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淵教授，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幹二淨。
    他死死盯著黑板上那行刺眼的紅色批注，握著黑板擦的手劇烈顫抖，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白。
    “噗。”
    他終究沒忍住，喉頭一甜，一口逆血湧了上來，又被他強行咽了回去。
    那股腥甜的味道，在口腔裏彌漫開來。
    張陽打了個哈欠，仿佛隻是做了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
    他晃晃悠悠地走下講台，在全場上千名師生如同見鬼般的目光注視下，雙手插兜，走出了階梯教室。
    身後一片死寂。
    直到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門口，整個階梯教室才像是被按下了播放鍵，瞬間炸開了鍋。
    “我靠！我看到了什麽？李老魔被一個插班生給幹沉默了？”
    “何止是沉默，你看他那臉色，跟奔喪一樣！黑板擦……他還吃嗎？”
    “吃個屁！那行批注簡直是誅心！‘題目本身不成立’，這比當麵抽他一百個耳光還狠！”
    “這個張陽到底是什麽來頭？太猛了！”
    對於身後的議論，張陽毫不在意。
    他現在隻有一個感覺。
    餓。
    睡了一上午，又被吵醒活動了一下筋骨，肚子早就開始抗議了。
    江東大學的食堂很大，此刻正是飯點，人聲鼎沸。
    張陽端著一個裝滿了紅燒肉、糖醋裏脊和兩份米飯的餐盤，找了個角落的位置。
    他剛坐下，食堂的某個入口處突然傳來一陣小小的騷動。
    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長發及腰的女生走了進來。
    她一出現，周圍的嘈雜聲都仿佛低了幾個分貝。
    無數道目光，不管是男生還是女生，都下意識地跟隨著她的身影。
    林清雪，江東大學公認的第一校花，經濟管理學院的院花。
    她對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早已習以為常，臉上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清冷和傲然。
    她端著一份蔬菜沙拉，目光在食堂裏掃視著，像一位巡視自己領地的女王。
    然後，她看到了角落裏的張陽。
    那個上午在校園論壇裏掀起腥風血雨的神秘插班生。
    她看到張陽隻是隨意地瞥了她一眼，然後就低下頭，開始旁若無人地扒飯，那速度，像是餓了三天三夜。
    林清雪的黛眉，不易察覺地蹙了一下。
    整個江東大學，敢這麽無視她的男生，還不存在。
    她見過太多用這種“欲擒故縱”的把戲來吸引她注意力的男生了。
    先是假裝無視，等她走近，再“不經意”地製造一場偶遇，或者說出幾句自以為很有深度的話。
    套路，都是老掉牙的套路。
    可笑，又可悲。
    林清雪端著餐盤，踩著高跟鞋，一步步走向張陽。
    她身邊的空氣都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好奇地看著，想知道這位高冷的校花要做什麽。
    “同學，等一下。”
    清冷的聲音在張陽頭頂響起。
    張陽嘴裏塞滿了飯，抬起頭，含糊不清地問：“啊？”
    他的眼神裏帶著一絲茫然，像是在看一個莫名其妙擋住他去路的人。
    林清雪看到他這副“表演”，心中更加鄙夷。
    裝，還在裝。
    “我不管你是什麽來頭，也不管你用了什麽手段進了江東大學。”
    林清雪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語氣帶著施舍般的告誡。
    “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別白費力氣了。”
    “你這種想靠著特立獨行來吸引我注意的普信男，我見多了。”
    她微微揚起下巴，臉上帶著一絲洞悉一切的優越感。
    “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懂嗎？”
    周圍的學生都聽到了這番話，不少人倒吸一口涼氣。
    校花這是……在警告這個插班生？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張陽身上，等著看他會是惱羞成怒，還是會卑微地道歉。
    張陽停下了咀嚼的動作。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林清雪幾眼，眼神裏沒有驚豔，沒有自卑，隻有純粹的……困惑。
    他咽下嘴裏的飯，然後認真地看著林清雪的臉。
    在林清雪以為他要開口辯解或者說些什麽的時候，張陽突然開口了。
    “大姐。”
    林清雪的表情一僵。
    “你牙縫裏，好像塞了片菜葉。”
    張陽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門牙位置，比劃了一下。
    “看樣子……是韭菜餡的吧？”
    這一刻，全場鴉雀無聲。
    林清雪那張保持著高冷和傲然的俏臉，瞬間“唰”地一下，漲成了豬肝色。
    她下意識地伸出舌頭舔了舔牙齒，果然，感覺到了一個異物。
    “噗……”
    “哈哈哈哈！”
    周圍的學生，先是死一般的寂靜，然後，不知是誰先沒忍住，爆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哄堂大笑。
    “臥槽！韭菜！我聽到了什麽？”
    “社死，這絕對是大型社死現場！校花不要麵子的嗎？”
    “這哥們是真牛逼啊！鋼鐵直男都沒他這麽直的吧？”
    “殺人誅心！殺人誅心啊！”
    林清雪感覺全天下所有的目光都像針一樣紮在她身上，臉上火辣辣的，恨不得當場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再也維持不住自己的高冷，幾乎是逃也似的，轉身就跑。
    張陽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莫名其妙地搖了搖頭。
    “提醒她一下，怎麽還跑了？”
    他嘀咕了一句，然後低下頭，準備繼續幹飯。
    “小子！你他媽給我站住！”
    一聲暴喝，從不遠處傳來。
    張陽的餐桌，被人“哐”的一聲巨響，圍了起來。
    一群身高馬大，穿著籃球背心，渾身肌肉虯結的壯漢，一臉不善地盯著他。
    為首的，是一個身高接近一米九，長相凶悍的青年。
    體育部部長，校籃球隊隊長，王剛。
    也是林清雪最狂熱的追求者。
    “小子，你他媽剛才跟誰說話呢？”王剛指著張陽的鼻子，唾沫星子橫飛，“敢讓清雪難堪，我看你是活膩了！”
    “立刻！馬上！跪下！給清雪道歉！”
    他身後的幾個隊員，掰著手指，發出“嘎嘣嘎嘣”的聲響，一臉獰笑。
    食堂裏的學生們嚇得紛紛後退，空出了一大片場地。
    所有人都覺得，這個插班生，今天怕是要倒大黴了。
    麵對一群壯漢的包圍，張陽卻像是沒看見一樣。
    他夾起最後一塊紅燒肉，塞進嘴裏，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然後，他端起餐盤，把盤底剩下的肉汁，仔仔細細地用米飯刮幹淨，一口吃掉。
    做完這一切，他才滿足地打了個飽嗝，拿起紙巾擦了擦嘴。
    “有事？”他抬起眼皮，看著王剛。
    “我操！你他媽還敢吃！”王剛被他這副悠然自得的態度徹底激怒了。
    “老子今天就教教你怎麽做人！”
    他怒吼一聲，砂鍋大的拳頭，帶著呼嘯的風聲，直衝張陽的太陽穴。
    周圍的女生發出了陣陣尖叫。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張陽要被一拳打飛的時候。
    張陽依舊坐在椅子上，動都沒動。
    他隻是頭也沒抬，右手拿著剛擦完嘴的兩根一次性竹筷，閃電般探出。
    “啪！”
    一聲清脆的輕響。
    王剛那勢大力沉的拳頭，在距離張陽太陽穴不到三厘米的地方，戛然而止。
    被那兩根看起來脆弱不堪的竹筷，穩穩地夾住了。
    整個食堂，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王剛臉上的表情，從猙獰，變成了錯愕，最後變成了見了鬼一樣的驚恐。
    他感覺自己的拳頭，像是被一副鋼鐵澆鑄的鐵鉗死死夾住，別說前進分毫，就連抽都抽不回來。
    張陽這才慢悠悠地抬起頭，看著滿頭大汗的王剛，眉頭皺了起來。
    “幹飯人，幹飯魂，幹飯都是人上人。”
    他嘴裏念叨著不知道從哪聽來的順口溜。
    “打擾別人吃飯，是會遭天譴的。”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