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驚宇的身影從虛空裂隙中踏出時，腳底正踩著一片滾燙的琉璃碎渣。
    這片曾被稱為“琉璃界”的域界，此刻像一塊被頑童敲碎的彩玻璃——天空是碎裂的靛藍色，大塊的雲層卡在裂縫裏，露出後麵暗紅的虛空；地麵上，原本流光溢彩的琉璃山脈成了嶙峋的斷壁，反射著詭異的血光；空氣中彌漫著硫磺與焦糊的氣味，偶爾有黑色的羽毛從頭頂飄過，那是魔族的巡邏兵。
    “道衍係統提示：琉璃界當前法則失衡度87%，魔族侵占率91%，剩餘人族據點3處，預計存續時間72小時。”
    顧驚宇調出係統光幕，指尖劃過琉璃界的立體地圖。地圖上，代表魔族的紅點如潮水般覆蓋了九成區域，隻有三個微弱的綠光據點在西北角的“碎星穀”閃爍。他剛站穩腳跟，身後的虛空裂隙便轟然閉合，道衍係統的防禦罩自動展開，將撲麵而來的魔氣隔絕在外——那魔氣帶著蝕骨的寒意，落在罩壁上滋滋作響，像一群試圖啃食壁壘的蟲豸。
    “看來來晚了。”他低聲自語，握緊了腰間的道衍劍。這把融合了萬族工藝的長劍此刻微微震顫，劍身上的符文時明時暗，像是在感應著界域的痛苦。係統麵板上，琉璃界的背景資料正快速刷新：
    【琉璃界原本是諸天中最璀璨的域界之一，其核心“琉璃心”能淨化一切邪祟，滋養出的“琉璃族”以純粹的光元素為食，性情溫和。百年前，魔族大君“蝕骨”發現琉璃心可煉製“萬魔丹”，率部入侵，以琉璃族的魂魄為引，汙染了大半琉璃心，導致界域法則崩壞。】
    顧驚宇順著係統指引的方向前行，腳下的琉璃碎渣越來越密集，偶爾能看到半截琉璃族的透明骸骨——那是被魔氣侵蝕後凝固的光元素軀體，陽光透過骸骨照在地上，投下破碎的光斑，像無聲的哭泣。
    行至一處斷裂的琉璃橋前，他突然俯身按住地麵。道衍係統的探查功能讓他捕捉到一絲微弱的光脈流動，順著光脈望去，橋對岸的廢墟裏，有個小小的身影正蜷縮在一塊巨大的琉璃碎片後。
    那是個看起來隻有七八歲的琉璃族孩童，通體透明的皮膚上布滿暗色的魔紋，正用小手捧著一塊發光的琉璃碎片，小心翼翼地擦拭著。聽到腳步聲，孩童猛地抬頭，露出一雙純金色的眼睛，裏麵沒有恐懼，隻有與年齡不符的警惕。
    “別過來！”孩童的聲音帶著光元素特有的清脆，卻因虛弱而發顫，“你是魔族的走狗嗎？”
    顧驚宇放緩腳步，摘下腰間的儲物袋，取出一塊從萬族試煉中帶出來的“清靈玉”——這玉石能散發淨化氣息，對魔氣有天然的克製作用。他將清靈玉輕輕放在地上，推了過去：“我不是魔族，是來幫你們的。”
    玉石在靠近孩童時發出柔和的白光，孩童身上的魔紋明顯淡了幾分。他猶豫了一下，飛快地抓起玉石抱在懷裏，小聲問：“你能救琉璃心嗎？長老說，隻有琉璃心重新亮起來，族人才不會變成石頭。”
    顧驚宇的心猛地一沉。係統資料裏漏提了這一點——琉璃族一旦失去琉璃心的滋養，會逐漸僵化，最終變成沒有生命的琉璃雕像。他看向孩童身後的廢墟，那裏隱約能看到幾尊形態各異的琉璃雕像，想必就是未能及時撤離的族人。
    “我會試試。”他蹲下身，盡量讓語氣溫和，“你知道碎星穀的據點怎麽走嗎？那裏還有多少族人？”
    孩童咬著唇，指了指西北方向：“要穿過‘蝕骨森林’，那裏的魔氣會吃光光元素……我們原來有三百多人，上個月據點被攻破後，隻剩下不到五十個了。我叫琉璃光，是偷偷跑出來找食物的。”
    顧驚宇看著他懷裏那塊黯淡的琉璃碎片——那應該是琉璃心的碎塊，難怪能在魔氣中支撐到現在。他將道衍劍插在地上，劍身上的符文亮起，形成一個臨時的淨化結界：“你先在這裏等著，我去前麵探路，很快回來接你。”
    蝕骨森林名副其實。原本應該是琉璃界最繁茂的光葉林，如今成了魔氣的巢穴，樹木的枝幹扭曲如鬼爪，葉片是粘稠的黑紫色，每片葉子上都長著細小的吸盤，能吸附光元素。顧驚宇剛踏入森林，就感覺到道衍劍的防禦罩被無數吸盤拉扯，發出細微的破裂聲。
    “道衍係統，解析森林魔氣核心。”
    【解析中……核心位於森林中心的“蝕骨祭壇”，由魔族大祭司主持，通過獻祭琉璃族魂魄維持對森林的魔氣供給。建議優先摧毀祭壇，切斷魔氣源頭。】
    顧驚宇摸出幾枚從矮人部落換來的“爆炎符”，這符紙裹著矮人鍛造的火精砂，對魔氣有特效。他借著樹木的掩護快速穿行，沿途遇到幾波巡邏的魔族士兵——這些魔族有著狼頭人身的外形，手中的彎刀能劈開光元素，卻擋不住道衍劍的鋒芒。顧驚宇沒有戀戰，每次交手都以最快速度突破，他的目標很明確：祭壇。
    祭壇建在一片空地上，由發黑的琉璃骨堆砌而成，上麵綁著十幾個琉璃族俘虜，他們的光元素正被祭壇中央的黑色晶石吸走，化作縷縷黑煙融入森林。大祭司站在祭壇頂端，身披黑袍，手裏揮舞著一柄鑲嵌著骷髏頭的法杖，口中念念有詞。
    顧驚宇屏住呼吸，將道衍劍的能量調至最大，同時激活了三枚爆炎符。在大祭司即將完成獻祭的瞬間，他猛地衝出樹林，道衍劍帶著萬族之力的金光直劈祭壇支柱，爆炎符則精準地落在黑色晶石上。
    “轟——”
    火光與金光交織著炸開，黑色晶石瞬間碎裂，祭壇失去能量支撐，轟然倒塌。那些被束縛的琉璃族俘虜身上的光鏈應聲而斷，驚訝地看著突然出現的陌生人。
    “跟我走！”顧驚宇大喊著揮劍劈開圍上來的魔族士兵，“去碎星穀！”
    混亂中，一個年長的琉璃族老者抓住他的手臂，聲音急切：“你是……道衍者？古籍上說，當琉璃界麵臨滅頂之災時，會有攜帶平衡法則的人降臨……”
    顧驚宇一邊格擋攻擊，一邊點頭：“先離開這裏再說！”
    帶著獲救的俘虜衝出森林時，顧驚宇遠遠看到琉璃光正踮著腳在結界裏張望，看到他身後的族人，小家夥高興地蹦了起來。匯合後，眾人不敢耽擱，沿著光脈的方向向碎星穀疾馳。
    碎星穀的據點比想象中更簡陋——是一個天然的溶洞，入口用琉璃板遮掩，裏麵彌漫著淡淡的藥草味。五十多個琉璃族老弱婦孺擠在溶洞深處，看到顧驚宇帶回的俘虜，先是死寂，隨即爆發出壓抑的哭聲。
    “琉璃心……還有救嗎？”一個拄著琉璃杖的老婦人顫聲問，她的手臂已經開始僵化，呈現出玉石般的質感。
    顧驚宇取出琉璃光帶來的碎塊，又調出係統對琉璃心的解析圖：“琉璃心的主體還在蝕骨大君的老巢‘黑曜城’，這些碎塊能感應到主體的位置。隻要能奪回主體，用萬族之力淨化，還有機會修複。”
    老婦人眼中燃起微光，又很快黯淡：“黑曜城有蝕骨大君親自鎮守，他的‘蝕骨魔功’能吞噬一切法則之力，我們試過三次突襲，都失敗了……”
    顧驚宇看向溶洞頂部——那裏鑲嵌著無數細小的琉璃碎片，折射著洞外透進的微光，像一片破碎的星空。他突然想起混沌之主的話：“平衡不是苟合，而是讓每一族都有存在的意義。”
    他走到溶洞中央，將道衍劍插入地麵，激活了係統的“萬族共鳴”功能。刹那間，劍身上浮現出各族的印記：精靈族的生命紋、矮人族的鍛造符、妖族的變幻咒……這些印記化作流光，融入周圍的琉璃碎片中。
    “我需要五十個人，”顧驚宇的聲音在溶洞裏回蕩，“不是去戰鬥，是去‘連接’。琉璃族的光元素能與任何法則共鳴，你們每人握住一塊碎片，跟著道衍劍的韻律引導光元素——我們要做一把‘光箭’，一把能穿透黑曜城防禦的光箭。”
    琉璃光第一個舉起手：“我來！”
    老婦人看著劍身上流轉的萬族印記，突然挺直了腰板，將手中的琉璃杖重重頓在地上：“琉璃族，從來不是隻會等待的族群！願意為琉璃心而戰的，站出來！”
    五十道身影陸續站起，他們中有白發蒼蒼的老者，有抱著孩子的母親，還有像琉璃光一樣的孩童。他們走到溶洞四周，握住那些黯淡的琉璃碎片，眼中閃爍著決絕的光。
    顧驚宇深吸一口氣，道衍係統的光幕在他眼前展開，上麵顯示著新的任務進度：【修複琉璃界法則：第一步，凝聚萬族光箭。當前進度：1%……】
    他抬頭望向黑曜城的方向，那裏的魔氣如同墨汁般濃稠。但此刻，溶洞裏的光元素正隨著道衍劍的韻律緩緩流動，與萬族印記交織成溫暖的光網。這光網或許暫時微弱，卻像一顆種子，在絕望的土壤裏，開始生根發芽。
    夜幕降臨時，顧驚宇站在溶洞入口，看著琉璃族人與萬族印記共鳴的場景，突然明白“道衍”二字的另一層含義——所謂道衍，從來不是一個人的獨行，而是千萬束微光，終於找到彼此，匯成足以撕裂黑暗的星河。
    而他，隻是那個握著引星之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