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林間隻剩下那個叫三叔的刀疤臉漢子粗重的喘息聲。
    他身後的幾個林家子弟，臉上的狂熱和貪婪已經徹底消失，隻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懼。
    他們看著遠處那個嵌在樹幹上，胸口塌陷的同伴，又看向站在原地，連衣角都沒亂一下的張陽，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那個剛才還活生生的人，就這麽沒了。
    被眼前這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年輕人，隨手彈了一下手指。
    “三……三叔……”
    那個差點撲到張陽身前的林家子弟，雙腿篩糠一樣抖個不停，牙齒磕碰著，話都說不完整。
    刀疤臉漢子沒有理他。
    他的目光死死鎖定著張陽，握著刀柄的手背上，青筋一根根墳起，像盤踞的蚯蚓。
    他能感覺到，眼前這個年輕人，是他這輩子遇到過的，最可怕的存在。
    甚至比傳說中影門的那些怪物，還要可怕。
    張陽的目光從那具屍體上移開，緩緩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他的眼神很平靜，就像在看幾隻擋路的螞蟻。
    “炮灰，都不夠格。”
    張陽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進每個人的耳朵裏。
    “跪下。”
    兩個字，像是兩座大山，轟然壓在剩下幾個林家子弟的心頭。
    其中一個年輕人心理防線徹底崩潰，“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額頭重重磕在滿是腐葉的地上。
    “別殺我！別殺我！我們……我們馬上就走！”
    刀疤臉漢子看到這一幕，臉色漲成了豬肝色。
    這是奇恥大辱。
    他林嘯天在江湖上混了半輩子，什麽時候受過這種羞辱。
    “你他媽給我站起來！”
    他對著那個跪地的手下怒吼一聲，眼中的凶光卻更多是為了掩飾自己的恐懼。
    “小子，你到底是誰？”
    林嘯天色厲內荏地喝道：“我勸你別多管閑事，我們是林家的人！得罪了我們林家，在西南這片地界，你……”
    張陽的眼神沒有任何變化。
    “看來，你選了另一條路。”
    這句話，像是一盆冰水，澆滅了林嘯天最後一點僥E幸。
    他知道，今天這事，不可能善了了。
    “跟他拚了！”
    林嘯天狂吼一聲，給自己壯膽。
    他猛地從腰間抽出兩把墨綠色的短刀，刀刃上泛著詭異的幽光，顯然淬了劇毒。
    “殺！”
    他身體瞬間弓起，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獵豹，腳下猛地發力，整個人化作一道殘影，朝著張陽暴衝而去。
    兩道墨綠色的刀光在空中交錯，拉出兩道致命的弧線，直取張陽的咽喉和心髒。
    他把所有的希望，都賭在了這一擊上。
    他就不信，對方是鐵打的，能無視他這兩把淬了“見血封喉”劇毒的寶貝。
    麵對這雷霆萬鈞的致命一擊，張陽依舊站在原地。
    他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就在那兩道刀光即將觸及他身體的瞬間。
    張陽隻是抬起了左手。
    然後，輕輕向前一推。
    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動作。
    林嘯天卻感覺自己像是撞上了一堵無形，卻又堅不可摧的透明牆壁。
    一股無法形容的恐怖力量，順著他的刀尖，狂暴地反卷回來。
    “哢嚓！”
    兩聲脆響。
    他那兩把削鐵如泥的淬毒短刀，竟從中斷裂。
    緊接著，那股沛然莫禦的巨力，狠狠轟在了他的胸口。
    “噗！”
    林嘯天感覺自己的五髒六腑都錯了位，一口逆血狂噴而出，身體像個破麻袋一樣倒飛出去，比他剛才那個手下飛得更遠，最後重重摔在地上。
    他掙紮著想爬起來，卻發現渾身骨頭像散了架一樣，胸口更是傳來鑽心的劇痛。
    另外幾個站著的林家子弟，看到這一幕，魂都快嚇飛了。
    連他們中最強的三叔，連對方的衣角都碰不到，就被打成了死狗。
    這還怎麽打？
    他們再也沒有絲毫反抗的念頭，爭先恐後地跪了一地，腦袋埋在地上，身體抖得像秋風裏的落葉。
    “饒命啊！大人饒命！”
    “我們有眼不識泰山，求大人放我們一條狗命！”
    張陽沒有理會那些磕頭求饒的人。
    他邁開腳步，不疾不徐地，走到了林嘯天的麵前。
    林嘯天躺在地上，驚恐地看著那雙越來越近的腳，想要向後挪動，卻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張陽停下腳步，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然後，他抬起腳，用腳尖，在林嘯天的小腹上，輕輕點了一下。
    “呃啊……”
    林嘯天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悶哼，感覺一股冰冷又霸道的內力瞬間衝入他的奇經八脈，將他全身的經脈都暫時封鎖了起來。
    他徹底成了一個無法動彈的廢人。
    這種連自己身體都無法掌控的無力感，比殺了他還要讓他恐懼。
    張陽緩緩蹲下身，與他驚恐的眼神對視。
    “說。”
    他的聲音，依舊平淡。
    “萬蠱窟、蠱王，還有影門。”
    “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林嘯天嘴唇哆嗦著，看著眼前這張年輕到過分的臉，眼神裏隻剩下絕望。
    “你……你究竟是……是什麽人？”
    張陽沒有回答。
    他伸出兩根手指，在那兩截斷裂的刀刃上輕輕沾了一下，放到鼻尖聞了聞。
    “鬼麵花，加上七步蛇的毒涎。”
    “煉毒的手法，倒是有點意思。”
    他看著林嘯天，眼神裏多了一點東西。
    “你這毒，從哪來的？”
    林嘯天沒想到對方一眼就看穿了自己毒藥的配方，心神劇震。
    “是……是我林家祖傳的……”
    “說實話。”
    張陽的聲音冷了一分。
    林嘯天隻覺得一股寒意籠罩全身，仿佛隻要自己再說半句假話，立刻就會神魂俱滅。
    他徹底崩潰了。
    “是……是從一個黑市上買的！”
    他竹筒倒豆子一般喊道：“那個賣家很神秘，戴著鬼臉麵具，大家都叫他……鬼使！”
    鬼使？
    張陽的眼睛眯了一下。
    又是麵具。
    陰陽門，影門，現在又冒出來一個什麽鬼使。
    看來，這潭水底下藏著的東西，越來越有趣了。
    “繼續說，萬蠱窟。”
    張陽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纏。
    “萬蠱窟……是我林家在一本祖傳手劄上看到的記載。”
    林嘯天不敢有絲毫隱瞞，用盡力氣說道：“手劄上說，萬蠱窟是上古煉蠱之地，裏麵沉睡著一隻……一隻千年蠱王。”
    “隻要能得到蠱王，就能號令天下萬蠱，成為蠱道至尊。”
    “影門呢？”張陽繼續問。
    “我們知道影門占據了這裏，但……但手劄上說，影門那些人，隻懂得用噬魂蠱這種粗淺的法門，他們根本不知道蠱王的存在！”
    林嘯天急切地解釋道：“我們……我們隻是想來碰碰運氣，取走蠱王，絕沒有和影門同流合汙的意思！”
    “是嗎？”
    張陽站起身，看向中間那座最高的山峰。
    “那個鬼使，除了賣給你們毒藥，還說了什麽？”
    林嘯天愣了一下，似乎在回憶。
    “他……他還說……”
    他猛地想起了什麽，臉色變得更加煞白。
    “他還說，萬蠱窟裏的東西，快要‘熟’了。”
    “讓我們林家最好快點動手，不然……不然等影門的‘上使’來了，就什麽都撈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