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英給黃小寶夾了個大雞腿，又給黃小麥夾了塊雞胸肉，自己也趕緊夾起一塊，顧不上燙，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馬桂芝和劉招娣連骨頭都舍不得吐，要嗦囉好幾遍。
    黃美麗也顧不得矜持了，吃得腮幫子鼓鼓的。
    黃小麥小口吃著碗裏她奶夾給她的幾塊好肉，香的快暈了。
    李青青吃得相對斯文。
    但速度也不慢，她低垂著眼眸，長長的睫毛遮住了裏麵的思緒。
    那幾個男人更不用提，吃的滿嘴流油的。
    一頓風卷殘雲，盆裏的雞肉和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
    每個人都吃得肚皮滾圓，臉上泛著滿足的油光。
    “嗝……”黃小寶打了個響亮的飽嗝，揉著肚子，“俺奶，明天還有雞吃嗎？”
    王秀英笑罵了一句：“美得你！這麽肥的雞，以前那地主家也不能天天吃。你還想著天天有？”
    話是這麽說。
    但她看著空蕩蕩的盆底，心裏也忍不住奢望，要是天天都能這麽吃上一頓，該多好。
    黃老栓滿足地咂咂嘴，掏出旱煙袋，難得地沒有立刻點上，而是回味著剛才的滋味。
    “這雞……養得真肥，香！”
    劉招娣舔完碗連連點頭：“對對對！這雞真肥！燉出來的湯都是黃澄澄的油花！”
    這年頭能舍得吃老母雞的一個村子也就那一兩戶，大家都指望著老母雞下雞蛋呢。
    誰能想到窮的叮當響的老黃家也能吃上老母雞了？
    黃老栓甚至琢磨著，是不是該找個機會，給不知名的老神仙磕個頭。
    黃美麗啃著一塊翅膀，心裏美滋滋的，覺得這日子真是越來越有盼頭了。
    連帶著，對昨天相親受騙的那點不快也淡了不少。
    王秀英吃得滿嘴油光，看著一桌子吃得頭也不抬的兒孫，心裏滿足極了。
    她瞥了一眼低頭默默喝湯的黃小麥，也沒多說什麽，轉而把目光投向了黃美麗。
    “美麗啊！”
    王秀英咽下嘴裏的肉，裝作不經意地問，“那個……縣機械廠的周同誌，除了道歉，還跟你說啥了沒？”
    這話一出，飯桌上瞬間安靜了幾分，連咀嚼的聲音都小了。
    大家都豎起了耳朵。
    黃美麗臉一紅，扭捏了一下，小聲道：“也沒說啥……就說他表弟家不地道，替他們道個歉。
    然後……然後就順路一起走了一段，說了幾句他們廠裏的事。”
    “哦？廠裏的事？都說啥了？”王秀英來了興趣，追問道。
    “就說他們廠裏忙，機器老是響，啥技術比武之類的……”
    黃美麗回憶著，臉上不自覺帶了點笑意，“哦，他還說，他們廠福利還行，偶爾能發點勞保用品。”
    “福利還行……”
    王秀英慢慢嚼著這四個字，眼睛越來越亮。
    縣機械廠的福利，那能是“還行”嗎？
    肯定比鄉下強百倍！
    她心裏那杆秤，又開始傾斜了。
    比起那個不靠譜的“趙幹部”，這個實實在在的工人周為民，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金疙瘩！
    雖然隻是碰巧遇上，但萬一……萬一有機會呢？
    “嗯，聽著是個踏實孩子。”
    王秀英難得地誇了一句，不再多問，但心裏已經打定了主意，得想辦法托人仔細打聽打聽這個周為民的底細。
    黃小麥聽著奶奶和小姑的對話，默默喝著雞湯。
    看來，小姑這姻緣線，還沒徹底斷呢。
    要是真能成，家裏有個工人姐夫，以後的日子也能好過點。
    一頓豐盛的午飯在滿足和些許微妙的氣氛中結束。
    王秀英指揮著收拾碗筷，看著盆底隻剩下些蘑菇和湯渣，意猶未盡地咂咂嘴。
    “這老神仙……也不知道下次啥時候再顯靈。”
    她低聲念叨著，眼裏充滿了期盼。
    黃小麥聞言，心裏暗笑。
    隻要家裏需要，她的超市，隨時可以成為老神仙的寶庫。
    不過，眼下，她更期待奶奶會如何運作小姑和周為民的這件事。
    這可比偷偷往家拿東西，更有意思些。
    吃了老神仙賞的肥雞，老黃家一連幾天都彌漫著一股說不出的幹勁和期盼。
    王秀英走路帶風，指揮起家裏人來也中氣十足，連帶著看那幾隻不下蛋的母雞都順眼了不少。
    當然，她心裏頭最惦記的，還是閨女黃美麗那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相親後續。
    這天一大早，王秀英就揣了兩個還溫乎的雜麵餅子，腳底生風地出了門。
    她沒往地裏去，而是拐向了村東頭。
    村東頭住著韓婆子，是附近幾個村子有名的“消息簍子”。
    她娘家兄弟就在縣機械廠看大門。
    這年頭在農村雜麵餅子可是好東西。
    既頂飽還能放，有些下地做工的專門弄兩個能在地裏幹一整天不回來，省時還省力。
    王秀英這是要去“下本錢”打聽消息了。
    果然，不到晌午，王秀英就回來了，臉上帶著壓不住的喜色，皺紋都笑深了幾道。
    她一進院，就把百年難得一遇在井邊洗菜的黃美麗拉到一邊，壓低聲音，眼裏閃著精光。
    “打聽清楚了！那個周為民，靠譜！”
    “咋說？”
    黃美麗心猛地一跳，手裏攥著的野菜都忘了扔。
    “縣機械廠正式二級工！一個月工資這個數！”
    王秀英比劃了一下，聲音更低了。
    “他爹以前也是機械廠的，退休了，他算是頂職進去的，根正苗紅！
    家裏就一個老娘，身子骨還算硬朗，沒別的拖累！
    關鍵是，韓婆子說他名聲好，幹活踏實，不愛跟那些二流子瞎混，也沒聽說有啥花花腸子！”
    這一連串的好消息砸下來。
    黃美麗隻覺得臉上發燙，心裏像揣了個小兔子，砰砰直跳。
    二級工！
    一個月那麽多錢！
    家裏還沒啥負擔！
    這條件，在十裏八鄉都是頂好的了！
    “媽……那，那又能咋樣？”
    黃美麗嘴上還矜持著，眼神卻泄露了她的心思。
    “咋樣？”
    王秀英一拍大腿，“這說明你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那王婆子歪打正著，倒是讓你碰上個真金！”
    她琢磨著，“這事兒急不得，咱們女方不能上趕著。等機會，總有辦法再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