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不若招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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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府演武場。
    這裏原本立著一塊兩人高的青罡岩,是秦勇平日裏打熬力氣用的,質地堅硬如鐵。
    此刻,這塊巨石正冒著青煙。
    “轟——!”
    碎石崩飛,煙塵四起。
    一隻布滿老繭的拳頭深深陷入岩石核心,蛛網般的裂紋順著拳鋒瞬間爬滿整塊巨石。
    隨著秦勇手臂一震,這塊重達數噸的青罡岩炸裂開來,化作一地碎屑。
    秦德炎縮著脖子站在三步開外。
    臉上被崩飛的石屑劃出兩道白印,卻連大氣都不敢喘。
    “六十萬兩?!”
    秦勇收回拳頭,胸膛劇烈起伏,如同一頭被激怒的雄獅。
    他轉過身,雙目赤紅地盯著自家兒子。
    “那個林玄,他怎麽敢?他怎麽敢開這個口!”
    “他把老子當什麽了?把秦家當什麽了?冤大頭嗎!”
    秦勇一步跨到秦德炎麵前,唾沫星子噴了兒子一臉:
    “十萬兩定金還不夠?還要再加五十萬?那是六十萬兩白銀!不是六十萬斤爛白菜!”
    “把他那幾間破茅草屋賣了,值這個價嗎?”
    秦德炎抹了一把臉上的唾沫,苦著臉小聲辯解:“爹,林兄說了,這叫加急費。要擴建爐子,要招人,還要……”
    “放屁!”秦勇暴喝一聲,揚手就要打,“什麽爐子鑲金邊要六十萬?這小子分明是趁火打劫!老子現在就帶兵去重山村,把刀架在他脖子上,我看他敢不敢要這錢!”
    “咳……咳咳……”
    一陣壓抑而虛弱的咳嗽聲,突兀地穿透了演武場的喧囂。
    秦勇高高揚起的手掌瞬間僵在半空。
    那雙原本殺氣騰騰的虎目中,戾氣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慌亂與心疼。
    他顧不上教訓兒子,轉身快步衝向回廊。
    回廊下,一名身披厚狐裘的中年美婦正扶著立柱,臉色蒼白如紙,唇角沒有半點血色。
    寒風一吹,她整個人似乎都要隨風倒下。
    “夫人!怎麽出來了?”
    秦勇一把扶住妻子,粗糙的大手小心翼翼地輸送著溫和的真氣,語氣輕柔得像是在哄孩子:“外頭風大,快回屋,快回屋。”
    “不礙事……”秦夫人蘇氏擺了擺手,勉強壓下喉頭的癢意,那雙明眸子看向秦勇,“我都聽見了。”
    “這事兒你別管,那林玄欺人太甚……”
    “給。”
    蘇氏隻說了一個字。
    秦勇一愣,眉頭緊鎖:“夫人,那可是六十萬兩!咱們秦家雖然有些家底,但也不是大風刮來的。為了三千副盔甲,掏空半個家底,值得嗎?”
    蘇氏在秦勇的攙扶下坐在石凳上,喘勻了氣,才緩緩開口:
    “老爺,你真以為節度使大人這次讓你帶兵北上,是為了讓你立功?”
    秦勇沉默,臉色陰沉下來:
    “我自然知道。外三關破了,蠻族鐵騎長驅直入。這時候讓我去填線,就是拿秦家軍當炮灰,消耗我的實力。”
    “既然知道,那就算算賬。”
    “秦家立足黑山縣,靠的是什麽?不是這宅子,不是銀子,是你手下那三千敢打敢拚的親衛營。”
    “若是這三千人折在靖北關,咱們秦家,還有活路嗎?”
    秦勇拳頭捏得咯吱作響,卻無言以對。
    沒有兵權的武將,就是沒牙的老虎。
    到時候別說司馬家,就是隨便來個縣令都能騎在他頭上拉屎。
    “德炎帶回來的那副甲,我看過了。”
    蘇氏聲音雖輕,卻正中要害,“那是保命的東西。”
    “有了那東西,三千人去,或許能帶兩千人回。”
    “若是沒有,三千人去,怕是連個響兒都聽不見。”
    “用六十萬兩,買秦家軍兩千條命,買秦家未來十年的安穩。”
    蘇氏抬起眼皮,靜靜地看著丈夫,“這筆買賣,虧嗎?”
    秦勇深吸一口氣,緊握的拳頭緩緩鬆開。
    他不是蠢人,隻是心疼錢。
    但賬一旦算得這麽透,這錢,就非花不可。
    “可恨那鄉野小子……”秦勇咬牙切齒,“竟然被他拿捏住了七寸。”
    “此一時,彼一時。”蘇氏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玩味的笑意。
    “老爺,你看那林玄,出身低微,卻能在司馬家的眼皮子底下把生意做大。麵對咱們的權勢,不卑不亢;麵對司馬家的打壓,反手就是一記重拳。這份心性,這份手段,是一個獵戶能有的?”
    秦勇皺眉:“夫人的意思是?”
    “這林玄,是條潛龍。”
    蘇氏輕咳兩聲,眼中閃過一抹精光,“六十萬兩,不光是買甲,更是買個交情。這世道要亂了,多一個有本事的盟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強。”
    說到這,蘇氏忽然話鋒一轉,目光落在正縮在角落裏裝鵪鶉的秦德炎身上。
    “德炎是個好孩子,但性子太軟,守成尚可,進取不足。將來這秦家的偌大家業,光靠他,怕是守不住。”
    秦德炎一聽這話,腦袋垂得更低了。
    “若非咱們隻有德炎這一個獨苗……”
    蘇氏若有所思地摩挲著狐裘的毛領,“我都想招那林玄入贅。”
    “招贅?”秦勇眼睛猛地一亮,“這倒是個好法子!咱們雖然沒女兒,但你娘家那個侄女蘇青,不是一直養在咱們膝下嗎?那丫頭也算咱們半個女兒,若是能……”
    “啊?”
    秦德炎猛地抬頭,一張臉皺成了苦瓜:“爹,娘!你們說的是小姨?那個……那個女魔頭?”
    一想起那個比自己小兩歲,卻能單手把他按在地上摩擦的表妹。
    秦德炎就覺得後背發涼。
    “她那性格,風風火火跟個瘋婆娘一樣,誰受得了啊?林兄那是技術人才,別被小姨給打死了!”
    “滾一邊去!”秦勇一腳踹在秦德炎屁股上,“怎麽說話呢?青兒那是英姿颯爽!那是女中豪傑!”
    蘇氏也忍不住笑了笑,眼中滿是慈愛:“咱倆想到一塊去了。青兒前日來信,說已經考中了縹緲學宮,過幾日便要路過黑山縣,回來看望我們。到時候,正好讓她見見那林玄。”
    “咳咳咳……”
    笑意未散,一陣更劇烈的咳嗽突然襲來。
    蘇氏身子猛地一顫,一方雪白的絲帕捂在嘴邊。
    待她拿開時,帕子中心赫然多了一朵刺眼的殷紅梅花。
    “夫人!”
    秦勇大驚失色,連忙將真氣不要錢似的灌入妻子體內。
    “老毛病了……寒症入骨……”
    蘇氏虛弱地靠在秦勇懷裏,氣息奄奄,“扶我回房歇息吧……正事要緊,別誤了時辰。”
    秦勇眼眶泛紅,看著懷中日漸消瘦的妻子,心中湧起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他是武師境強者,能開碑裂石,卻治不好妻子的病。
    安頓好蘇氏睡下後,秦勇輕手輕腳地退出臥房。
    站在門外,他臉上的柔情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決絕的肅殺。
    “老馬!”
    一名留著山羊胡的賬房先生快步跑來:“老爺。”
    “賬上還有多少現銀?”
    老馬苦著臉,翻開手中的賬簿:“回老爺,為了籌備此次出征的糧草、馬匹、撫恤,賬上流水花得如淌水一般。現下能動用的,滿打滿算……隻有三十萬兩。”
    “三十萬……”秦勇眉頭擰成了死結。
    還差一半。
    若是平時,變賣些田產鋪子也能湊齊。
    但現在隻有一天時間,去哪弄這三十萬兩現銀?
    秦勇在院子裏來回踱步,腳下的青磚被踩得粉碎。
    良久。
    他猛地停下腳步,像是做出了什麽極其痛苦的決定。
    “跟我去書房。”
    書房密室內。
    秦勇小心翼翼地從暗格深處取出一個紫檀木盒。
    木盒打開,一股濃鬱至極的靈氣瞬間溢滿鬥室,連呼吸都變得清甜起來。
    盒中靜靜躺著一塊拳頭大小的晶石,通體晶瑩剔透,內裏仿佛有雲霧流轉,散發著淡淡的幽藍光暈。
    “老爺,這……這是……”老馬瞪大了眼睛,呼吸急促,“這是……靈石?”
    秦勇的手指死死扣住木盒邊緣,指節發白。
    這是他當年變賣了半數家產,花費百萬兩白銀,托人從縹緲學宮內部購得的至寶。
    他卡在武師境巔峰已經三年了。
    這塊靈石,是他突破瓶頸、問鼎宗師境的唯一希望。
    隻要成了宗師,秦家在黑山縣就是真正的天,連節度使也要給幾分薄麵。
    可現在……
    “拿去。”
    秦勇猛地合上蓋子,將木盒塞進老馬懷裏,轉過頭不再看一眼,聲音沙啞得可怕。
    “去大通錢莊,抵押。”
    “老爺!這可是您的宗師之路啊!”老馬捧著木盒的手都在顫抖。
    “宗師個屁!”秦勇雙目通紅,低吼道,“老子卡了十年,也沒見突破!”
    “這次若時沒命回來,還談什麽宗師!”
    半個時辰後。
    大通錢莊的後堂。
    秦勇黑著臉走出來,手裏攥著厚厚一疊銀票。
    “奸商!一幫吃人不吐骨頭的奸商!”
    秦勇一掌拍在拴馬樁上,堅硬的石柱應聲而斷。
    那塊價值百萬的中品靈石,大通錢莊竟然隻肯給八十萬兩的抵押價!
    而且還是死當!
    三月不贖,便歸錢莊所有。
    這分明是趁火打劫。
    但秦勇沒得選。
    他大步走到早已等候在門口的秦德炎麵前,將那疊帶著體溫的銀票狠狠拍在兒子胸口。
    “這裏是六十萬兩。”
    秦勇盯著秦德炎,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
    “你現在就滾回黑石山,把錢給那姓林的。”
    “告訴他,錢,我秦勇給得起。”
    秦勇一把揪住秦德炎的衣領,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但若是十天之後,我見不到那三千套盔甲……”
    “就算違抗軍令,老子也會從靖北關殺回來。”
    “到時候,我先砍了他林玄的腦袋,再回來打斷你的腿!”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