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灰蒙蒙的，空氣中透著一絲涼意。
    瘦猴一早就打探消息回來了，他神色謹慎，拉著劉波快步走到二樓的角落，壓低聲音說道：“安排的人到醫院那邊去看了一下，武哥自從腿被我們打廢了以後，胡老大一次沒去過，而且隻是前期交了一點費用，後續治療費都沒有交，就給了一些遣散費，但具體多少遣散費還不知道。”
    他說話時眼神閃爍，不時瞥向樓梯口，手指無意識地搓著衣角。
    劉波沉默地聽著，麵色平靜，但眼底掠過一絲冷光。
    他緩緩點了點頭，右手無意識地摩挲著褲縫，沉吟片刻後問道：“武哥家附近呢？”
    瘦猴連忙接話：“溜達了一圈，沒有其他人，就他兩個小弟，女朋友在。他那兩個小弟是跟他一起合租的，上次是一起的，腿也斷了，根本就沒辦法反抗。”他邊說邊比劃，語氣裏帶著幾分確定。
    劉波輕輕“嗯”了一聲，目光投向窗外，街道上零星有幾個行人匆匆走過。他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分量：“你覺得呢？”
    瘦猴舔了舔發幹的嘴唇，回道：“胡老大雖然陰險了一點，但不至於做出這麽摳搜的事情吧，自己小弟出事了，啥都不管呀。而且趙武可以說是他的心腹呀。”
    劉波冷笑一聲，嘴角揚起一抹譏誚的弧度，眼神卻越發冰冷：“有的人天生涼薄，做出什麽事情都不奇怪。”
    “波哥，你怎麽想的？”瘦猴湊近一些，聲音壓得更低。
    劉波收回目光，緩緩吐出一口氣，說道：“那就見見唄。”他略一思索，繼續吩咐：“你讓他們兩個都去趙武附近好好看看，等到晚上天黑了再說。如果沒什麽意外的話，到時候給他回電話，立刻過去。”
    “好。”瘦猴重重點頭，轉身快步下樓安排。
    不管怎麽樣，得小心為上。
    他再能打也沒用，就像他安排那辣椒水或者是電擊一樣，若在不知情之下，他也得栽。
    晚上十點，銅陵北路一帶早已陷入一片沉寂。
    城鄉結合部路燈稀疏，月光被濃雲遮掩，隻有零星窗戶透出微弱光亮。
    通過這一整天的觀察，劉波確定趙武那邊確實沒有陷阱。
    “走。”他低聲說道，和瘦猴兩人推著摩托車出發了。
    去之前他有沒有打電話，就是確定了沒人立刻過去打他個措手不及，這個時候要是給他打電話，那不是給對方準備的機會嗎？
    引擎聲在寂靜的夜中顯得格外清晰。
    風吹過耳邊，帶來幾分涼意。
    20分鍾的路程，兩人一路無話，隻有風聲呼嘯。
    等到了一個巷口，瘦猴拿出小靈通，按下號碼。
    電話接通的同時，旁邊巷口傳來細微動靜，一點猩紅在黑暗中明明滅滅——是有人抽煙。
    “猴哥……”一個十八九歲的精神小夥從暗處走出，嘴裏叼著煙，在夜色中仍顯醒目。
    “什麽情況？”瘦猴上前一步，低聲問。
    精神小夥吸了口煙，迅速答道：“我們幾個在旁邊轉了好幾圈了，確定他們房間就那4個人，這邊沒有其他人了，絕對安全。還有他們家右邊這個巷口，出去左右有三個插口，三個方向隨便跑到哪個方向出去想追都很難。”
    瘦猴點了點頭，從兜裏掏出兩張遞過去：“嗯，好，拿著。”
    “謝謝猴哥，謝謝猴哥。”精神小夥連忙接過，臉上堆起笑，連連點頭。
    劉波不動聲色地順著他指的方向左右觀察。
    趙武住的地方果然龍蛇混雜，巷道縱橫交錯，牆壁上布滿斑駁的汙漬和老舊廣告紙，地上偶爾有垃圾翻滾。
    不管從哪個巷口跑出去，想堵住確實很難。
    他轉頭對精神小夥交代一句，聲音沉穩：“你騎車在左邊那個巷口等著，不要熄火。萬一要是有事，帶我們立刻返回遊戲廳。”
    “好的，波哥，我馬上去那邊等著。”精神小夥應聲，快步離開。
    之後劉波就和瘦猴兩人，順著他指的方向，深一腳淺一腳地朝一間帶有小院的民房走去。
    這一片連路燈都沒有，漆黑一片，隻有兩人手中手電筒的光束在黑暗中晃動，照亮腳下坑窪不平的路麵。
    遠處偶爾傳來幾聲狗吠，更添幾分寂靜。
    終於，一處小院出現在眼前，院中亮著一盞昏暗的燈光，勉強照亮門口一片地。
    “波哥來了就進來唄。”就在這時，小院內傳來一個聲音，打破了夜的寂靜。
    劉波腳步一頓，隨即神色恢複如常，大大方方推開半掩的院門走了進去：“看來武哥早就知道我們要來呀。”
    趙武正坐在輪椅上，一條腿打著厚厚的石膏，臉色蒼白，眼神複雜地看向劉波。
    幾天前他還是這一片赫赫有名的武哥，可如今卻成了廢人。
    他原本滿腔怒火，恨不得傾家蕩產也要報複對方，但胡建軍的冷漠讓他漸漸冷靜下來。
    他跟著胡建軍八年，處理了無數髒事，卻換來這樣的結局。
    反倒是廢了他的劉波，現在看來並沒那麽可惡——不過是為了自保罷了。
    “你很聰明，很謹慎，知道安排人來這邊先探查……”趙武笑了笑，聲音有些沙啞，手指在輪椅扶手上輕輕敲擊。
    “嗯？”聽到這話，劉波心中咯噔一聲，猛地繃緊神經，迅速朝四周看去。
    啪、啪、啪……
    就在這時，一陣沉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一個壯漢從裏屋走了出來，鼓著掌。
    那人身材高大，麵容粗獷，正是李飛。
    “不錯，你很聰明這些年，像你這麽聰明的爛仔很少了，不過還是不夠。”李飛嘴角帶著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如刀般落在劉波身上。
    劉波麵色一肅，迅速掃視四周，右手下意識插入口袋，緊緊握住那把冰涼的彈簧刀。
    與此同時，瘦猴也立刻後背緊貼劉波，兩人背對背而立，全身戒備。
    直到確定四周再沒有其他人，劉波才稍稍鬆了口氣，但眼神依舊銳利。
    “放心吧，今天就我一個人過來的。”李飛笑嗬嗬地走到趙武旁邊，熟練地從牆邊抽出一張板凳坐下，動作從容不迫。
    “下次謹慎點，你那一套僅僅是合格。想要甕中捉鱉，還是很簡單的。”
    “坐啊。”趙武也朝他們招了招手，語氣平靜，聽不出情緒。
    “兩位大哥，這是什麽意思？”既然隻有他們幾人，劉波倒也鎮定下來，但手仍插在口袋中，不曾鬆開刀柄。
    不過確實如他們所說，自己隻是謹慎，但還不夠。
    如果李飛和趙武在確定他進入小院後，帶人從四周圍過來，他二人是在劫難逃。
    “現在局麵很簡單。”李飛不急不慢地叼了根煙，打火機“哢噠”一聲點燃煙頭，紅光在他臉上明滅不定。
    “我想反，武哥想報仇，你們兩個想站住腳——我們可以合作。”
    他吐出一口煙圈，繼續說道：“事成之後，那遊戲廳徹底是你的，胡建軍其他場子歸我，武哥要其中一百萬退休錢。”
    劉波徹底放鬆下來，微微一笑，搖了搖頭。
    “那風險性太大，沒必要。我跟胡老大正合作著呢，現在這個遊戲廳我就占了七成，和全部沒什麽區別，沒必要冒這麽大風險。”
    “不是，你覺得我是在和你商量嗎？”李飛冷冷地說道，眼神陡然銳利。
    “怎麽？不願意你還逼著我上船？”劉波依舊笑嘻嘻，但眼底沒有半分笑意。
    “那你覺得呢？你要不一起，這消息漏了出去，我們還有活路嗎？”李飛聲音低沉，帶著威脅。
    “而且以你的腦子，你應該能夠猜到——胡建軍他也不過是在利用你罷了。你要真有本事，將其他人給弄倒，那也不過是給他做嫁衣罷了。”李飛撣了撣煙灰，語氣漸沉，“我就坦白的跟你說，一旦裏邊稍占上風，胡建軍就會安排人馬給你布置陷阱。以他的手段，肯定用最陰險最毒辣的，必須講究一擊必中。比如下毒，槍殺，綁架你身邊的人……”
    他頓了頓，直視劉波的眼睛：“你很聰明，但是你不一定能夠招架得住。”
    “如果他真的那麽厲害，那為什麽不對喪彪、狗哥他們那些人？”劉波眉頭微蹙，手指在口袋中無意識地摩挲著刀柄。
    “不劃算呀，也沒那麽容易。”李飛坦然道，語氣帶著幾分嘲弄，“以前這個區七八個老大，他每一個都要這麽對付，代價太大了。而且能夠混起來的沒一個簡單的，一個中招了，其他人立刻警覺。如果查到是他，這些老大就會立刻抱團去對付他。”
    他掐滅煙頭，聲音更沉：“我和武哥兩個人都跟他好幾年了，什麽樣的髒事我們都見過。你僅靠吳夢夢，頂多饒你不死，但你想在這一片繼續混？肯定不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