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哥，話不能這麽說。“劉波笑了笑，姿態放得很低，“我們就是一幫剛出來討生活的爛仔，現在剛能混個肚兒圓，哪能和你們比？你們手指縫裏漏點，都夠我們吃半年了。“
    “就像小凡一樣，都是苦孩子出身，隻圖一口安穩飯吃。“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意味深長，“可要是有一天，連這口飯都沒得吃了，逼急了，真會像他一樣，腦子一熱，掏出家夥"啪啪啪"就是一梭子。那實在不好看，太血腥，太傷和氣。咱們出來討生活，說到底是為了求財，沒必要搞得這麽血淋淋的，你說是不是？“
    “說得好啊，波哥！“趙武忽然笑了起來，仿佛剛才的冷意從未存在過。
    他揮了揮手，站在他身後的靚麗美女立刻會意，輕輕推著輪椅往前挪了幾步，直到停在劉波觸手可及的地方。
    他壓低聲音，湊近了些，語氣變得推心置腹：
    “不瞞你說，波哥，我第一次見兄弟你，就覺得你非池中之物，這小小的江湖，根本困不住你。早晚有一天，你會像那位侯龍濤侯總一樣，飛黃騰達，一飛衝天。“
    “今天這個事，看在你波哥的麵子上，我應了！“他拍了一下扶手，顯得頗為豪爽，“希望日後兄弟我真有需要的時候，波哥也能多多幫襯，拉兄弟一把。“
    劉波齜著牙，裝出一副受寵若驚、誠惶誠恐的模樣，連連擺手：“武哥您這話可太抬舉我了！那就多謝武哥高抬貴手！以後有用得上的地方，盡管招呼，小弟我絕無二話，一定盡力！“
    “對嘛！咱兄弟倆，就該好好合作，抱團取暖。“趙武顯得很高興，伸出手，用力拍了拍劉波的肩膀，“畢竟現在瘋狗那家夥一直在暗地裏虎視眈眈，稍有不慎，就可能被這瘋畜生撲上來咬一口。還有老胡那個王八蛋，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不知道躲在哪個陰溝裏等著算計我們呢。往後啊，咱有的忙呢！“
    說完，他鄭重地伸出右手。
    劉波趕緊伸手與他緊緊一握：“好，那謝謝武哥了！“他順著對方的話鋒，像是忽然想起什麽似的，隨口提道：“哦對了，還有個小事，想著武哥能不能順手幫個忙？“
    “嗯？你說。“趙武挑眉，示意他繼續。
    劉波表情變得認真起來，眉頭微蹙：“現在瘋狗那家夥，像條聞到腥味的野狗，肯定不會放過我。在江湖消息這方麵，我這邊基本是一抹黑，耳目閉塞。以後如果瘋狗那邊有什麽針對我的風吹草動，或者武哥您聽到什麽信兒，還望能提前知會小弟一聲，讓我也好有個防備。“
    趙武裝作完全不知道劉波和狗哥之間的過節，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疑惑：“怎麽？你也惹到瘋狗那條瘋狗了？他可不是什麽善茬兒。“
    “唉，沒辦法，都是為了混口飯吃。“劉波一臉無奈，攤了攤手，“我那地方雖然又小又破，生意也不大，但總有人眼紅，看不得別人好不是？“
    “行，這事我知道了。“趙武點點頭，答應得很爽快，“給我留個號碼，那邊要是有什麽針對你的動靜，我找人直接發信息告訴你。“
    “好唻！太謝謝武哥了！“劉波臉上笑開了花，趕緊從瘦猴遞過來的煙盒上撕下一小條紙，寫下一個手機號碼，恭敬地遞了過去，“等我挺過眼前這關，一定擺一桌好的，好好感謝武哥，咱們不醉不歸！“
    說完，他笑著朝趙武點了點頭，帶著瘦猴和王濤兩人，轉身離開了氣氛壓抑的別墅客廳。
    三人走出沉重的大門，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眼。
    他們跨上那輛略顯陳舊的摩托車，瘦猴坐在前麵負責駕駛，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忍不住扭過頭，壓低聲音問：“波哥，趙武這王八蛋陰得很，根本不會真心幫咱們。跟他打聽消息，有用嗎？他給的消息，估計隨便花點小錢，從路邊小混混嘴裏都能問出來。“
    劉波坐在後座，手扶著車身，聞言淡然一笑，笑容裏帶著幾分算計：“也許是場麵話，也許是試探。但他既然嘴上說著合作，我總不能表現得無欲無求，那樣反而讓他起疑。適當放低姿態，示弱，讓他覺得還能把控住我，拿捏住局麵，他才會放鬆警惕。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幾乎融入引擎的轟鳴中，“最主要的是，留下個聯係的由頭，相當於一根繩子，慢慢把他往咱們這邊拴。要是哪天真把瘋狗逼急了，那畜生徹底發了瘋，說不定……關鍵時刻，還能拉他趙武一起下水，墊個背。“
    “行吧，你們這些彎彎繞繞的腦子，我是真跟不上。“瘦猴愣了一下，搖搖頭，專注地看著前方的路，“你自己心裏有數就行。不過話說回來，小凡這次弄死了李飛，這事……真就算完了嗎？“
    “肯定啊，不然還能怎樣？“劉波無所謂地聳聳肩，風吹亂了他的頭發，“這次小凡算是幫了我們大忙。現在道上的人都以為他是聽了我的命令，才去做了李飛的。你瞧剛才別墅裏那幫所謂的大哥，一個個嗓門挺大，但哪個真敢跟我硬頂？連火都不敢發得太凶，還不是怕把我逼急了，下次也找個人，把他們給"突突"了？“
    他側過頭，對瘦猴吩咐道：“瘦猴，回去記得在賬本上記一筆。每月給小凡留一份工資，就當他還跟著咱們幹。年底分紅，也照樣給他留一股。“
    瘦猴立刻點頭，語氣裏帶著難得的佩服：“小凡這小子……確實夠屌！做事夠絕，也夠義氣。這一股，我認！“
    “我也認！“坐在摩托車中間的王濤聽到了，也甕聲甕氣地鄭重說道，粗獷的臉上寫滿了認可。
    做兄弟，在心中。
    有些情義，不在時間長短。
    雖然小凡跟他們相處的時間很短，但這個平時話不多、關鍵時刻卻敢豁出一切的年輕人，已經用他的行動，贏得了瘦猴和王濤發自內心的認可。
    一開始，是因為他重情義——為了救大哥，他可以不要自己的前程，掏空家裏本就微薄的存款，甚至甘願冒險去偷張老板的煙酒來換錢，想盡一切辦法也要把人救出來。
    其次，就是他夠狠，也夠縝密。
    不聲不響，就幹了這麽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而且心思細膩，計劃周詳，到目前為止，沒有留下任何能把柄讓人抓住的痕跡。
    “哥，“王濤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混在風裏傳來，“你說小凡他……還能回來嗎？在大庭廣眾之下，當街開槍……這性質實在太惡劣了。張雲濤他們那邊，肯定不會輕易放過這事吧？“
    劉波點了點頭，表情嚴肅了些：“性質是極度惡劣，按道理，麻煩肯定不小。但眼下，應該出不了什麽大事了。“他分析道，“趙武和今天到場的那幫大哥，都想從李飛留下的肥肉裏分一杯羹。他們要想順順當當地把好處吞下去，就必須先把小凡這事給擺平，想辦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同時，還得拿出部分好處，安撫好李飛的那些家屬。“
    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凝重起來：“不過，趙武這個人，心機深沉，性格陰狠。他的腿，是咱們當年廢掉的，可他自始至終，明麵上都沒找過我們麻煩——那不是因為他大度，而是那時候，他自身難保，能活著就不錯了。但現在不一樣了，“劉波眯起眼，看著遠處起伏的街景，“這家夥借著李飛的死，馬上就要得勢上位了。“
    “他算個毛線！“瘦猴不屑地啐了一口，“不過是個坐輪椅的廢物，連路都走不了，還能翻天不成？怕他幹啥？“
    “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更可怕。“劉波轉過頭，看著瘦猴的後腦勺，異常認真地說道。
    一個懂得隱忍、善於權衡利弊、能夠完美控製住自己的憤怒和情緒的人，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慫貨。
    他所有的退讓和忍耐，都是因為他清楚地知道什麽是暫時的損失，什麽是長遠的蟄伏。
    這樣的人，就像藏在草叢裏的毒蛇，平時一動不動，甚至讓你覺得它軟弱可欺。
    但沒權沒勢的時候，他有多能忍，笑得有多謙卑；
    等到他一朝得勢，手握權柄之時，他的報複就會有多瘋狂，多不留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