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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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是因為心裏做好了思想準備,也或許是因為這些人說的話都太過匪夷所思。
    坐在椅子上的歡喜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但她在認真的走神。
    走神,是因為不專注。
    可這會,她很專注。
    她為了尋找能貼合自己此時心情的事,非常努力的翻找記憶庫。
    因為她感覺到了似曾相識。
    終於停在了某一個節點。
    歡喜恍然大悟,原來是這種感覺,倒也有些相似。
    那是她剛上大學那會,她試著讓自己更合群一些,努力去融入一些集體活動。
    她第一次和室友一起去看話劇社的表演。
    其中一個室友非常有人脈,直接弄到了前排的座位。
    她近距離的觀看了一場長達兩小時的話劇。
    那兩個小時結束後,她就徹底歇了合群的念頭。
    她不想勉強自己。
    太煎熬太割裂了。
    明明話劇社的師兄師姐們在無比認真的表演著劇情。
    可她卻融入不進去,也欣賞不來,她隻有渾身長毛的尷尬和不自在感。
    室友們都一致認為她是社恐。
    隻有歡喜自己知道,她不是社恐,她是真覺得幼稚和浮誇。
    現在也是如此。
    不,現在的感覺比那會更強烈,更極端。
    她依舊覺得渾身長滿了毛,但她不隻是覺得尷尬和不自在。
    她還感覺到了羞恥。
    腳趾都會不自覺痙攣蜷縮的極端羞恥感。
    歡喜極度排斥這種感覺。
    這種極端的情緒甚至壓過了她內心深處對周星窈的愧疚感和畏懼感。
    歡喜想起了溫言政。
    他雖然嚴厲,可他真是好老師。
    昨天上午他給她上課,教她的是:拿起,放下,拿下。
    他從古講到今,從人說到物,也從佛論到了道……
    秉行著他的那套萬物皆可連同的思維邏輯。
    她寫作業時,更是查閱了無數的資料。
    其中,最深得她心且深以為然的是:
    儒家思想說拿起。
    佛說放下。
    而道教說拿下。
    她的思想和境界都有了新的感悟。
    她跟著溫言政是真學到了東西的。
    所以,麵對這些人幾乎是羞辱式的逼問,她竟然心境平和。
    唯一強烈的情緒還是來自她心理閾值觸底而反彈的情緒。
    真該讓溫言政來看看,她有多臨危不懼。
    嗯,她是個好學生。
    等他回來,她一定要把這件事說給他聽。
    她想他一定會表揚她的。
    她戰勝了自己。
    歡喜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
    周星窈一直在等著歡喜回答她。
    可她看到了什麽?
    看到了她漫不經心的笑。
    心裏的怒火直衝天靈蓋,徹底燒毀了她搖搖欲墜的理智。
    “歡喜,你就和你那個下賤的媽一樣下賤……”
    “周星窈。”
    “星窈。”
    “窈窈。”
    “扇她。”
    四道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卻並沒有做到異口同聲。
    不管是餘欽的威懾,賀知衡的沉怒,以及因為擔憂好友失態而提醒她的秦月的聲音。
    這三人都不及最後一道聲音。
    那是歡喜的聲音。
    所有人都震驚住了。
    包括歡喜自己。
    她驚愣住了,剛剛她說了什麽?
    她茫然的抬頭,環顧四周,從大家震驚的眼神裏,她臉色一下變了。
    她說的好像是扇她是不是?
    不是,她怎麽會說出這句話呢?
    黨歲從震驚裏回過神來,立馬就執行了。
    溫董說過,執行一切歡總的命令。
    在所有人都還在震驚,歡喜內心也開始抓狂時,她身手利落的去執行任務了。
    小金下意識的想伸手,可在瞥見自家老板看似震驚實則若有所思時,他默默收回了手。
    啪!
    清脆的巴掌聲,以及伴隨而來的周星窈的尖叫聲,不隻是驚醒了攬月廳裏的所有人。
    也似乎衝破了空間的阻隔傳了出去,衝上了雲霄。
    餘欽怔愣地看著歡喜。
    賀知衡眼神深幽。
    溫元煜嘴張大,滿眼不可信。
    隻有馮封,意外之餘的欣賞。
    周星窈徹底瘋了,滿腦子都是她怎麽敢的,她怎麽敢的……
    “你敢打我,你這個……”
    “小金。”賀知衡沉聲命令了一聲。
    小金精準的接受到了命令,動作飛快,以手為刃落在了如同野獸出籠正張牙舞爪想衝上去撕咬歡喜的周星窈肩頸上。
    周星窈兩眼翻白,昏死了過去。
    “窈窈……”
    秦月尖叫一聲,上前攙扶著不省人事的周星窈,不可思議的看向賀知衡,他竟然……他怎麽可以這樣對星窈?
    還有大表哥?
    他竟然也和這個女人有牽扯?
    姑媽知道嗎?
    秦月心裏亂極了。
    可她知道這裏沒有她說話的位置。
    今天在場的四人裏,除了大表哥,沒有一個是她可以放肆的人。
    可大表哥從始至終眼神就沒有離開過……不,不止是大表哥。
    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沒有離開過……那個坐在椅子上看似柔弱卑微,卻似乎一點都沒將在場人放在眼裏的的年輕女孩子身上。
    長相不出挑,可氣勢卻真一點都不弱。
    包括她身邊站立著的助理。
    秦月目光在看清黨歲手裏提著的公文包時,瞳孔微縮,那是……
    場麵再度死寂。
    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馮封雙手抱胸,暗嘖了聲,敢情小金子是老賀調回來用來對付自己外甥女的,嗯,也或者還有壓製他自己姐姐的意思?
    話說回來,老賀真能做到這個地步,他是非常吃驚的。
    隻能說,老房子著起火來著實厲害。
    馮封暗暗打量著歡喜,越看越驚奇。
    老溫嘴裏說的神乎玄乎的,他還以為出了個什麽天姿國色。
    原來竟然是個……嗯,不難看,看在她行事作風挺對他胃口的份上,他就給她留點麵子不對她長相評頭論足了。
    情人眼裏出西施嘛,他懂。
    “不是……”溫元煜張了張嘴,想說話,卻發現現在的局麵,好像說什麽都不合適。
    他現在隻覺得非常魔幻,非常割裂。
    不是,他才多久沒關注歡喜了?
    一年多吧,她怎麽就變成這樣了?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了,謝景成的背叛對她打擊就這樣大?
    讓她性情大變?變的這樣具有攻擊性和危險性了?
    還有,剛才動手的人似乎有些麵熟啊?
    上次在咖啡館裏,好像她就在。
    可他當時關注點都在餘欽和賀知衡身上,都沒怎麽留意歡喜身邊竟然跟著專業助理。
    溫元煜越想越不對勁。
    什麽人敢直接當著他們這群人麵毫不客氣的出手扇周星窈巴掌的?
    “你叫什麽名字?”
    “煜少,我叫黨歲。”
    溫元煜嘴巴徹底閉上了。
    對不起,是他想當然了。
    “那個,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溫元煜訕訕的開口,就想溜之大吉了。
    啊啊啊啊,要死了,歡喜的靠山是他小叔啊。
    賀知衡、餘欽你倆自求多福吧。
    “站住。”
    馮封一聲喝。
    溫元煜頭皮一麻,霧草,都差點忘了瘋子要說升堂主持公道了。
    馮封冷嗤了一聲,“老溫,你這死性子二十年如一日,見風使舵的軟骨頭,你能不能有點男人血性?不過是叫你一聲煜少,就嚇破你膽了?溫言政究竟是做了什麽事,讓你沒見著人就開始害怕了?”
    原本還處在自我懷疑裏的歡喜聽見溫言政的名字,下意識的抬眼看了過去。
    目光在馮封和溫元煜身上流轉著。
    馮封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隻覺得歡喜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背脊骨好像有些……軟麻!
    他眉頭死死擰了起來,猛地轉身看著歡喜,不善的目光在和歡喜眼睛相對時,他竟然怯場,氣勢一下子就弱了。
    “你,你對我使了什麽妖法?”
    歡喜瞪大眼,這人說什麽?他是在和她說話?
    她怎麽聽不懂了?
    餘欽和賀知衡猛地對視了一眼,又飛快的錯開了視線。
    心裏都升起了驚濤駭浪。
    不能再讓馮封和歡喜接觸下去了。
    兩人雖然沒再目光接觸,但所思所想卻達成了驚人的默契。
    “歡喜,今晚我冒然出現,對不起。”餘欽道。
    歡喜深深看著餘欽,又看了一眼一旁看不出來神色的賀知衡。
    這兩人……很不對勁。
    “沒關係。”
    比起這場令她覺得渾身長毛的鬧劇,她現在更想知道,他們的行為舉止為什麽如此詭異和不對勁。
    像他們這種身份,對她,竟然不惜以身入局,他們究竟有什麽秘密?
    餘欽自然不會錯過歡喜眼底的探究意味。
    他眸色微深,今天的事,至少讓歡喜終於正視了他和賀知衡的存在了。
    賀知衡不動聲色的上前隔離開了餘欽和歡喜之間的對視。
    淡淡開口,“你們先離開,晚點我會過去的。”
    餘欽這會懶得和他計較。
    他回轉身,非常自然的上前拍了拍馮封的肩膀,“走吧,我們先去老地方。”
    馮封的注意力被轉移,“行,那我們先過去,你快點。”
    然後,他直接手臂一攬,撈著魂不守舍想抽身的溫元煜非常嚴肅的警告,“老溫,今晚咱四劍客十多年才聚齊一次,你敢溜就試試看。”
    溫元煜:……
    這就是多管閑事的下場嗎?
    賀知衡看了一眼小金。
    小金上前。
    “不用你。”秦月咬緊嘴唇,招呼著自己的助理進來幫自己攙扶周星窈離開。
    這些人來的快,走的也快。
    讓歡喜越發覺得割裂。
    “歡喜,今晚非常抱歉,讓你受驚了。”
    歡喜沉默了。
    真要說驚嚇,她其實還好。
    反倒是好像是她驚嚇到了別人。
    “賀總,關於你對我說的話,我想……”
    “歡喜。”
    賀知衡打斷了歡喜的話,“不必急著給我你的回複,今晚隻是我在表明心意,不是非得逼著你給我回應,我想我有追求你的權利,對嗎?”
    歡喜皺眉,“可是我有拒絕你的權利,我現在就想告訴你,不要浪費心思在我身上,我們之間……太複雜了,不該是這樣的,也不能這樣的。”
    “還有呢?”
    “嗯?”
    賀知衡深深看著她,“歡喜,你拒絕我,給出的理由是我們之間橫跨著的現實問題,而不是我們自身的問題。”
    歡喜看著他,難道他不覺得這些問題很嚴重嗎?
    “我承認,現實問題確實存在,可是我們是可以解決它們的。”
    “怎麽解決?像剛才那樣?你要讓周星窈一直昏著不清醒?還是說你能讓你姐姐不找我麻煩?你的父母歲數應該挺大的,他們經得起你這樣不管不顧的一廂情願嗎?”
    歡喜非常冷靜的質問著賀知衡,甚至語氣有些譏誚,“像你們這樣的家族,應該都挺看重利益的,為了利益,周宏安的死都能被抹平。”
    “你今天鬧這麽大,有考慮過你背後兩個家族的立場嗎?你讓自己成為所有人茶餘飯後的話題,你可以不在乎。”
    “但抱歉,我在乎,因為你的做法連累到我了,你讓我聲譽掃地,讓我卷入了我根本就不想卷入的輿論漩渦裏不得自在。”
    “這樣的感情,我不能接受。”
    歡喜把自己想說的話都說了,她才站起身,麵帶遲疑的最後道,“我該說的話已經說清楚了,還有……剛才對周星窈,是我衝動了,對此我很抱歉。但是我並不後悔,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麽想的,在我心裏,人死債消,周宏安對不起她母親,可他已經死在了她母親手裏,這還不夠償還嗎?”
    賀知衡怔然。
    難道歡喜也回來了,隻是她沒有了記憶?
    剛才馮封的異樣反應,是不是也證明了這一點?
    見他恍神不吱聲,歡喜以為他聽進去了。
    這才帶著黨歲離開。
    從攬月廳離開,一路上,無數隱晦的目光,讓歡喜知道她想要的平靜徹底不複存在了。
    回到車上的歡喜心情並不平靜。
    回想起來,她也覺得自己剛才竟然讓黨歲去扇周星窈,簡直不可思議。
    更不可思議的是,黨歲竟然真的去做了??
    不是,黨歲是怎麽敢的呀?
    剛才那些人好像都是一夥的。
    萬一這些人幫周星窈打回來,她和黨歲估計都會被打死吧?
    想到這,歡喜後知後覺的感覺到了後怕。
    太衝動了。
    她是,黨歲也是。
    好在,最壞的可能性沒有發生。
    這樣說起來,他們對她是真的所求甚深啊。
    歡喜心神一動,她都有些好奇了。
    “溫董回來了嗎?”
    回答的是開車的易年,“歡總,溫董還沒回來。”
    歡喜心裏有些失望。
    她心裏有太多的疑問了。
    他是她老師,他一定能給她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