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定製大勞像一頭沉默的野獸，悄無聲息地滑入城郊的山路。車燈劃破黑暗，照亮前方一座破敗的道觀輪廓，三個斑駁的大字隱約可見——清風觀。
    “張先生，就是這裏了。”韓鵬的聲音帶著幾分凝重。
    道觀坐落在半山腰，四周古樹參天，夜風吹過，樹影搖晃，像無數張牙舞爪的鬼影。
    張陽沒有說話，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韓鵬立刻跟上，身後還跟著兩個黑衣保鏢。
    “你們留在車上。”張陽頭也不回地吩咐道。
    韓鵬揮了揮手，兩個保鏢停下了腳步。
    他快走幾步跟上張陽，壓低聲音道：“我的人已經把這裏裏外外搜了三遍，什麽都沒發現，他們撤離得很徹底。”
    張陽嗯了一聲，邁步跨過已經腐朽的門檻。
    道觀裏空空蕩蕩，神像倒塌在地，蒙著厚厚的灰塵。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腐朽的木頭和塵土混合的味道。
    韓鵬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四處照了照，除了蜘蛛網和老鼠屎，確實什麽都沒有。
    張陽卻沒看這些，他徑直走到大殿中央，閉上了眼睛。
    韓鵬不敢出聲，安靜地站在一旁。
    過了大概半分多鍾，張陽睜開眼，走向大殿後方一尊已經斷了頭的神像。
    他繞到神像背後，看著光禿禿的牆壁。
    “這裏有間密室，你們發現了嗎？”
    “發現了。”韓鵬連忙回答：“門是開著的，裏麵很幹淨，連一根頭發絲都沒有。”
    張陽伸出手，在那麵牆壁上輕輕撫摸。
    他的動作很慢，像是在感受石壁的紋理。
    “他們留下的東西，不是用眼睛看的。”張陽淡淡開口。
    韓鵬一愣，沒明白這話的意思。
    張陽的手指停在牆角一個不起眼的位置，那裏有一塊磚的顏色，比周圍的要深一些。
    他收回手，放在鼻尖輕輕嗅了嗅。
    “鬼麵花。”他吐出三個字。
    “鬼麵花？”韓鵬滿臉疑惑，他從未聽過這種東西。
    “煉製噬魂蠱的其中一味藥引。”張陽的聲音很平，聽不出情緒：“十二年前，滅我張家滿門的凶手身上，就有這個味道。”
    韓鵬的心髒猛地一跳。
    線索，竟然在這裏以這種方式連接上了。
    張陽轉身向外走去，不再多看一眼。
    “走吧，這裏沒東西了。”
    兩人回到車上，氣氛比來時更加壓抑。
    韓鵬坐在副駕駛，幾次想開口，都不知道該說什麽。
    車子平穩地駛回市區，就在這時，韓鵬的加密手機震動了一下。
    他迅速點開，一條條加密信息快速彈出。
    他看得很快，臉色也越來越凝重。
    “張先生。”韓鵬轉過身，聲音壓得很低：“有結果了。”
    張陽睜開眼，漆黑的瞳孔裏一片平靜。
    “李家最近五年，和一個名為‘影門’的海外組織，有超過三十次的秘密接觸。”
    “這個‘影門’在暗網上的業務介紹裏，明確寫著擅長各種南疆蠱毒之術。”
    韓（韓鵬）說完，小心地觀察著張陽的表情。
    張陽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變化。
    “還有一份報告。”韓鵬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十二年前，就在……就在您家出事之後不到一個月，李家家主李長風的資產，突然出現了爆炸性的增長。”
    “我們查到，他在那段時間，頻繁和幾個身份不明的南疆人會麵，交易內容未知，但李家的崛起，就是從那個時間點開始的。”
    車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韓鵬甚至能感覺到，車窗外的霓虹燈光，照在張陽的側臉上，都帶上了一層冰冷的寒意。
    李家。
    李長風。
    張陽的腦海裏，浮現出一張中年男人的笑臉。
    他記得很清楚，父親還在世時，李長風幾次三番登門拜訪，想要和張家合作一些醫藥生意，都被父親以“道不同不相為謀”為由，婉言拒絕了。
    之後，兩家便再無往來。
    原來如此。
    “我師傅曾說過，噬魂蠱的煉製條件極為苛刻。”張陽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自言自語：“不僅需要特殊的媒介，還需要極為龐大的怨念作為引子。”
    “尋常的組織，根本不可能掌控。”
    李家，影門，噬魂蠱，十二年前的財富暴增……
    所有的線索，像一根根針，紮進了同一個點。
    張陽忽然想起了什麽，他從懷裏掏出一塊通體溫潤的白色玉佩。
    這是師傅臨終前交給他的，隻說裏麵藏著一些秘密，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輕易探查。
    他將玉佩握在掌心，一股精純的真氣緩緩注入其中。
    嗡——
    玉佩發出一聲輕鳴，原本溫潤的白色，瞬間變得通透，散發出柔和的白光。
    在韓鵬驚駭的目光中，無數細小的金色文字在玉佩內部流轉，最後，匯聚成一張模糊的地圖。
    地圖上，有幾個閃爍的光點，其中一個，赫然就在江東！
    張陽將那個光點的位置記在心裏，玉佩上的光芒隨之散去，又恢複了平平無奇的模樣。
    “韓鵬。”
    “在！”韓鵬猛地回過神，額頭上已經滲出細密的汗珠。
    剛才那一幕，已經徹底超出了他的認知。
    “城東，雲頂山莊，是誰的產業？”張陽問道。
    韓鵬拿出手機，手指飛快地在上麵查詢，幾秒鍾後，他抬起頭，眼神裏帶著一絲震驚。
    “是……是李家的秘密莊園，李長風每個月都會去那裏住幾天，戒備森嚴，沒人知道他在裏麵做什麽。”
    所有線索，在這一刻，完美地閉合成了一個環。
    清風觀的鬼麵花氣息。
    影門的存在。
    李家十二年前的異動。
    還有師傅留下的地圖。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同一個名字。
    李家！
    韓鵬感覺車內的溫度驟然降到了冰點。
    他看到張陽緩緩地轉過頭，看向窗外燈火輝煌的江東夜景。
    那雙眼睛裏，沒有了之前的平靜，取而代之的，是壓抑了十二年的，如同火山噴發前的滔天殺意。
    韓鵬毫不懷疑，隻要張陽一個念頭，這滿城的繁華，都會在頃刻間化為灰燼。
    “開車。”張陽的聲音響起，冰冷，不帶一絲人類的情感。
    司機不敢怠慢，立刻發動了車子。
    車子匯入川流不息的車河，仿佛一滴水融入了大海。
    張陽靠在座椅上，閉上了眼睛，隻有那微微顫抖的指節，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再次開口，聲音輕得仿佛一陣風，卻讓韓鵬如墜冰窟。
    “李家。”
    “你們欠下的血債，該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