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新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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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幕:冕旒重
    長安城的這個黎明,是在一種,極度壓抑後的死寂中,到來的。
    昨夜,呂婆樓率死士打開宮門,苻堅披甲持劍,與一眾心腹將領,直入皇宮。
    留守的強太後黨羽,試圖抵抗,被迅速誅殺。
    戰鬥主要集中在,宮城內,迅速而血腥。
    苻堅親自斬殺,苻生安排的監宮宦官,拂曉時分,苻堅控製長安。
    昨夜的喊殺聲、兵刃撞擊聲、以及那一聲,宣告舊時代終結的鍾鳴,已然消散。
    唯有空氣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淡淡血腥味。
    街道上偶爾可見的、正在被清理衝洗的,暗紅色痕跡。
    無聲地訴說著,那場驚心動魄的變革。
    皇宮太極殿,這裏曾是苻生,肆意妄為、製造無數慘劇的魔窟。
    此刻卻顯得,異常空曠和肅穆,殿內已被粗略清理過。
    但廊柱上、金磚縫隙裏,似乎仍殘留著,洗刷不淨的血煞之氣。
    巨大的殿門洞開,冰冷的晨風灌入,吹動著殿內垂掛的帷幔,發出嗚咽般的輕響。
    百官們正陸陸續續、戰戰兢兢地,步入大殿。
    他們的官袍,大多皺巴巴,甚至帶著汙漬。
    許多人臉上驚魂未定,眼神躲閃,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四周。
    殿內值守的禁衛已經換人,不再是苻生那些麵目猙獰的爪牙。
    而是一批眼神銳利、甲胄鮮亮、紀律森嚴的新麵孔。
    那是東海王府的部曲和已然被呂婆樓、鄧羌、張蠔等人控製了的原禁軍骨幹。
    他們沉默地站立著,如同冰冷的雕塑,卻散發著,比昨日更加令人心悸的威懾力。
    沒有喧囂,沒有交談,隻有官員們,壓抑的呼吸和靴底摩擦地麵的沙沙聲。
    一種巨大的、不確定性,帶來的恐懼,籠罩著每一個人。
    他們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是,怎樣的命運,新君是會寬宥,還是會清算?
    時辰將至,出現一位在苻生時期,備受排擠、卻素有清名的老臣。
    被王猛連夜找出,並委以重任,司禮舍走到殿前。
    深吸一口氣,用盡可能平穩,卻仍帶一絲顫抖的聲音高唱。
    “吉時已到,請新君升殿!”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於,大殿正門。
    晨光熹微中,苻堅身著,玄色十二章紋袞服。
    頭戴垂有,十二旒白玉珠的平天冠,緩步而入。
    他並未刻意昂首挺胸,步伐沉穩,甚至略顯沉重。
    但那洗去鉛華、重顯威儀的冠冕,與他本身固有的沉穩氣度相結合。
    自然而然地,散發出一種,令人心折的王者威嚴。
    平天冠的玉旒,輕輕晃動,半掩其麵容。
    使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眼神,更添幾分深不可測。
    他一步步走向,那曾經浸滿鮮血、象征至高權力的禦座。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百官的心弦上。
    呂婆樓、鄧羌、張蠔等核心心腹,按劍緊隨其後,目光如電。
    掃視著殿內,每一個角落,確保萬無一失。
    走到禦座前,苻堅並未,立刻坐下。
    他轉過身,麵向殿下鴉雀無聲的百官,沉默了片刻。
    那沉默,仿佛有千鈞之重,壓得許多人,幾乎喘不過氣。
    終於,他開口了,聲音透過玉旒傳出。
    帶著一種,沉痛而堅定的力量,回蕩在空曠的大殿中。
    “暴君苻生,忝居大位,倒行逆施,殘害忠良,荼毒百姓,人神共憤,天地不容!”
    “朕,苻堅,蒙先祖餘烈,受百官推舉,萬民企盼。”
    “於此危難之際,不得已而廢黜苻生,承嗣大統,繼皇帝位,改元‘永興’!”
    他的聲音,逐漸高昂起來:“自即日起,革除苻生一切弊政!”
    “凡受其迫害之忠臣良將,一律平反昭雪!凡其苛捐雜稅,一律廢止!”
    “凡其無道征發,一律取消!與民更始,共開新元!”
    沒有華麗的辭藻,沒有虛偽的矯飾。
    字字句句,直指苻生之惡,並許下了最直接、最迫切的承諾。
    這簡單而有力的宣告,如同春風,瞬間吹散了,許多人心頭的陰霾和恐懼。
    司禮官適時高呼:“百官朝賀!”
    以陽平公苻融、左將軍苻法等宗室重臣為首,殿下百官,無論真心還是假意…
    此刻皆齊刷刷地,跪伏在地,山呼海嘯般的聲音,響徹太極殿。
    “臣等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大秦萬歲!萬歲!萬萬歲!”聲浪震得殿梁,似乎都在微微作響。
    苻堅站在禦座前,接受著,百官的朝拜。
    冠冕下的目光,緩緩掃過,下方匍匐的人群。
    掃過這座,剛剛經曆血火洗禮的宮殿,最終投向殿外,那漸漸亮起的天空。
    他知道,這三呼萬歲之聲中,有劫後餘生的慶幸。
    有對未來的期盼,也有無奈的屈服和隱藏的禍心。
    腳下的禦座,並非舒適的安寢之榻,而是刀山火海,是千斤重擔。
    但他,穩穩地站定了,然後,緩緩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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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刻,標誌著,前秦一個舊時代的徹底終結。
    一個充滿未知與挑戰的永興時代,就此拉開序幕。
    第二幕:永興詔
    登基大典一結束,苻堅甚至來不及,換下沉重的袞服。
    便在偏殿,立刻召集了,以王猛為首的核心班底。
    以及幾位被緊急任命、負責關鍵政務的大臣。
    時間緊迫,關中的爛攤子,必須立刻著手收拾。
    每一刻的拖延,都可能引發新的動亂。
    “景略,詔書擬得如何?”苻堅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但更多是急切。
    王猛呈上幾卷,早已準備好的詔書草稿,言簡意賅地稟報。
    “陛下,第一詔,《止役安民詔》。明令廢止,苻生一切北征相關征發。”
    “所有被強征之丁壯,即刻遣返還鄉,發給少量路糧。各地官府不得阻攔。”
    “準!”苻堅毫不猶豫,“即刻頒發,以八百裏加急速度,送達各郡縣!”
    “尤其是北征軍沿途地區,要讓他們,第一時間知道!”
    “第二詔,《賑災恤困詔》。開放長安太倉及各地官倉。”
    “賑濟因苻生暴政,而破產流離之百姓。”
    “設置粥棚,撫恤孤寡,減免受災郡縣賦稅。”
    “準!此事由…褚爽立刻去辦!要快,要讓百姓,看到活下去的希望!”
    一位中年大臣,躬身領命,臉上帶著使命感。
    “第三詔,《平反勸賢詔》。為強平、魚遵等被苻生枉殺之忠臣,公開平反。”
    “同時,征召天下賢才,無論胡漢,不論門第,唯才是舉,入朝效力。”
    “準!此事關乎人心向背,必須辦得鄭重!由王猛你親自督辦!”
    “臣遵旨。”王猛點頭。
    “第四詔,《整飭軍紀詔》。嚴令各軍,嚴守駐地,不得擾民。”
    “清算苻生時期,軍中為虎作倀、民憤極大之將領,提拔有功、有德之將士。”
    “要安撫好北征大軍,派幹員持朕手諭前往,宣布赦令,整編軍隊,穩定軍心。”
    “此事由鄧羌、張蠔負責!必要時,可調兵彈壓,冥頑不靈者!”
    “末將領旨!”兩位悍將抱拳,聲如洪鍾。
    一道道詔令,如同救命良藥,被飛快地擬定、用印、頒發出去。
    它們的目標,明確而直接:止亂、安民、收心、穩軍,這是新政權立足的根本。
    苻堅看著,這些詔書被送走,輕輕吐出一口濁氣,但眉頭並未舒展。
    他知道,這隻是第一步。詔令能否順利執行?地方官是否陽奉陰違?
    被觸動的利益階層,是否會反彈?龐大的北征軍,是否會接受整編?
    這一切,都需要強大的執行力,和後續更細致的政策,來保障。
    “陛下,”王猛低聲道,“當務之急,是讓關中,喘過這口氣。”
    “後續的均田、律法、吏治、乃至…西邊之事,需一步步來。”
    苻堅重重點頭:“朕明白,飯要一口口吃。景略,有你在,朕心稍安。”
    他看向殿外,仿佛能看到,那些詔令正化作飛馳的馬蹄。
    將新君即位的,第一縷仁政之風,吹向滿目瘡痍的關中大地。
    第三幕:希望燃
    新君即位、頒布仁政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一般,飛速傳遍了長安城的大街小巷。
    其帶來的效果,幾乎是立竿見影的,首先變化的是聲音。
    街市上,那種死寂的、恐懼的壓抑感,開始消散。
    雖然人們依舊謹慎,但開始有了,低聲的交談。
    話題無一不是,關於昨夜宮變和今天的新詔令。
    “聽說了嗎?新皇帝登基了!是東海王!”
    “阿彌陀佛!蒼天有眼啊!那個魔王…終於死了!”
    “真的假的?征發取消了?能回家了?官倉要放糧了!城東已經開始設粥棚了!”
    消息一傳十,十傳百,越來越多的百姓走出家門,相互打探、確認著消息。
    當他們看到一隊隊士兵,確實不再凶神惡煞地抓丁搶糧,反而開始維持秩序。
    甚至幫助,張貼安民告示,懷疑漸漸變成了,難以置信的驚喜。
    緊接著變化的是景象,城東、城南幾個主要的粥棚點,迅速排起了長龍。
    雖然粥依然稀薄,但那是官家放的賑濟糧!
    對於饑餓已久的百姓來說,這就是活下去的希望。
    熱粥的蒸汽嫋嫋升起,混合著百姓們,感激的涕泣和低語。
    構成了一幅,與昨日截然不同的畫麵。
    一些被臨時征用,用作軍營或倉庫的民宅開始騰退,原主人戰戰兢兢地返回。
    發現家當雖損失慘重,但至少房子還在,沒有被焚毀。
    街頭巷尾,開始有零星的商販,大著膽子擺出攤子,售賣一些最簡單的物品。
    空氣中,那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和絕望氣息。
    似乎正在被,微弱的米香和一絲若有若無的生機所取代。
    在北城門口,出現了另一幕景象,一群群麵黃肌瘦、衣衫襤褸的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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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著官府發放的、蓋著新璽印的文書和一點點幹糧,正被有序地放出城去。
    他們是第一批,被遣返的征夫,臉上帶著茫然、激動和歸心似箭的迫切。
    “能回家了…真的能回家了…,娘…兒子回來了…”
    哽咽聲、歡呼聲、相互攙扶的身影…匯成一股,悲喜交加的洪流,湧向城外。
    也將新君即位的消息,和一絲微弱的希望,帶往四方鄉野。
    當然,並非所有問題,都已解決。
    糧食依然緊缺,物價依然高昂,失去親人的悲痛,依舊彌漫在許多家庭。
    但對這座,飽經摧殘的城市而言,最可怕的嚴寒,似乎已經過去。
    盡管依舊貧瘠,但春天的第一縷微風,已經悄然吹拂而過。
    民心,這最難以捉摸,卻又最強大的力量。
    開始以一種,緩慢而真切的方式,向著太極殿中的那位新君匯聚。
    第四幕:暗影舊
    然而,在初生的希望和秩序之下,深層的暗流,與危機並未消失。
    隻是暫時被壓製,或轉入了更隱蔽的狀態。
    皇宮一角,原本屬於趙韶的奢華住所已被查封,呂婆樓正帶著暗衛,進行徹查。
    他們從暗格、地磚下,搜出了大量,來不及轉移的金銀珠寶。
    與各地官員,往來的密信、以及一些記錄著,陰私把柄的賬冊。
    “果然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呂婆樓冷笑,“把這些東西都登記造冊,入庫。”
    “密信和賬冊,交給景略先生,這裏麵,說不定能挖出不少東西。”
    這些罪證,既是清算苻生餘孽的依據,也是王猛日後整頓吏治、掌控朝局的利器。
    長安城中,某些深宅大院內,氣氛卻與街市的熱鬧截然不同。
    一些與苻生關係密切、或是在其暴政中獲益的官僚和豪強,此刻如坐針氈。
    他們緊閉大門,私下密會,交換著驚恐和不安的信息。
    “苻堅小兒,竟真讓他成了事!”
    “王猛那個寒門豎子,如今一步登天!他必不會放過我們!”
    “那些詔書,說得倒是好聽!與民更始?怕是秋後算賬吧!”
    “聽說…聽說強汪死了,他的人也被清洗了…”
    “我等該如何是好?坐以待斃嗎?”
    有人試圖暗中串聯,尋找對策;有人則開始秘密轉移財產,準備後路。
    還有人抱著僥幸心理,打算觀望風色,甚至試圖通過,賄賂新朝權貴來保住地位。
    一股不安和抵觸的暗流,在陰影中湧動。
    而在更遠的地方,被苻生強行裹挾北征的大軍,此刻正陷入,更大的混亂。
    主帥苻生,已死的消息已經傳開,軍心徹底瓦解。
    各部將領,有的不知所措,有的試圖掌控部隊。
    有的則想率軍返回關中,卻又擔心被新軍清算。
    匈奴、羌人部落更是蠢蠢欲動,隨時可能脫離大軍,各自散去,甚至反過來劫掠秦軍。
    這支龐大的軍隊,正處在徹底崩潰和內訌的邊緣。
    如同一頭失控的巨獸,對沿途地區,構成著巨大的威脅。
    對此,苻堅和王猛早有預料。“派往軍中的使者,必須精明強幹。”
    “既要宣示陛下仁德,赦免脅從,也要暗藏鋒芒,申明軍法!”
    王猛對即將出發的使者麵授機宜,“重點是穩住中下層軍官,爭取他們的效忠。”
    “對於冥頑不靈的首惡,必要時…可借刀殺人,或許以重利,分化瓦解。”
    西邊,關於“狼主”的零星消息,依舊通過冰井台的渠道,斷斷續續傳來。
    如同遠天的悶雷,提醒著苻堅和王猛。
    最大的外部威脅並未消失,反而可能因為關中的劇變,而加快東進的步伐。
    新君即位,萬象更新,隻是表象。苻堅和他的團隊,在播撒下仁政種子的同時。
    也必須時刻警惕地,注視著那些隱藏在,光明之下的陰影。
    並準備好,用更強大的力量和更智慧的手段,去應對接下來的驚濤駭浪。
    長安的暗流,從未真正平息,隻是在新的格局下,開始了新的湧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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