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視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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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練第二天,文工團的隊伍剛剛在操場上集合完畢。
    丁向北正準備下達指令,宣布今天的訓練科目。
    就在這時,一輛軍用吉普車,卷著塵土,由遠及近的開了過來。
    吱呀一聲,在隊伍的側前方,穩穩地停下。
    引擎未熄的轟鳴聲,打破了訓練場上的寂靜。
    大家齊刷刷的,都朝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
    溫喬也跟著看過去。
    此時,天剛破曉,濃濃的乳白色霧靄如同潮水般,淹沒了這山穀間的營區。
    吉普車那昏黃卻極具穿透力的車燈,劃開了厚重的霧靄。
    這個年代的車窗沒有什麽防窺膜。
    溫喬一眼望去。
    副駕駛座上的男人,肩膀寬闊,脊背挺直。
    即使光線有些黯淡,她依舊能看出,那熟悉的,英挺俊朗的側臉輪廓。
    溫喬的心,在那一刻,漏跳了一拍。
    一股巨大的、幾乎要滿溢出來的得意,跟果然如此的勝利感,席卷了她。
    是陸晏沉。
    他到底還是來了。
    她賭贏了,他先低頭了。
    才冷靜了一天,就熬不住了。
    看來,她那個含淚的微笑,效果比預期的還要好。
    這場由她主導的情感博弈,終於進入了最關鍵的回合。
    溫喬忍不住翹了下唇角。
    就像是獵人看到獵物入網,好戲才剛剛開場。
    他現在人來了,不代表,她就得立刻歡天喜地的迎上去。
    可不能這麽簡單。
    溫喬的心裏得意洋洋,心花怒放。
    但她的臉上,卻沒有流露出任何一絲計謀得逞的跡象。
    反而在最初的驚訝之後,迅速浮現出一種強裝的鎮定。
    帶著三分疏離、兩分委屈、還有五分,我很好不需要你的倔強。
    她要陸晏沉主動的走過來。
    她要他,親口收回那句,冷靜一下。
    溫喬抬起眸子,看了陸晏沉一眼,等他察覺到她的目光,看回來的時候。
    又立刻垂下眸子。
    自顧自的,假裝整理著自己的背包帶。
    就是不跟他對視。
    軍用吉普車才剛剛開到隊伍跟前,陸晏沉的目光就如同鷹隼般,穿透濃厚的晨霧,瘋狂的,在女兵隊伍中,搜尋那個日思夜想的身影。
    很快,他看到了溫喬。
    她正在低頭整理著背包帶,姣好的側臉,在曦光下,顯得有些蒼白。
    身影單薄的,讓他的心髒驟疼了起來。
    隻一天不見,溫喬就似乎憔悴了許多。
    陸晏沉眉宇微蹙,緊緊地抿著唇角。
    所有的疲憊,所有的焦灼,在看見她的那一刻,全部化作了洶湧至極的心疼,跟一種深深地懊悔。
    他想立刻推開車門,衝過去緊緊地將她抱在懷中。
    但殘存的理智製止了他。
    陸晏沉長腿一邁,利落的下了車。
    山間清冷的空氣撲麵而來,卻無法澆熄他胸腔裏的那團火。
    他穿著整潔的軍裝,寬肩窄腰,領口的風紀扣依然係的一絲不苟,愈發讓他冷峻的五官深邃矜貴。
    身姿如鬆,帶著軍人固有的沉穩。
    但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眸,卻像是精準的探照燈一般,牢牢地鎖住隊伍中那個熟悉的身影。
    陸晏沉沒有走過去,也沒有開口叫她。
    他下意識的攥緊手指,修長的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有些發白。
    他所有的自製力,都用來維持表麵的平靜,和防止自己不顧一切奔過去抱住她的衝動。
    他的目光貪婪的追隨著溫喬。
    看著她微微低著頭,那疏離的神色,還帶著些許的委屈跟倔強。
    看著她拉扯著背包帶,一副心情低落的模樣。
    每一個細微的動作跟表情,都在他的心底,投下巨大的波瀾。
    丁向北看見陸晏沉,立刻小跑上前,立正,啪的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他的聲音洪亮,還帶著難以抑製的激動。
    “團長,您怎麽來了?”
    陸晏沉抬手回了一個利落的軍禮,聲音平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奉軍區命令,我來視察一下,文工團此次拉練的籌備跟組織情況。”
    “你們按照原計劃進行,不必管我。”
    他的語氣平淡,帶著一種公事公辦的味道。
    丁向北多會察言觀色。
    他順著陸晏沉視線的方向,瞥了一眼隊伍中的溫喬,心裏跟明鏡似的。
    這才拉練的第二天。
    而且,天都還沒亮。
    再說了,真要視察,哪裏用得著,堂堂的獨立團的團長。
    他親自跑到這深山老林裏,來了,就盯著對象不放。
    這視察的目標,也忒明顯了。
    不過,他看破不說破。
    隻是笑容更盛。
    “是!”
    “我們一定嚴格執行訓練計劃!”
    丁向北領命,身體繃的筆直。
    雖然他現在已經調職了,但在他心中,陸晏沉永遠是他的團長。
    沒想到,還有跟自己曾經的領導共事的機會。
    他絕對不能給團長丟臉。
    得讓團長看看,他帶出來的兵,就算是文工團,也絕對不能拉胯。
    丁向北立刻轉身。
    麵向隊伍,眼神變得比之前更加銳利,聲音也陡然提高了八度。
    “全體都有!”
    “目標西山嶺,全負重,急行軍!”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文藝兵,每一張開始發白的臉,拋出了那顆重磅炸彈。
    “最後到達的十個人,給炊事班清洗所有的行軍鍋!”
    “明天出發前,每人再加五公斤負重!”
    “聽明白沒有?”
    他的口令,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嚴厲,帶著一股,必須在老領導麵前爭口氣的狠勁。
    “明白!”
    文藝兵們的回答,聲音裏帶著一絲絕望。
    清洗行軍鍋灶也就算了,重點是額外的五公斤負重。
    就現在,她們的背包已經二三十斤了。
    再加五公斤,還是在崎嶇的山路上行軍,這絕對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這個懲罰,精準的擊中了每個人,最脆弱的神經。
    所有文藝兵們,像是被抽了一鞭子,所剩無幾的瞌睡蟲,瞬間消逝的幹幹淨淨。
    原本沉重的腳步陡然加快,為了不成為最後十名,所有人都卯了勁拚命跑。
    陸晏沉重新上了吉普車。
    他是來坐鎮觀察的,不是負責訓練的。
    他的職責是宏觀掌控全局,評估訓練效果,應對突發情況。
    所以,他不用像丁向北一樣,徒步與文藝兵的隊伍同行。
    吉普車在崎嶇的山路上平穩地行駛,警衛員陳平,雙手穩穩的把著方向盤,仔細的觀察著路況。
    一副專業又警惕的模樣。
    他用眼角餘光,飛快的瞥了一眼坐在副駕駛上的團長。
    陸晏沉正襟危坐,目視前方,冷峻的側臉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但陳平跟了他那麽久了,自家團長那雙手看似隨意搭在膝上,實則指節微微緊繃。
    還有那,看似觀察地形,實則每隔幾秒,就下意識的掃過行軍隊伍的眼神,早就出賣了他。
    自家團長那眼神,都快黏在溫同誌身上了。
    當他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