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太子妃之位已是囊中之物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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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銜玉踱至窗邊,負手而立,望著庭院中漸濃的暮色,方才麵對芷霧時眼底強壓的沉鬱與冰冷,此刻再無掩飾地漫了上來。
他靜立片刻,對著空無一人的角落,幾不可聞地喚了一聲:“影七。”
話音落下,似一陣風恰巧吹過,一道身著玄色勁裝、幾乎與陰影融為一體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後三步處,單膝跪地,垂首斂目,氣息收斂得如同不存在。
“殿下。”
顧銜玉沒有回頭,聲音壓得極低,隻有兩人可聞,平淡無波,卻字字淬著寒意:“將東西送到沈尚書書房的書案上。讓他知道,是孤送的。”
“是。”被喚作影七的暗衛毫不猶豫地應下。
“東西”是什麽,影七心知肚明。
是這幾日東宮暗衛不眠不休搜集整理的,沈從安為官二十餘載,那些看似幹淨、實則經不起深究的賬目往來。
“不必多言,放下即可。”顧銜玉補充道,指尖在窗欞上輕輕一點。
“屬下明白。”影七頷首,身形一動,便如來時般悄無聲息地離開,仿佛從未出現過。
處理完這件事,顧銜玉心頭那股因沈清瑤卑劣手段而起的戾氣並未完全消散,反而因等待而滋生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焦灼。
他轉身回到椅邊坐下,骨節分明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佩玉冰涼的紋路,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內殿垂落的錦簾。
時間在寂靜中流淌得格外緩慢。
就在他馬上就要忍不住起身去偷聽的時候,終於聽到皇後叫他進去。
林婉儀又親手為芷霧整理了一下微亂的鬢發,看著鏡中重新變得明麗嬌俏的小臉,滿意地點點頭,這才轉頭對著簾外道,“銜玉,進來吧。”
外間,顧銜玉幾乎在聲音落下的瞬間便掀簾而入。
他的目光第一時間就鎖定了芷霧,自然沒有錯過她那雙明顯哭過的、尚且紅腫的眼睛。
再看到她雖然仍微微低著頭,但周身那股沉鬱緊繃的氣息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哭過後特有的柔軟,他才幾不可察地鬆了口氣。
“母後。”他上前行禮。
林婉儀將芷霧交到顧銜玉手中。
她看著兒子,語氣是難得的溫和與托付:“人我可交給你了,好好哄著。帶去你那兒說說話,晚些時候再讓人好生送她回府。
“是,兒臣遵命。”顧銜玉應下。
從鳳儀宮到東宮的路並不算長,但兩人一路沉默,隻有衣袂摩擦的細微聲響和鞋底踏在宮道石磚上的輕響。
微風拂過宮牆,帶來遠處不知名花樹的香氣。
顧銜玉走得不快,始終配合著芷霧的腳步。
芷霧偷偷抬眼,覷了一下他的側臉。
暮色為他清俊的輪廓鍍上了一層柔和的暖光,薄唇微抿,下頜線顯得有些緊繃。他似乎也在想著什麽,眉宇間凝著一絲揮之不去的沉鬱。
她想起那張紙條,想起那些刻意挑撥離間的話,想起他夜夜立於她窗外的身影。
心口那點因哭泣而起的澀意尚未完全散去,又悄然混入了一絲複雜的、難以言喻的悸動。
東宮書房的門在身後合攏,將外界的一切隔絕開來。
書房內熟悉的墨香與淡淡檀香縈繞。
書案上,除了慣常的筆墨紙硯,還多了一碟精致的荷花酥和一碗冒著熱氣的牛乳羹,旁邊甚至還備著一盆清水和幾條幹淨的細棉帕子,顯然是早有準備。
芷霧的目光在那盆水上頓了頓,想起自己此刻的狼狽樣子,臉頰不由得又熱了幾分。
她徑自走到離書案最遠的窗邊一張黃花梨木圈椅上坐下,依舊垂著頭,盯著自己裙擺上的花紋,仿佛那上麵突然生出了無窮的趣味。
顧銜玉看著她這副故意躲避、渾身寫滿“別扭”二字的模樣,心中那點因她哭泣而生的疼惜裏,又莫名滲出一絲極淡的笑意。
像是看著一隻明明想靠近、卻又因鬧了脾氣而故作矜持的貓兒。
他也不急著逼她,走到書案旁,撩起衣袖,露出一截線條流暢的腕骨。
他執起銀製的水瓢,舀起清涼的泉水,注入一旁備好的銅盆中,水聲淙淙,在寂靜的書房裏顯得格外清晰。
然後,他拿起一條潔白的細棉帕子,浸入水中,修長的手指將帕子完全浸透,再輕輕擰幹,隻留下恰到好處的濕潤。
他拿著擰好的帕子,走到芷霧麵前,蹲下身。
這個姿勢讓他幾乎與坐著的芷霧平視。
芷霧能清晰看到他濃密的睫毛,挺直的鼻梁,以及那雙此刻正專注凝視著自己的、深邃如墨的鳳眸。
她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識想往後縮,後背卻已抵住了堅實的椅背。
“閉上眼睛。”他開口,聲音比平日更低沉幾分。
芷霧抿了抿唇,長長的睫毛顫動了幾下,終究還是乖乖閉上了眼。
視覺被剝奪,其他感官便格外敏銳。
她能感覺到他靠近時帶來的清冽氣息,能感覺到微涼的、濕潤的帕子輕輕覆上她紅腫發熱的眼皮。
他的動作極輕,極緩,帶著一種近乎珍視的小心翼翼,指尖偶爾不可避免地觸碰到她眼周的肌膚,引起一陣細微的戰栗。
帕子的涼意很好地舒緩了眼睛的不適,但另一種熱度卻從被他觸碰的地方悄然蔓延開,燒得她耳根發燙。
書房裏安靜極了,隻有帕子浸入水盆又擰起的細微水聲,和他近在咫尺的、平穩清淺的呼吸聲。
這份沉默並不尷尬,反而有種奇異的、膠著的親密感在無聲流淌。
就在顧銜玉準備更換一條帕子時,芷霧終於忍不住了。
她忽然伸出手,精準地攥住了他正要收回的手腕。
她的指尖微涼,力道卻不小。
顧銜玉動作一頓。
芷霧沒有睜眼,隻是緊緊攥著他的手腕,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的浮木。
她吸了吸鼻子,因為剛哭過,聲音裏還帶著點沙啞的鼻音,混合著少女特有的嬌憨,卻又因為刻意板著而顯得有些生硬別扭:
“你……你就沒什麽,要對我說的嗎?”
終於問出來了。
顧銜玉垂眸,看著那隻緊緊抓著自己手腕的、白皙纖細的小手。
視線緩緩上移,定格在她因為抿緊而顯得格外紅潤嬌嫩的唇瓣上。
她的眼睛被帕子遮著,此刻全然不設防。
這讓他得以用一種平日裏絕不會顯露的、近乎貪婪的肆無忌憚眼神,流連她的臉頰。
那目光深沉、專注,帶著毫不掩飾的侵略性,仿佛要將她的模樣刻進骨血裏。
然而,當他開口時,聲音卻依舊是那副溫潤平和的調子,甚至比剛才為她敷眼睛時,還要更耐心一些,仿佛隻是隨口問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問題:
“福滿,”
然後,他緩緩地,一字一句地,問出了那個在心底盤旋了無數次、在此刻情境下卻顯得格外直接、甚至有些突兀的問題:
“你要不要嫁給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