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生育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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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歡喜上車離開了紫金館。
    考慮到範曉樂現在可能休息了,她思考再三,還是沒給她打電話詢問她現在是在哪家醫院。
    而是直接讓黨歲打電話查一下。
    她心裏總有股不安感,讓她決定去看看,如果確定了範曉樂沒事,她就不驚動她悄然離開,明天白天再正式去探望她。
    黨歲本來還有些疑惑歡總竟然這麽快就離開?
    這會才十點不到,她原本以為至少要等到淩晨呢。
    原來是有事情發生。
    她心裏暗忖,開始打電話讓人查範曉樂在哪家醫院。
    而後,她得到的消息讓她臉色一變。
    “歡總,範小姐現在在華醫,情況非常不好,在臨危搶救。”
    歡喜如同被人打了一記悶棍,一口氣塞在了喉嚨口,上不來下不去。
    “去華醫,快。”
    得到命令的小塗立即加速。
    歡喜看著車窗外京城繁華的夜景,心裏說不出來的難受。
    小塗在保障安全的前提下,用了最快的速度和最快的手段,很快就到了華醫。
    醫院附近就有花店和各類的母嬰店。
    歡喜喉嚨一緊,讓小塗用最快的速度去給她買一束鬱金香。
    小塗趕緊去了。
    歡喜帶著黨歲直奔範曉樂所在的搶救室。
    這會,她已經得到了她想知道的一切。
    範曉樂是今天中午在她家附近的婦幼醫院做的剖腹產手術。
    範曉樂在家中摔倒,腹部遭遇重擊致使胎膜脫離……緊急剖腹產手術後大出血婦幼醫院為了搶救她的生命,摘除了她的子宮……本來情況已經穩定了下來,在傍晚時再度出血,被緊急轉到了華醫。
    從時間上來看,範曉樂給她打電話的時候,應該是在轉院途中的救護車上。
    歡喜出現在了手術室門口。
    紅燈亮著。
    範曉樂還在搶救。
    她看見了範曉樂的丈夫和父母。
    從範父範母儀容神態來看,他們應該也是匆忙趕到京城不久的。
    歡喜示意黨歲出麵去和醫院溝通,盡最大努力挽救範曉樂的生命。
    她走向範曉樂的父母,輕輕叫了聲,“叔叔阿姨。”
    今天是歡喜第三次見範曉樂父母。
    大學剛開學,她在宿舍第一次見他們的時候,他們喜笑顏開。
    參加範曉樂婚禮時,他們也還是喜笑顏開,哪怕偶爾會摻雜著一絲難掩的憂心和傷感,但總歸是高興的。
    可此刻。
    這對夫婦相互攙扶著,神色悲戚。
    範父範母六神無主,一開始根本認不出來歡喜,直到歡喜說她是曉樂的舍友,住她旁邊床位的那個,叫歡喜的時候。
    範母眼睛亮了,一把抓住歡喜,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燃起了希望。
    悲從心間來,放聲大哭的哀求著,“閨女,你,你有身份地位,你能不能幫幫我家曉樂,她還年輕,她的人生剛剛開始,她怎麽可以……”
    範母的話,還沒說完。
    華醫的一眾領導們過來了。
    歡喜打起精神和眾人寒暄周旋,聽著這些人的話術。
    她心有千斤墜。
    裏麵正在給範曉樂搶救的就是華醫婦產科最權威的主任和各科室精英。
    華醫能用的辦法都用了。
    範曉樂的情況十分凶險。
    而且她的求生意誌幾乎沒有。
    等於說,她自己都放棄了她自己的生命。
    這時候小塗也抱著一束鬱金香來了,默默站著,不敢上去。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紅燈終於熄滅了。
    歡喜心裏燃起一絲希望,期待的看向裏麵走出來的醫護人員。
    為首的醫生目光在看見醫院的領導們也都在場時,眼神有些許的訝異,隻是就算是醫院領導們都來 了,也改變不了病人的結局。
    “病人想見父母……最後一麵。”
    這話一出,範曉樂的父母悲痛欲絕。
    要不是拚著要去見女兒最後一麵的念頭支撐著,範母幾乎暈厥過去。
    歡喜看著範父範母進去。
    等了會時間,她抱起小塗手裏的鬱金香,也朝裏麵走去。
    婦產科主任在看見她手裏的鬱金香時,歎息了一聲,轉身離開了。
    歡喜見到了躺在手術台上的範曉樂。
    各類冰冷的器械都已經歸類一旁了,她躺在那兒,毫無血色,臉色唇色都是灰白的。
    可麵容平靜,就連眼神都平靜,氣若遊絲的交代遺言。
    “……孩子就給他們,爸媽不必牽掛,好好……的,以後……媽媽要對弟弟娶的女孩……要好,就……像愛我一樣愛她……”
    範母癱倒一旁,泣不成聲,“媽聽你的,媽聽你的,媽一定對她好。”
    範父也垂淚。
    範曉樂目光看向了歡喜懷裏抱著的鬱金香,慘白的麵容終於有了一絲笑意。
    “我以為我看不到了。”
    歡喜將鬱金香放在她懷裏,沒說話。
    範曉樂垂眼看著懷裏的鬱金香,枯竭的生命仿佛注入了一絲力量,輕輕出聲,“剖腹產的時候,我很清醒。我清醒的感覺到了自己生命像沙漏裏的沙子在流逝。我當時隻有一個念頭,我要給你打電話,讓你出麵幫忙幫我爭取我女兒給我爸媽養,我女兒交給他們家,我不放心,可誰知道……”
    歡喜明白她的意思。
    誰知道會是個兒子呢,是範曉樂婆家期盼的性別。
    歡喜突然就道,“如果你需要,你兒子也可以。”
    範曉樂搖頭,“這世道隻是對女人不友好。”
    歡喜感覺自己有些虛脫無力,她極力撐著。
    範曉樂輕輕閉上了眼睛,眼角有眼淚滑落。
    她留給這個世間的最後一句話是:
    “我算是明白了,可是也晚了,真正為難女人的是女人自己。”
    “我的女兒啊……”範母一聲痛哭,暈厥了過去。
    歡喜靜靜凝視著範曉樂的遺容,輕輕拉起她身上的白布將她蓋上,什麽話都沒說,轉身離開了。
    在回九鼎山莊的途中,歡喜看著手機裏的四人室友群,點開盯著範曉樂的頭像看了許久。
    範曉樂抱著一束鬱金香低頭輕嗅。
    這張照片頭像,範曉樂從大學時期一直用到了現在。
    可如今,斯人已去。
    女人生孩子,是進出鬼門關。
    順產是骨裂十指。
    剖腹產,如果沒有後麵的產字,該是多麽恐怖的傷害和傷勢。
    傷筋動骨都需要一百天。
    可女人剖開身體,卻隻需要住院七天。
    這七天裏,真正躺平能得到休息的時間也許隻有麻藥未退散的那八個小時。
    歡喜心有戚然。
    生育才是女人渡不了的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