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雍州武庫布防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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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廟之內,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實質。
    黑蓮聖使靜靜佇立在無頭神像的陰影中,周身沒有一絲真氣外泄。
    卻讓白蓮與劍癡這兩位武師巔峰強者,連大氣都不敢喘。
    宗師如龍,凡人如蟲。
    那是質的壓迫。
    忽地,黑蓮聖使視線越過火堆,落在了角落裏昏迷不醒的林玄身上。
    眉頭,在黑袍之下微微一皺。
    “此番本座前來,乃是為了傳達教主法旨,事關北境起事之絕密。”
    “聖教行事,不得有外人在場。”
    話音未落,黑蓮聖使緩緩抬起枯瘦的右手,隔空對著林玄的咽喉虛抓而去。
    沒有任何花哨的招式,隻有純粹到極致的殺意。
    那是碾死一隻螞蟻般的隨意。
    嗡!
    周遭空氣驟然緊縮,一隻由黑色煞氣凝聚而成的鬼手憑空浮現,帶著令人窒息的陰冷,直撲林玄麵門!
    “聖使不可!”
    白蓮臉色大變,顧不得宗師威壓帶來的戰栗,身形化作一道殘影,硬著頭皮擋在了林玄身前。
    “嗯?”
    黑蓮聖使動作一頓,懸在半空的鬼手停滯,那雙幽冷的眸子冷冷地盯著白蓮。
    “白蓮,你要為了一個外人,忤逆本座?”
    僅僅是一個眼神,白蓮便感覺仿佛有一座大山壓在肩頭,渾身骨骼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屬下不敢!”
    白蓮單膝跪地,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急聲道:“此人雖是外人,卻並非屬下的私寵,而是屬下此行發現的一位……緊要人才!”
    她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的恐懼,語速飛快:
    “聖教此次北境起事,糧草雖足,卻獨缺軍械甲胄。此子……或許就是我們聖教此次起事能夠成功的關鍵!”
    “關鍵?”
    未等黑蓮開口,一旁的劍癡便發出了一聲嗤笑。
    劍癡抱著那柄破布纏繞的長劍,斜眼瞥向昏迷中的林玄,目光在那張俊秀蒼白的臉上轉了一圈,滿臉鄙夷。
    “白蓮,你這謊扯得未免太拙劣了些。”
    “這小白臉細皮嫩肉,身上毫無老繭,一看便是那種養尊處優、隻會在床笫之間討女人歡心的貨色。”
    劍癡嘴角勾起一抹惡毒的弧度:“就這種貨色,怕是連兔兒洞裏的兔爺都不如,也能成我聖教起事的關鍵?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你——!”白蓮美眸含怒,狠狠瞪了劍癡一眼。
    “夠了。”
    黑蓮聖使淡淡開口,打斷了兩人的爭執。
    那隻懸在半空的黑色鬼手緩緩散去,但他眼中的殺意並未完全消退。
    “白蓮,本座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
    “若這小子的價值不能讓本座滿意……”黑蓮語氣森然,“本座不僅要捏死他,治你一個欺瞞上級之罪,也是免不了的。”
    白蓮心中一凜,知道這是最後的機會。
    她迅速調整呼吸,指著林玄說道:“啟稟聖使,此子名為林玄,乃是黑山縣重山村人士。屬下潛伏數日,親眼所見,此子雖年少,卻有經天緯地之才!”
    “他在短短數月之內,將一個貧瘠混亂的山村,治理得井井有條。設路卡、練民團、定法度,令行禁止,其調度之法,儼然便是一處精銳軍營!”
    白蓮試圖渲染林玄的統禦之能。
    然而。
    黑蓮聖使聞言,那張隱藏在陰影中的臉龐卻毫無波瀾。
    “不過是一將之才罷了。”
    黑蓮意興闌珊地搖了搖頭:“天下不得誌的落魄秀才、退伍老卒多如牛毛,這種人,我聖教招之即來,何處不可得?”
    “就是。”
    劍癡在一旁陰陽怪氣地補刀:“都不說我麾下的那些堂主,便是那些分壇的壇主,哪一個手底下沒管著幾百號人?若是連個村子都管不好,還造什麽反?”
    “白蓮,你若是隻有這點說辭,那這小白臉今日是死定了。”
    白蓮咬了咬牙,繼續道:“不僅如此!此子更精通各類機械奇巧!”
    “屬下親眼所見,他構築出數丈高的巨型水輪,不需人力畜力,便能將山下之水引到百丈高的山間,開墾旱地為良田千畝!此等水利之術,堪稱奪天造化!”
    “奇技淫巧。”
    黑蓮聖使眼皮都沒抬一下,聲音更加冷淡:“我聖教起事在即,要的是能殺人的刀,不是種地的水車。隻要打下州府,良田萬頃唾手可得,何須這般費力?”
    “嗬,種田?”
    劍癡更是笑出了聲,眼中的嘲諷幾乎要溢出來:“白蓮啊白蓮,你莫不是在深山裏待傻了?我聖教麾下,哪個分舵沒有幾個種田的好手?你以為我們升平教這十幾萬信眾的口糧,都是天上掉下來的不成?”
    他上前一步,逼視著白蓮,語氣咄咄逼人:“若是這小子隻會這些莊稼把式,那你還是趁早給他收屍吧!”
    白蓮卻神色鎮定。
    她知道,常規的手段根本入不了這兩位大佬的法眼。
    還有猛藥呢!
    “種田簡單,那煉鐵製甲呢?!”
    “製甲?”
    正欲動手的黑蓮聖使動作再次一頓。
    劍癡也是微微一愣,隨即不屑道:
    “一般的鐵匠,打幾把菜刀鋤頭還行,至於甲胄……哼,沒有個十年八年的火候,連甲片都鍛不平整。”
    “若是……”
    白蓮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道:“若是能日產五十領板甲呢?”
    靜。
    死一般的寂靜。
    廟外的風雪聲似乎都停滯了一瞬。
    劍癡臉上的嘲諷瞬間凝固,整個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
    原本古井無波的黑蓮聖使,猛地轉過身,那一瞬間爆發出的氣息,竟讓麵前的篝火瞬間壓低了三寸!
    “你說什麽?”
    黑蓮聖使的聲音中,第一次帶上了一絲難以掩飾的波動,甚至透著幾分急切:“日產五十領?還是板甲?!”
    甲胄,乃是國之重器!
    大乾律法,私藏甲胄三領者,斬立決;十領者,誅九族!
    為什麽?
    因為有沒有甲胄,完全是兩個概念!
    一個身穿鐵甲的精銳老卒,在戰場上能輕易屠殺十幾個手持兵刃的流民。
    升平教起事多年,屢屢被朝廷正規軍鎮壓,最大的痛點就是——缺甲!
    教中信眾雖多,但大多是布衣竹槍,麵對朝廷的鐵甲洪流,往往是一觸即潰。
    即便是教主神功蓋世,以秘法加持信眾,化蓮花虛影為護體罡氣。
    但也隻能抵擋一時,且消耗極大。
    根本無法持久。
    若是真能日產五十領鐵甲……
    那一月就是一千五百領!
    一年就是一支足以橫掃北境的鐵甲雄師!
    “此言當真?!”
    黑蓮聖使一步跨出,瞬間出現在白蓮麵前,那雙枯瘦的手死死抓住了白蓮的肩膀,力道之大,竟抓得白蓮護體真氣哢哢作響。
    “句句屬實!”
    白蓮強忍著劇痛,眼神堅定:“屬下親眼所見!此子以水力驅動巨錘,鍛打鐵料;又用一種名為‘焦煤’的黑色石頭煉鐵,爐溫之高,匪夷所思!”
    “那鐵水倒模,水錘鍛打,流水作業,根本無需老練鐵匠,尋常農夫稍加訓練便可操作!”
    “那重山村的民團,人人身披板甲,刀槍不入,連司馬家那等人物都在他們手裏吃了大虧!”
    白蓮一口氣說完,隻覺背後的衣衫都已濕透。
    “水力鍛打……焦煤煉鐵……”
    黑蓮聖使喃喃自語,眼中精光爆射,原本陰沉的氣息此刻竟因激動而劇烈波動起來。
    “若此事當真,此人……確是曠世奇才!”
    “不!這不可能!”
    一聲尖銳的咆哮打破了黑蓮的沉思。
    劍癡臉色漲紅,大步走上前來,指著白蓮怒喝道:“聖使大人,切莫聽這妖女胡言亂語!”
    “甲胄製作何其繁雜?選料、鍛打、淬火、編綴,哪一道工序不是耗時耗力?”
    “即便是有數十年經驗的軍器監大匠,十日能鍛成一副良甲已是極限!”
    “日產五十?你當那盔甲是泥巴捏的不成?!”
    “連教主大人那般神威蓋世,都無法憑空變出甲胄,這區區一個鄉野獵戶,毛都沒長齊的小子,憑什麽能做到?!”
    “這分明是白蓮為了保這小白臉的性命,編造出的彌天大謊!”
    劍癡越說越覺得有理,看向白蓮的眼神充滿了惡毒和揭穿謊言的快意。
    黑蓮聖使聞言,眼中的狂熱稍稍冷卻,狐疑地看向白蓮。
    確實。
    日產五十領,這聽起來太像天方夜譚了。
    若是真這麽容易,朝廷的工部豈不是全是飯桶?
    見聖使動搖,劍癡心中大定,冷笑一聲,從懷中掏出一卷羊皮紙,雙手呈上。
    “聖使大人,與其聽信這種荒誕不經的鬼話,不如看看屬下帶來的東西。”
    劍癡瞥了白蓮一眼,眼中滿是挑釁:“屬下深知聖教缺甲,故而早有籌謀。”
    “這是屬下花費重金,買通雍州府衙內部官員,又派麾下頂尖死士潛入,耗時三月,詳細繪製的——”
    劍癡聲音一頓,一字一頓道:
    “雍州府武庫布防圖!”
    轟!
    此言一出,白蓮瞳孔驟縮。
    雍州武庫!
    那是北境最大的軍械庫,儲藏著足以武裝十萬大軍的兵甲!
    沒想到劍癡竟然把主意打到了那裏,而且還真的搞到了布防圖!
    黑蓮聖使接過羊皮紙,展開一看,上麵密密麻麻地標注著暗哨、機關、巡邏路線,甚至連庫房鑰匙的存放位置都標注得一清二楚。
    “好!好!好!”
    黑蓮聖使連說三個好字,原本陰鷙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笑容。
    “劍癡,你做得很好!”
    “有了這圖紙,待起事之日,我等便可直搗黃龍,將那雍州武庫搬個底朝天!”
    “屆時,何愁大業不成?!”
    劍癡得意地揚起下巴,如鬥勝的公雞般看著臉色蒼白的白蓮。
    “聖使大人謬讚。”
    劍癡陰惻惻地笑道:“屬下隻是覺得,與其指望那些虛無縹緲的‘奇技淫巧’,不如直接把現成的搶過來,這才是我們聖教的行事作風,不是嗎?”
    說罷,他指著角落裏的林玄,眼中殺機畢露。
    “既然武庫圖紙已到手,這隻會種地的小白臉,也就沒有留著的必要了。”
    “白蓮護法若是下不了手,本座不介意代勞!”
    錚!
    劍癡背後的長劍發出一聲清越的龍吟,凜冽的劍氣瞬間鎖定了昏迷中的林玄。
    白蓮嬌軀一顫。
    完了。
    在實打實的武庫圖紙麵前,自己的解釋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難道……真要看著這小子死在這裏?
    “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