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我知道，昨天晚上和蔡主任在一起吃飯，手續已經差不多了，相信也就這一兩天就能夠拿到了。“ 張雲濤身體微微前傾，手指在光潔的茶幾麵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語氣顯得雲淡風輕。
    “這麽快呀，那到時候得好好感謝蔡主任和張所您了。“ 劉波臉上立刻堆起熱情的笑容，連忙從桌上的煙盒裏抽出一支煙，雙手遞了過去，動作帶著恰到好處的恭敬。
    “都是應該的，合作的嘛，怎麽說我也算你股東之一，出不了錢，總得出點力。“ 張雲濤接過煙，就著劉波湊過來的火機點燃，隨即身體向後一靠，徹底陷進柔軟的沙發裏，眯著眼吐出一口煙霧，姿態放鬆中帶著幾分拿捏。
    聽到這話，劉波遞火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眼神微微一閃，隨即恢複正常。
    他給自己也點了支煙，借著點煙的低頭的瞬間，心裏已然明了。
    無利不起早呀，這位今天登門，果然是想再刮一層油水。
    “得感謝張所和蔡主任對我的照顧，要沒有您幫襯的話，我這小破店哪裏能夠繼續經營的下去。“ 劉波深吸一口煙，壓下心裏的膩味，語氣更加奉承：“所以前天才算完賬之後，我立刻讓猴子將辛苦費給您送過去。“ 他刻意強調了“辛苦費”三個字。
    雖然心裏惡心，但形勢比人強。當初求得庇護的條件之一，就是每月奉上遊戲廳利潤的10%。從這個角度說，張雲濤自稱“股東”，倒也讓人無法直接反駁。
    張雲濤笑嗬嗬地點了點頭，彈了彈煙灰：“互惠互利嘛，我也希望你生意越來越好。就是劉老板呀，上個月分紅拿了1萬，這個月生意這麽紅火，不應該還是1萬吧？“ 他目光掃過劉波，帶著審視的味道。
    劉波心中一陣鄙夷，暗罵這老家夥胃口越來越大。
    上個月實際盈利十五萬，按10%該是一萬五，但他抽了五萬塊錢作為店鋪應急備用金，這才按十萬利潤的基數給他分了一萬。
    沒想到對方連這點差額都惦記上了，貪得無厭。
    “噢，張所是這樣的，“ 劉波耐著性子，臉上笑容不變，轉身拉開辦公桌抽屜，取出一個藍皮賬本，小心翼翼地攤開在張雲濤麵前的茶幾上，手指點著上麵的墨跡數字，
    “上個月盈利是15萬，不過我拿出5萬塊錢壓著當店鋪備用金，跟著下個月賬走。您也知道，像我們這種店，三教九流接觸得多，天天亂七八糟事情也多，不留點現金備用，一旦出點突發狀況不好解決。您看，這是詳細的賬單，下個月到時候肯定會把這個錢計入分紅，給您補上的。“
    他解釋得清晰明白。
    在他原本的盤算裏，這所謂的“10%股份分紅”不過是個名頭，實質就是定期上貢。
    難道張雲濤還真會每月來查賬對質不成？
    所以上次按十萬利潤基數分紅，他覺得毫無問題。
    此刻，他對張雲濤的貪財有了新的認識，這已不是一般的貪，而是錙銖必較，麵目可憎
    。若不是之前葉凡那案子需要他從中周旋抹平，劉波真想當場撕破臉。
    張雲濤依舊是那副笑嗬嗬的模樣，看也沒看那攤開的賬本，隨手“啪”一聲將其合上，推到一邊，仿佛那隻是無關緊要的廢紙。
    “劉老板你這就見外了，我怎麽可能不相信你呢？我就隨口問一問，關心一下生意嘛。“ 他話鋒一轉，身體微微前傾，壓低了些聲音：
    “對了。那個‘好心情’網吧，你準備什麽時候開業呀？到時候能不能帶我也去玩玩，見識見識？“
    嗯？
    劉波眼皮一跳，不動聲色地從桌上摸起一支煙重新點燃，深深吸了一口，借著煙霧掩飾眼神裏的變幻。
    好心情網吧選址在隔壁包河區，不屬於這條街道，自然也超出了張雲濤所在的派出所管轄範圍。
    他原本打算自己另尋門路，搭上包河區派出所的關係，甚至想過請張雲濤這個同城係統內的人幫忙引薦一下，當然也不會讓他白忙活，計劃讓瘦猴安排一場“瀟灑局”，再包個五千塊的紅包當作介紹費。
    沒想到，自己還沒開口，對方竟主動想把手伸過來，意圖摻和一腳。
    剛才覺得他貪財，現在看來，那簡直是小巫見大巫。這已經不是簡單的貪，而是巨貪，甚至有些明目張膽、不顧臉麵了。
    “張所，那是自然！“ 劉波吐出煙圈，臉上瞬間又綻放出陽光燦爛的笑容，語氣熱絡無比，“不管我以後搞什麽生意，怎麽能夠少得了您呢？隻有您繼續照顧，我的生意才能像現在這樣一帆風順啊。“ 他嘴上抹蜜，心裏卻冷嘲。
    “我本來還正想給您打電話，麻煩您幫忙約一下隔壁區的所長呢，到時候少不了要請他多多照拂。看來現在是不需要我瞎操、心了，有您張所出麵，一切都不成問題！“ 他順勢把話遞了過去，想看看對方如何接招。
    聽到這話，張雲濤眉頭幾不可察地微微一皺，顯然，他的初衷隻是拿錢，並不想多事。但他反應極快，立刻拍著胸脯，語氣篤定：“放心！隔壁的趙所，趙大頭，那可是我鐵哥們，一起扛過槍的交情！由我引薦，保證沒問題！“
    “你看看你什麽時候有時間，我來安排。“ 說著，張雲濤就從褲兜裏掏出手機，手指在屏幕上滑動幾下，翻出一個號碼，然後將屏幕舉到劉波眼前，仿佛展示什麽重要憑證。
    屏幕上清晰地顯示著“趙大寶”三個字——正是包河區派出所的所長。
    劉波心裏再次被這家夥的無恥程度驚到。明明自己已經要在新店給趙所準備一份厚禮，現在張雲濤不僅索要介紹費，還想在新店長期分一杯羹，這等於一個店要交雙份保護費。但他臉上依舊是一副感激涕零的笑容：“我隨時都有時間呀，看您方便，您安排就可以。“
    聽到這話，張雲濤毫不遲疑，立刻按下了那個綠色的撥打按鍵，還特意點了免提。
    頂多也就響了十來秒，電話那頭就傳來一個爽朗而略帶粗獷的聲音：“濤哥！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怎麽有空給我打電話，有什麽指示嗎？“
    “你趙大所長才是大忙人，我哪敢有什麽指示啊，“ 張雲濤語氣熟稔地笑道，“就問一句，今天晚上有安排嗎？“
    趙大寶回答得幹脆利落，帶著江湖氣：“有沒有安排重要嗎？就算有天大的安排，你濤哥一個電話，我肯定到位！“
    張雲濤臉上露出十分滿意的神色，嘴角得意地揚起：“那行，今天晚上7點，還在老地方，‘悅來酒家’。“
    “好的好的，準時到，不見不散！“
    電話掛斷，張雲濤把手機往沙發上一丟，一副“你看我辦事多利索”的邀功模樣，看著劉波。
    “人已經幫你約好了，妥妥的。還有蔡主任，估計晚上也會去。到時候咱們好好喝一點，我保證幫你把這個事情辦得漂漂亮亮。“ 他胸有成竹地說。
    劉波立刻站起身，微微鞠躬，臉上堆滿感激的笑容：“好的好的，太感謝張所了！今晚我讓猴子也過去，他酒量好，會來事，讓他好好陪您和趙所、蔡主任喝盡興，玩痛快。“
    “小事一樁，互幫互助嘛。“ 張雲濤笑著站起身，伸出手用力地和劉波握了握，“那咱就晚上7點見。“ 他心滿意足地轉身，腳步輕快地下樓、鑽進停在路邊的轎車、迅速離開。
    劉波站在窗邊，臉上熱情的笑容在張雲濤車子駛出視線的瞬間，如同退潮般消失不見，眼神變得銳利而冰冷，仿佛結了一層寒霜。
    “波哥，我剛才在門口聽了一耳朵，怎麽好像聽到那老家夥還想摻和咱們網吧的事情？“ 瘦猴這時才從門外閃身進來，眉頭緊鎖，遞過來一根煙。
    劉波接過煙，就著瘦猴手裏的打火機點燃，點了點頭，語氣平靜卻帶著冷意：“嗯。他晚上組了局，把隔壁包河區的趙所趙大頭約出來了。準備三個紅包，兩個五千的，給張雲濤和蔡主任。另外，單獨準備一個五萬的，厚一點，給那個趙大寶趙所。“
    “哦，好，知道了。“ 瘦猴應下，但臉色不太好看。
    “這老家夥，確實是想硬插一手。好心情網吧，他也想要10%的幹股。“ 劉波吸了一口煙，緩緩說道。
    聽到這話，瘦猴瞬間就炸了，額頭上青筋跳了一下，壓低聲音怒道：“操、他媽的！網吧又不歸他管，給他五千塊錢介紹費就已經是給他天大麵子了！他憑什麽還想再分10%？這他媽也太不要臉了！“
    在你自己管轄的一畝三分地上，要好處，雖然霸道，但還算在“規則”之內。可現在明顯是把手伸到了別人的地盤，那邊同樣需要打點，需要上交一份不小的好處費，這個時候張雲濤還想再額外要一份，這吃相，已經不是難看，而是赤裸裸的敲詐和極度無恥了。
    “那沒辦法，“ 劉波吐出一口濃煙，像是要把心裏的憋悶也一起吐出去，“就憑現在咱們‘風雲再起’遊戲廳還在他的管轄地盤上。隻要咱們還想在這裏安安穩穩地幹下去，眼下就得聽他的，忍下這口氣。“ 他拍了拍瘦猴的肩膀，示意他冷靜。
    “我們以後肯定還要開其他的場子，總不能以後每開一個新場子，他都要來占10%吧？那他媽也太欺負人了！“ 瘦猴氣得將剛抽了兩口的香煙狠狠摔在地上，用腳碾得粉碎。
    “目前來看，確實會是這樣。“ 劉波的語氣依舊保持著冷靜，“這裏是我們起家的地方，算是大本營，不能亂。如果日後賭場搞起來，那可能是最賺錢的核心，命脈就更被他捏在手裏了。“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算計，“他要，就先給他。正好，也能借助他在係統內的關係網，我們以後想打通其他環節、找人也方便很多。生意嘛，隻要還有得賺，就能繼續做下去。無非是賺多賺少的問題，大不了我們後麵再多開發一些新的產業，把盤子做大。“
    “等到有一天，我們的實力足夠強，強到讓他不敢再隨意拿捏，甚至需要忌憚我們的時候，那他自然就知道該用什麽態度跟我們打交道了。在現在還需要他這層‘保護傘’的時候，咱就得學會忍耐，老實一點。“
    瘦猴雖然滿腔怒火，但也知道劉波說的是眼下唯一的可行之道，被人抓住軟肋就是這個樣子，他喘了口粗氣：“那這樣算下來，網吧那邊等於是要交出20%了？就算那邊盈利，最後到你手裏的，恐怕也跟我們幾個差不多了，根本多不了多少。這不行！要不把我們幾個人的股份都降一點，勻一下……“
    “你這叫什麽話！“ 劉波立刻打斷他，語氣斬釘截鐵，“我掙得少，那是我的問題，怎麽能從你們身上割肉來補？少掙就少掙唄，大不了我辛苦點。總不能為了我自己多拿點，就減少兄弟們的份子錢，那我劉波成什麽人了？“
    瘦猴還想爭辯：“可是，波哥……“
    “別可是了！“ 劉波舉起手，做了一個堅決阻止的手勢，“這個事情就這麽定了，以後都不要再提減少你們股份的事。“
    他轉移話題，布置任務：“今天晚上招待好他們之後，盡快把‘好心情’網吧的事情落實開起來。然後，你抽空教教小胖或者小丁，讓他們兩個多花點精力盯在那邊。咱們幾個的核心精力，要開始轉移到籌備賭場的事情上了。“
    “哦，好。“ 瘦猴見劉波態度堅決，隻好點頭，“反正你心裏有數就行，我們都聽你的。“
    “搞賭場可就沒那麽簡單了，風險高，動靜大。“ 劉波走到辦公室窗邊，指著樓下街道和幾個相連的巷口，“最起碼要安排二十個信得過的兄弟，做專業的安保工作。門前明哨兩個，門後暗哨兩個，前麵主街、左右各個岔路口，也都得安排上眼線。雖然說張雲濤那邊已經打點好了，常規檢查會提前通氣，但必須以防萬一。“ 他的手指在玻璃上劃過幾個關鍵位置。
    “主要是預防其他區域或者上麵來的跨區突擊檢查。“ 他補充道，眼神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