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後的淩晨一點，灰色大樓像一塊被世界遺忘的墓碑。
    聞昭跟著沈策穿過三道安檢，每過一道，頭頂的燈就暗一分，照得人影子縮在腳邊，像被折起的紙。
    最後一道是虹膜＋聲紋，沈策把臉貼上去，機器卻先掃了聞昭——
    “異常編號A09，臨時通過，時限：24h。“
    機械女聲落下，合金門嗡地滑開，一股混著消毒水與冷金屬的味道撲麵而來。聞昭眯了眯眼：沒有窗，沒有時鍾，走廊盡頭隻有紅色指示燈一閃一滅，像誰在呼吸。
    “怕我跑？“她輕聲問。
    “怕你不想跑。“沈策單手插兜，腳步不停，“收容所關得住實體，關不住念頭。“
    話音落地，左側牆壁“哧啦“一聲，暗門翻開，一隻小型無人機懸停到兩人麵前，投射出藍色光屏：
    【指引：A09隔離區負七層】
    【提醒：沿途禁止觸碰任何扶手】
    聞昭目光掠過那條猩紅扶手，上麵密密麻麻刻著指甲刮擦的痕跡，像一道道微型溝壑。她收回視線，把懷裏的黑色塑料袋又抱緊了一分。
    負七層電梯裏，燈光忽然閃了三下。
    沈策眉心微不可察地一蹙，伸手想擋在聞昭前麵，卻晚了——
    燈黑的一秒，她聽見耳邊有人吹氣，聲音黏膩：“聞昭，你回來啦？“
    黑暗裏，她瞳孔深處那粒冰晶像被敲裂，閃過幽藍。下一秒，燈恢複，電梯壁上映出她的臉：嘴角上揚，卻不是她在笑。
    沈策按下緊急照明，側頭審視她：“有沒有不適？“
    “有。“她抬手，指腹在嘴角一抹，沾下一層白霜，“它想借我嘴說話。“
    叮——
    電梯門開，一條比樓上更冷的走廊延伸，地麵結著薄冰。無人機投下新的提示：
    【A09隔離區，恒溫5℃，請盡快入室】
    盡頭，是一間沒有門牌的屋子，牆體用整塊灰玻打造，裏麵空無一物，隻有正中央擺著一張兒童床，床頭放著——
    一隻缺耳兔子，和她懷裏的，一模一樣。
    沈策腳步頓住：“那是……“
    “封印體。“聞昭先一步踏進去，鞋底踩碎薄冰，發出清脆裂聲，“他們把我玩具複製了一份，想騙兔子認新主。“
    她蹲下身，把舊兔子放在新兔子旁邊。兩隻棉花玩偶對視，空氣裏忽然響起“嘶“地一聲——
    舊兔子棉花裂口自動縫合，新兔子卻迅速泛黃、塌陷，像被無形火焚燒，三秒化成灰。
    灰未落地，整麵灰玻牆“哢嚓“一聲，龜裂紋路以床為中心，蜘蛛網般蔓延。頭頂廣播驟然響起：
    “警告！A09封印鬆動，立即注入鎮靜氣體！“
    沈策猛地看向聞昭，卻見她低頭，右手五指插入頭發，緩慢地、像梳辮子似的，把額前碎發全部向後攏——
    露出完整的眉心，那裏浮現一道淡金豎線，像第三隻眼，未睜。
    “沈隊，“她聲音低卻清晰，“借我一把槍。“
    “不可能。“
    “那便借我血。“她抬眸，瞳孔裏那粒冰晶徹底碎開，映出他縮小的影子，“一滴就夠。“
    沈策喉嚨滾了滾，下一秒竟真的咬破自己拇指，血珠湧出。聞昭握住他手腕，將那滴血按在自己眉心金線上。
    冰涼皮膚遇到血，金線竟像活物，一口吞了赤色，隨即隱沒。龜裂的玻璃停止蔓延，廣播裏的警報也戛然而止。
    走廊恢複死寂。
    聞昭鬆開他，彎腰把舊兔子抱起，拍拍它腦袋：“乖，再陪我一陣。“
    沈策盯著自己尚在滲血的指節，聲音發啞：“剛才那是什麽？“
    “門閂。“她輕聲答，“我把門閂上了，它暫時出不來。“
    “它？“
    聞昭抬眼，對他做了個噤聲手勢。
    然後，她握住他受傷的手，把血抹在灰玻牆上，寫下一個字——
    【聞】
    字跡鮮紅，卻像烙印，幾秒便滲進玻璃，再也擦不掉。
    “好了，“她拍拍手，“這麵牆以後隻認你，也隻會聽你。“
    沈策眉心跳了跳，剛要開口，走廊盡頭忽傳來“叮“的一聲——
    又一架電梯抵達，門開，走出一名白大褂女人，手裏托著銀盤，盤上蓋著黑布。
    她停在十米外，對聞昭微微躬身：
    “聞小姐，這是您十八歲生日的補送禮物，請簽收。“
    黑布下，凹凸不平，像一張被折疊的臉。
    聞昭眯眼，看見布沿滴下一滴......水？還是淚？
    女人保持躬身姿勢，一動不動。
    沈策下意識擋在聞昭前方，卻聽她低低笑了一聲：
    “第三道歡迎儀式，終於來了。“
    她抬步，朝女人走去。
    一步，兩步——
    黑布忽然被風掀起一角，露出裏麵......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