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秦少爺的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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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寶送林玄離開,看林玄的背影消失在街角,他才直起腰,長長地呼出一口濁氣,隻覺得渾身都被汗浸透了。
也不知是嚇的還是興奮的。
他轉身回了酒樓,一屁股坐回雅間的椅子上,端起林玄沒喝完的涼茶就往嘴裏灌。
冰涼的茶水順著喉嚨滑下,總算讓他那顆快要燒著的心降了點溫。
“雪花鮮……入股……”
金寶反複咀嚼著這幾個字,臉上的肥肉一顫一顫,眼神裏閃爍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光芒。
城西,倚翠樓。
這是黑山縣最高檔的銷金窟,也是秦德炎和他那幫狐朋狗友的常駐之地。
此刻,倚翠樓最好的天字號房裏。
一群衣著光鮮的公子哥正圍著一個描金的紫檀木桌推杯換盞。
嬌俏的姑娘們在一旁添酒布菜,鶯聲燕語,好不快活。
“砰”的一聲。
房門被人從外麵猛地推開。
滿屋子的喧囂瞬間靜止,所有人都循聲望去。
隻見秦德炎黑著一張臉,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那模樣,像是誰欠了他八百吊錢。
“秦少,這是怎麽了?誰惹您不高興了?”
一個尖嘴猴腮、姓侯的公子哥最先反應過來,連忙起身迎了上去,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
“滾開!”
秦德炎一把推開他,徑直走到主位坐下,抓起桌上的酒壺,對著壺嘴就“咕咚咕咚”灌了幾大口。
周圍的人麵麵相覷,誰也不敢出聲。
他們這群人裏,秦德炎是當之無愧的頭。
不僅因為他爹是黑山縣的將軍,更因為秦德炎出手闊綽,為人又好個麵子,跟著他總有湯喝。
“都杵著幹什麽?啞巴了?”
秦德炎將酒壺重重地砸在桌上,酒水濺出,嚇得旁邊的姑娘一個哆嗦。
“秦少,您說句話,是哪個不長眼的惹了您?兄弟們這就去把他給平了!”一個身材魁梧,家裏開著鏢局的張公子拍著胸脯,甕聲甕氣地說道。
秦德炎掃了他們一圈,胸中的那股被林玄激起來的火氣總算順了些。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架勢。
“惹我?在黑山縣,還沒幾個人有這個膽子。”
他頓了頓,享受著眾人崇拜又好奇的目光,這才緩緩開口,“我今天來,是有一樁天大的富貴,要送給你們。”
“富貴?”眾人一愣。
“秦少,您就別賣關子了,有什麽好事,快跟兄弟們說說。”侯公子又湊了上來,搓著手,一臉期待。
秦德炎端起架子,將林玄那套說辭,添油加醋地講了一遍。
當然,他隱去了林玄的名字,隻說自己結識了一位高人,得了個能點石成金的方子。
“……煉鐵!你們懂嗎?”
秦德炎的手指在桌麵上敲著,學著林玄的樣子,卻總覺得少了點味道,“如今朝廷要在西北用兵,最缺的是什麽?是兵器!是鎧甲!咱們要是能煉出上好的精鐵,還愁沒地方賣?到時候,銀子就像這流水一樣,嘩嘩地往咱們口袋裏淌!”
他講得口幹舌燥,唾沫橫飛,可座下的兄弟們卻是一個比一個安靜,臉上的表情也從最初的期待,慢慢變成了古怪和疑惑。
“煉……煉鐵?”
家裏開米鋪的趙公子小心翼翼地問,“秦少,我沒聽錯吧?那玩意兒不是官府才能幹的嗎?咱們私底下弄,那可是……可是謀逆的大罪啊。”
這話一出,房間裏的氣氛瞬間就冷了下來。
“是啊,秦少,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家老爺子要是知道我拿錢去幹這個,非得打斷我的腿不可。”
秦德炎的臉一下子就漲成了豬肝色。
他沒想到,自己威風八麵的開場白,換來的竟是這幫人的質疑和退縮。
“一群鼠目寸光的蠢貨!”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盤亂響,“我說是天大的富貴,你們就隻看到罪過?我爹是幹什麽的?黑山縣的兵馬都歸他調遣!有我爹在,官府那邊的事,需要你們操心?”
他這是在扯虎皮做大旗了。
秦將軍要是知道他打著自己的旗號在外麵搞這種事,腿打斷都是輕的。
可這幫公子哥還真就被唬住了。
他們想了想,覺得也是。
秦將軍在黑山縣就是天,有他罩著,好像……也不是不行?
見眾人有所鬆動,秦德炎心裏稍定,語氣也緩和了些。
“再說了,咱們不是自己幹,是‘入股’!那位高人說了,這生意,他占大頭,咱們隻管投錢分紅。到時候,就算真出了事,也有高個的頂著,怕什麽?”
“那……那得投多少錢啊?”侯公子眼珠子一轉,問到了最關鍵的問題。
秦德炎伸出五根手指。
“五……五百兩?”
“五千兩!”秦德炎咬著牙說道,“我一個人,出兩千兩!剩下的三千兩,你們看著辦!”
“什麽?!”
這下,屋子裏徹底炸了鍋。
“三千兩?秦少,您這是要了我的命啊!我一個月零花錢才三十兩……”
“是啊,我家雖說是開了幾家鋪子,可錢都在我爹手裏攥著呢,我上哪兒弄幾百兩去?”
“秦少,這事……這事風險太大了,八字還沒一撇呢,就要投這麽多錢進去……”
聽著此起彼伏的哭窮聲,秦德炎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他感覺自己的臉被這群家夥丟完了。
林玄那句“就看你秦德炎的麵子,到底有多大了”,像魔咒一樣在他耳邊回響。
難道他秦德炎的麵子,就隻值這點錢?
一股邪火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秦德炎“豁”地一下站了起來,雙眼赤紅,死死地盯著那幾個叫得最歡的人。
“好,好,好!”
他連說三個好字,“平日裏,跟著我吃香的喝辣的,一個個‘秦少爺長,秦少爺短’叫得比誰都親。今天我秦德炎想幹點正事,你們就跟我哭窮?”
“我把話撂在這兒!”他指著那幾個退縮的公子哥,“今天,看得起我秦德炎的,就把錢湊出來!以後發了財,我秦德炎絕不虧待兄弟!要是看不起我,覺得我秦德炎是在坑你們的,現在就給我滾出去!從今往後,別再說認識我秦德炎!”
這話就說得極重了,等於是要割袍斷義。
房間裏死一般的寂靜。
那幾個公子哥臉色煞白,他們誰都得罪不起秦德炎。
得罪了他,以後在黑山縣的圈子裏就別想混了。
就在氣氛僵持到極點的時候,一直沒怎麽說話的張鏢頭之子,那個魁梧的張公子,猛地一拍大腿,站了起來。
“我幹了!”他甕聲甕氣地吼道,“我信秦少!不就是錢嗎?我爹前兩天剛給了我一千兩銀票,讓我去置辦幾匹好馬。馬不買了!我全投了!”
他從懷裏掏出一遝厚厚的銀票,往桌子上一拍。
“我張莽,就賭秦少你這個人!”
有一個帶頭的,氣氛立刻就不一樣了。
侯公子眼看風向不對,連忙換上一副笑臉。
“哎呀,張兄就是爽快!秦少您看您,發這麽大火幹嘛,兄弟們這不是……這不是一時沒轉過彎來嘛。您要幹大事,我們哪有不支持的道理!”
他眼珠一轉,一咬牙,“我……我回家想辦法,湊個五百兩!肯定給您湊齊!”
“我也湊三百兩!”
“我二百!”
有人帶頭,有人附和,剩下的人也不敢再唱反調,紛紛報上自己的數額。
雖然一個個都肉疼得不行,但總比被秦德炎徹底踢出圈子要好。
秦德炎看著桌上漸漸多起來的銀票和欠條,聽著耳邊重新響起的奉承話,心裏那塊大石頭總算是落了地。
雖然過程有些狼狽,但終究是保住了麵子。
他清點了一下,銀票加欠條,林林總總加起來,竟然湊出了四千兩之多,比他預想的還要多一千兩。
“好!都是我的好兄弟!”
秦德炎重新坐下,臉上露出了笑容。
從今天起,他跟這幫兄弟的關係,已經不再是單純的吃喝玩樂了。
他把所有人都綁上了一輛不知開往何方的戰車。
這輛車,隻能前進,不能後退。
他沒在倚翠樓多待,揣著沉甸甸的銀票,在一眾兄弟恭送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不知道為什麽,他現在迫不及待地想見到那個看似平平無奇,卻總能將他拿捏得死死的少年。
他想看看,當自己把這四千兩銀票拍在桌上時,林玄會是怎樣一副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