刻著一行細小的銘文,用的是古緬文。
    “這是‘血沁玉’。”秦九真忽然開口,聲音低沉,“但不是天然形成的血沁,而是……用人血長期浸染養出來的邪玉。”
    樓望和心頭一凜。他聽說過血沁玉,那是古玉埋在地下,受土壤中礦物質和血液浸染形成的特殊沁色,被視為珍品。但用人血養玉,這是極其邪門的做法,據說會招來不祥。
    “誰把這東西放在這裏的?”沈清鳶問。
    秦九真環顧四周,目光落在一個正悄悄退向門口的服務生身上:“站住!”
    那服務生身體一僵,轉身就要跑。秦九真手一揚,一枚銅錢破空而出,精準打中對方膝彎。服務生痛呼一聲,跪倒在地。
    樓望和快步上前,揪住那人的衣領:“誰讓你把這東西放在這裏的?”
    服務生臉色慘白,結結巴巴:“我……我不知道,是一個客人給了我錢,讓我把錦盒放在這個桌上,說……說是給樓望和樓公子的禮物……”
    樓望和心中一沉。這是衝他來的。
    “那個客人長什麽樣?”沈清鳶追問。
    “戴著帽子口罩,看不清臉,隻給了我一疊錢和一封信,說等樓公子看到玉佛後,把信給他……”服務生從口袋裏掏出一個信封。
    樓望和接過信,拆開。信紙上隻有一行打印的字:
    “三日後的暗標,若你參與,這尊玉佛就是你的下場。黑石盟敬上。”
    赤裸裸的威脅。
    秦九真拿過信看了看,冷笑:“好大的口氣。望和,你怎麽想?”
    樓望和盯著那尊散發著紅光的玉佛,沉默片刻,忽然伸手將它從錦盒中拿了出來。
    “望和!”沈清鳶驚呼。
    玉佛入手冰涼,那股詭異的紅光在透玉瞳中更加清晰。樓望和能感覺到,玉佛內部確實蘊藏著某種能量,但不是玉石本身的靈氣,而是充滿怨氣和血腥的邪氣。
    “這尊玉佛,是用至少七個人的血養出來的。”樓望和聲音平靜,“每個人都是被活生生放血至死,血液滲入玉石,形成這種血沁。持有者會被怨氣纏身,輕則重病,重則橫死。”
    周圍幾個聽到這番話的人,都不由自主退後幾步。
    “黑石盟這是要咒你。”秦九真皺眉,“用這種邪物當威脅,手段夠毒。”
    樓望和卻搖搖頭:“不,這不是威脅,是試探。”
    “試探?”
    “他們想知道,我能不能看出這尊玉佛的底細。”樓望和說,“如果能看出來,說明我的鑒石能力確實非凡,值得他們花大力氣招攬或除掉。如果看不出來,中了招,那他們也不用費心了。”
    沈清鳶擔憂地看著他:“那你打算怎麽辦?”
    樓望和沒有回答,而是閉上眼睛,全力運轉透玉瞳。玉佛內部的景象在他眼中逐漸清晰——那些血色紋路不是隨意分布的,而是按照某種規律排列,像是……某種封印?
    他心中一動,將玉佛翻轉,仔細查看底座。那行古緬文銘文在透玉瞳的放大下變得清晰,他雖不懂緬文,但能看出文字的筆畫結構。
    “秦先生,您認得古緬文嗎?”樓望和問。
    秦九真湊近看了看,臉色微變:“這是……‘鎮魂咒’?不對,是‘鎮魂咒’的反寫,這是‘招魂咒’!”
    “招魂咒?”
    “將枉死者的魂魄封入玉石,用怨氣養玉,再通過招魂咒喚醒,讓怨魂纏上玉的持有者。”秦九真聲音凝重,“這是極其陰毒的手法,早就被玉石界列為禁忌。黑石盟竟然敢用這種手段……”
    樓望和深吸一口氣。他明白了,這尊玉佛不僅是威脅,更是一個陷阱。如果他看不出底細,直接帶走,就會被怨魂纏身。如果他看出來了,當場毀掉玉佛,就會釋放被封的怨魂,同樣會惹上麻煩。
    進退兩難。
    “望和,讓我試試。”沈清鳶忽然說。
    她走上前,伸出戴著仙姑玉鐲的手,輕輕按在玉佛上。玉鐲在這一刻發出柔和的白色光芒,與玉佛的紅光形成鮮明對比。
    兩種光芒接觸的瞬間,玉佛劇烈震動起來,那些血色紋路仿佛活了過來,在玉佛表麵遊走。沈清鳶臉色蒼白,額頭滲出冷汗,但她咬緊牙關,沒有鬆手。
    仙姑玉鐲的光芒越來越亮,逐漸壓過了紅光。玉佛的震動慢慢平息,血色紋路也開始變淡、消散。
    約莫一分鍾後,玉佛徹底恢複了潔白的色澤,那股詭異的氣息完全消失。沈清鳶脫力般後退一步,被樓望和扶住。
    “清鳶,你怎麽樣?”
    “沒事……”沈清鳶喘息著,“玉鐲的力量淨化了玉佛的怨氣,那些魂魄……已經安息了。”
    樓望和再看玉佛,透玉瞳中已看不到紅光,隻有玉石本身的溫潤光澤。他心中震驚——仙姑玉鐲竟有如此強大的淨化能力?
    秦九真看著沈清鳶手腕上的玉鐲,眼中閃過深思:“沈姑娘,你這玉鐲……不簡單啊。”
    沈清鳶沒有解釋,隻是說:“玉佛的危機解除了,但黑石盟的威脅還在。望和,三天後的暗標,你還要參加嗎?”
    樓望和看著手中恢複正常的玉佛,又看了看那封威脅信,眼神逐漸堅定。
    “參加。”他說,“而且要贏。”
    他轉向秦九真:“秦先生,您對暗標了解多少?黑石盟可能會在哪些環節做手腳?”
    秦九真沉吟片刻:“暗標不同於明標,是匿名投標,最後統一開標。要動手腳,無非幾個環節:提前獲取標底信息、在開標環節調包、或者……在運輸途中劫貨。”
    他頓了頓:“我建議,從今晚開始,加強你們樓家投標團隊的安保。另外,投標書最好由你和令尊親自填寫,不要假手他人。”
    樓望和點頭:“多謝提醒。”
    宴會還在繼續,但三人的心情都已不同。樓望和將那尊淨化後的玉佛小心收好——這將成為黑石盟罪證的一部分。沈清鳶的仙姑玉鐲,則讓樓望和對她家族的秘密有了新的認識。
    而秦九真,這個神秘的中年男人,似乎知道得比表現出來的更多。
    三人離開小廳時,沒有注意到,二樓回廊的陰影中,夜滄瀾正冷冷地看著他們。
    “仙姑玉鐲……果然在沈家餘孽手上。”他低聲自語,“看來,得向盟主匯報了。”
    他轉身消失在陰影中,如同從未出現過。
    宴會廳裏,音樂依舊悠揚,賓客依舊談笑風生。
    但暗流,已經湧動。
    (第164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