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她心防鬆動、情緒翻湧的刹那。
    顧銜玉忽然抬起那隻一直輕輕覆在她手背上的手，緩緩上移，越過她的臉頰，帶著溫熱幹燥的觸感，輕輕覆蓋住了她的雙眼。
    視線再次被剝奪。
    芷霧下意識地眨了眨眼，睫毛刷過他敏感的掌心，帶來一陣細微的酥癢。
    “表哥？”她不解，聲音裏還帶著未散的哽咽。
    “別看了。”顧銜玉的聲音近在咫尺，帶著一絲刻意壓低的、不太自然的緊繃，“我……有點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
    芷霧愣住了。
    這個詞，和眼前這個向來溫潤沉穩、心思深沉的太子表哥，實在不太搭調。
    可偏偏，他覆蓋在她眼睛上的手掌，溫度似乎在悄然升高。
    而且，他說話的語氣……雖然極力維持平穩，但那細微的停頓和略低的聲線，聽起來竟真有幾分罕見的窘迫。
    一種奇異的新鮮感和探究欲，瞬間壓過了心頭的酸澀感動。
    她居然……能看到表哥害羞？
    這個認知讓她心頭那點惡劣的、被寵壞的小性子悄然抬頭。
    “為什麽不好意思？”她故意問，聲音裏帶上一絲好奇，甚至還往前湊了湊。
    溫熱的氣息拂過他近在咫尺的下頜，“表哥剛才說那些話的時候，不是挺坦然的嗎？”
    顧銜玉似乎被她突然的靠近弄得呼吸一滯，覆蓋在她眼睛上的手幾不可察地顫了顫。
    “那……那是該說的，我想讓你知曉我的心意。”他聲音更低了，帶著一種強作鎮定的虛張聲勢，“現在說完了，自然……自然就……”
    “就怎麽了？”芷霧不依不饒，甚至抬起手，抓住了他覆在自己眼睛上的手腕，作勢要拉開，“我偏要看。表哥害羞是什麽樣子，我還沒見過呢。”
    她的指尖微涼，帶著女孩子特有的柔軟，落在他腕間的脈搏上。
    顧銜玉似乎真的有些慌了，手腕微微用力，想要抗拒她的拉扯，卻又不敢太使勁怕傷著她，一時間竟僵持住了。
    “福滿，別鬧。”他低聲，語氣裏帶上了一絲罕見的、近乎無奈的懇求。
    這反而更激起了芷霧的好奇心和“欺負”他的欲望。
    “就看一眼嘛。”她放軟了聲音，帶上了一點撒嬌的意味，手上卻暗暗用力，“表哥，你讓我看看嘛，我保證不笑話你。”
    兩人一個要拉，一個不讓，在書房的暖金色光影裏，形成一種親昵又曖昧的僵持。
    最終，顧銜玉似乎“拗不過”她，手上力道一鬆。
    芷霧順利地將他的手掌拉了下來。
    然後，她看到了。
    顧銜玉依舊蹲在她麵前，微微仰著臉。
    那張清俊如玉的麵容上，此刻竟真的浮起了一層極淡的、卻清晰可見的薄紅，從臉頰一直蔓延到耳根，將那玉白的耳垂染成了漂亮的緋色。
    他的目光有些飄忽，似乎不敢與她對視，長睫微微垂著，在眼瞼下投下一小片顫動的陰影。
    嘴唇抿得有些緊，下頜線也因為緊張而顯得格外清晰。
    整個人褪去了平日那種遊刃有餘的溫潤或深沉，露出一種罕見的、屬於青年男子的青澀與窘迫。
    原來，表哥害羞起來……是這樣的。
    芷霧的心，像是被什麽東西輕輕撞了一下，又軟又麻。
    一種混合著新奇、得意和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柔軟情緒，瞬間席卷了她。
    她非但沒有如承諾般移開視線，反而睜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看，仿佛要將他這副模樣牢牢刻在腦海裏。
    顧銜玉被她看得似乎更不自在了，眼神躲閃了一下，喉結微動，終於忍不住側了側臉，避開了她過於直白的目光，低聲嘟囔了一句：“……看夠了沒？”
    芷霧“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這一笑，仿佛將之前所有的沉重、酸澀、糾結都衝散了。
    她伸出手，帶著一點惡作劇的調皮，用指尖輕輕戳了戳他發燙的耳垂。
    “原來表哥真的會害羞啊。”她歪著頭，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裏麵盛滿了細碎的、狡黠的光，“我還以為，表哥永遠都是那副天塌下來都麵不改色的樣子呢。”
    顧銜玉被她戳得耳根更紅，捉住她作亂的手指，握在掌心，有些惱又有些無奈地看了她一眼：“……還不是因為你。”
    “因為我什麽？”芷霧眨眨眼，故意裝傻。
    “因為……”顧銜玉語塞，瞪著她，那眼神像是拿她毫無辦法，最終隻是懲罰似的、輕輕捏了捏她的指尖，悶聲道，“你說因為什麽？”
    夕陽的暖光為兩人鍍上了一層毛茸茸的金邊，空氣中的微塵在光柱中緩緩浮動。
    書房裏彌漫著一種靜謐而甜暖的氣息。
    芷霧看著眼前這個褪去所有偽裝、露出難得一見的真實情緒的顧銜玉，看著他眼中那抹因她而起的羞窘和無奈，還有那深處始終不變的、溫柔而專注的微光。
    心口被一種飽脹的、滾燙的情緒填滿。
    她反手，握緊了他溫熱的手掌，然後，在顧銜玉微微怔然的注視下，傾身向前，很輕、很快地，在那泛著漂亮緋色的耳垂上，落下一個如羽毛般輕盈的吻。
    “那……就嫁給你吧。”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笑，響在他耳畔。
    顧銜玉渾身幾不可察地一震，握著芷霧手指的掌心驟然收緊，卻又在下一秒意識到可能會捏疼她，立刻鬆開了力道。
    但那細微的顫抖卻泄露了他此刻內心翻湧的驚濤駭浪。
    那雙總是平靜深沉的鳳眸，此刻像是被投入了石子的深潭，蕩開一圈圈難以平複的漣漪。
    他定定地看著眼前笑得眉眼彎彎的少女，看著她眼中狡黠又得意的光芒。
    “福滿……”他低聲喚她的名字，聲音嘶啞得厲害，仿佛每一個字都是從喉嚨深處艱難地擠出來。
    下一秒，在芷霧還沒反應過來之前，顧銜玉忽然伸出手臂，以一種不容拒絕卻又小心翼翼到極致的姿態，輕輕將她擁入懷中。
    那擁抱的力道起初很輕，像是怕碰碎了什麽稀世珍寶，隻是虛虛地攏著她。
    可隨著他將臉埋進她頸側，感受到她身上熟悉的花香，那手臂才一點一點、緩緩地收緊。
    最後，將她整個人完全嵌進自己懷裏。
    芷霧怔住了。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他胸膛下那顆心髒劇烈跳動的聲音，咚咚咚，又快又重，震得她耳膜發麻。
    他的呼吸灼熱，一下下噴吐在她頸側的肌膚上，帶起一陣細微的戰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