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影佃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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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幕:鬼佃冊
    秦淮河漫著,鐵鏽味的水霧,褚懷璧的白靴,踏過濕滑的青石板。
    袖中《求生律》竹簡,滴落血珠,在積水裏暈開“丁酉年秋”字樣。
    “是時候清賬了。”他望向烏衣巷,王導石像的瞳孔,正滲出黑液。
    琅琊王氏祠堂內,無相僧的骨指,劃過族譜。
    人皮紙在燭火下,透出暗紅脈絡,那是三十年前,餓斃的江北流民血管。
    “王公請看。”他將新訂《佃戶冊》呈給王謐,“新增營佃三千戶,歲納粟十萬石。”
    王謐撚須蹙眉:“何謂影佃?”冊頁突然自動翻卷,顯出密密麻麻的名字。
    王大有、趙鐵柱、李三妞...每個名字旁標注死亡日期:永嘉五年臘月初七。
    “此乃先父,所購‘兩腳羊’。”無相僧的瓷麵具,貼近王謐耳廓。
    “他們雖死,胃囊仍欠王家,一季租糧。”
    子夜,寒門李秀才的破門被踹開,稅吏擲下《催繳令》。
    “爾父李大富,永嘉六年為王家影佃,欠租粟三石七鬥!”
    李秀才抱父牌位哭嚎:“家父早被,石虎烹食!”
    稅吏刀尖,挑開牌位夾層,掉出發黃的賣身契,簽押日正是死亡次日。
    第二幕:骨犁痕
    江南秋收慘淡,王謐親巡別院,見沃野荒蕪,唯田壟間,突現新犁溝。
    佃頭顫指晨霧:“每夜聞骨響,晨起便多犁痕!”王謐冷笑擲鞭:“裝神弄鬼!”
    當夜,他伏身田埂,月光下千具白骨破土,肋條作犁,腿骨為耙。
    領頭骷髏頜骨開合,吐音似褚懷璧:“永嘉六年,吾等血肉沃此田,今取餘租!”
    骨掌插入泥土,摳出帶穗稻根,根須纏著兒童指骨。
    王謐驚逃時,摔入溝渠,泥水灌口,竟嚐出當年“肉糜粥”滋味。
    抬頭見溝壁嵌滿頭骨,眼窩長稻穗,穗頭垂著,帶名木牌。
    “王門影佃陳氏女,永嘉六年納租三十斤”。
    木牌突然裂開,爬出食屍蟻,啃他錦靴。
    晨光初現,犁溝已凝成血字:“一犁一命,今收舊債”。
    王謐奔回府邸,見管家正鞭打李秀才:“汝父影佃欠租,子償!”
    李秀才嘔血而亡,血泊顯影褚懷璧虛像:“父債子償?甚善。”
    第三幕:人皮賬
    建康府庫前,寒門賣女換糧,庾翼掀開糧車苫布,麻袋突現蠕動人形。
    刀劃破袋,黴粟湧出裹著嬰屍,正是昨日賣出的女童!
    “此乃影佃息糧!”褚懷璧素衣現身城樓。
    他展袖拋出,千卷賬簿,賬頁遇風展開,竟是硝製的人皮。
    皮上汗孔滲出血珠,凝成永嘉食人宴圖:王導舉箸夾人肝,庾冰持杯盛腦髓。
    王謐搶過賬冊撕扯,人皮驟然收縮,勒住他手腕。
    勒痕處浮凸文字:“琅琊王氏,永嘉元年食流民三百,折粟九千石”。
    血從字縫滲出,在青磚地匯成算盤珠,算珠自動撞擊。
    王導虛影,在珠間哀嚎:“年息三成,今該還糧百萬石!”
    寒門暴動。李秀才遺孀,持柴刀劈糧倉,黴粟傾瀉淹街。
    粟堆突生菌斑,斑紋拚成《虛田賦》:“南畝本鬼田,耕者皆倀魂”。
    菌絲纏住,暴民腳踝,在他們皮膚,刻還債數額。
    第四幕:血雨田
    雷暴夜,褚懷璧登鍾鼓樓。他割腕灑血,血滴在半空,凝成算珠。
    珠串撞擊如喪鍾,江南千處糧倉同時炸裂。粟雨傾盆,每粒黴粟,沾身即顯影。
    寒門見父兄被烹場景,士族見祖輩啖人畫麵。
    王謐抱頭跪在祖祠,梁柱突裂,三十張賣身契如鐵葉射下,將他釘跪祖宗牌位前。
    賣身契吸飽血,顯出新契文:“王氏質田七千畝,抵永嘉食人債”。
    血契無火自焚,灰燼落地成界碑,碑文灼灼。
    “此田本漢民膏血所沃,今歸陣亡將士遺孤”。
    庾翼鐵鉤劈碑,碑內突伸白骨手奪鉤。那手由王導指骨拚接,屈指江北。
    沿指向處,江水倒流,顯鄴城麥浪,浪間浮著,無相僧的揭帖。
    “以爾虛田,葬爾虛仁。血債質盡,方見蒼天”。
    最後一片灰燼,貼住王謐眼皮。他抓刀自剜雙目,眼窩卻長出,帶穗稻秧。
    此乃周稷埋的咒麥,專食偽善之目。
    當褚懷璧拾起,王謐眼窩麥穗時,穗粒突然爆裂。
    裏麵藏的並非麥仁,而是三十年前,王家糧倉的黴斑菌種。
    寒門謀士將菌種,撒向江南春田,來年所有稻穗,都會裂出人嘴。
    日夜咀嚼著七個字:食人者,終為糞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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