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去了兩小時，大飛都沒什麽精神。
    孫照低咒了一句，抱起它就往衝叔那兒送。
    獸醫衝叔一看它這副模樣就無語了，很是生氣的罵孫照，
    “你上次送它來我就和你說了，別給它吃那麽多。吃了肉就別吃狗糧，肉也別給多，就你錢多？燒的慌？你捐點給我啊。”
    孫照被罵成了孫子，不僅不敢翻臉，還得弓著身，賠著笑臉，圍著瘦老頭道，“衝叔，您要罵可以，能不能先給我家大飛治治？”
    他飛快地說道：“時間過了兩小時了，這期間沒有嘔吐沒有腹瀉。就是有點精神萎靡，肚子鼓脹，還不讓我摸。估計難受的很。可它怕我罵，硬忍著不吭聲呢。”
    獸醫衝叔是個小老頭，祖上三代都是從事獸醫專業，他大哥二哥和他三胞胎。
    前兩個哥哥形象好，高大威武，都端上了獸醫界的鐵飯碗。
    唯有他，在娘胎裏就缺了營養，廋廋小小一隻，猴精猴精的。
    雖然形象不過關，但他專業還是硬的。
    他家老爺子擔心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謀不了生，打小就是一手鐵棍一手教他學出本領的，開了這家私人獸醫診所。
    有時候衝叔大哥二哥搞不定的還需要請教他呢。
    這會衝叔小老頭白眼翻的都衝天了。
    “抱過來。”
    孫照趕緊抱過去，給剛給一隻博美做好手術，交代助手注意事項的衝叔看。
    衝叔仔細給大飛檢查了一下，發現問題不大。
    他丟下等著兩個字，就繼續忙別的狗去了。
    孫照是半點脾氣都不敢有，他抱著大飛焦急的跟了上去，舔著臉滿是討好，“衝叔，您先給我家大飛看看先唄，我家大飛現在難受咧。”
    “喂，你懂不懂先來後到的規矩，就你家醜狗急，我家狗都骨折了，你急著打擾醫生，要是我家狗手術沒做好誰負責？”
    孫照心裏那個氣啊，他回頭一瞪眼。
    坐沙發原本還不爽的中年男一看他這滿是戾氣的眼神，瞬間不吱聲了。
    衝叔示意中年男過去，意味深長的道，“你家狗……”
    中年男臉上難看了起來，脫口而出，“它自己玩摔的。”
    “……我不管它是怎麽摔的，我的建議是讓它在我這裏住到康複你再接回去。”
    “可以可以，剛好這段時間我工作也忙，我也怕照顧不好它。你們是專業的，一定能照顧好它，我……我去繳費。”
    中年男迫不及待的繳費去了。
    衝叔歎了口氣，對孫照道，“把大飛抱過來吧。”
    孫照趕緊把大飛放在了衝叔的診治台上，他看著被放進籠子裏還在麻藥中的博美，深深皺眉，“衝叔，什麽情況？”
    “他的狗應該是被他兒子弄骨折的。”
    “操，個小崽子。”
    “行了，他也是愛狗人士，這情況也是第一次發生。應該是不小心意外弄傷的，不然他不會送我這裏來，我這裏收費可不是外麵那些寵物醫生的收費。”
    孫照滿是讚同，“那是，您撈錢心黑著……不是，您這專業技術就值這個價，一點都不虛的。”
    衝叔這才似笑非笑的收回了目光。
    一個小時後，大飛終於有點精神了。
    “問題不大，禁食24小時，交錢走人。”
    孫照抱起已經恢複了狗樣的大飛掏錢走人。
    “大飛，我不喊你狗崽子，我叫你祖宗行不行？咱能不能長點記性？你在我找你拍視頻之前，你自己進屋偷吃了狗糧是不是？祖宗，你是不是把晚上的分量也吃了？不然幾包肉，你不會撐成這樣？”
    汪汪！
    大飛很是不高興自己被孫照固定在後座，還捆了安全帶，朝他不高興嚷嚷。
    孫照被折騰一下午，已經沒脾氣罵它了。
    再怎麽罵也還是這樣。
    再怎麽有智商它也隻是一隻狗，它能懂什麽大道理？
    他回到駕駛位，突然神色一變，“糟了，你媽肯定擔心了。”
    他趕緊拿起手機一看。
    果然，
    歡喜兩個小時前就給他發了信息詢問大飛的情況。
    他那會正憂心大飛情況，都沒留意到手機。
    今天周末，本是賀知衡的時間。
    可都知道賀知衡昨天晚上連夜飛去陽城處理新項目的意外事故。
    今天歡喜是有時間的。
    可誰都沒敢約她。
    但這會孫照還是直接給歡喜去了電話。
    電話很快就被接通，歡喜的聲音清靈悅耳。
    “孫照，大飛怎麽樣了？”
    孫照回頭看了一眼大飛，眼神很是複雜，個狗東西，竟然真讓它討得它媽歡心了？
    行，他這次托狗崽子的福了。
    “歡喜，你別擔心，大飛已經沒事了，我已經帶它看過醫生了，這會正準備回家。”
    歡喜問：“你大概要多久到家？”
    孫照突然心神一動，強忍激動地問，“歡喜……你現在是……”
    “嗯，我現在就在你家門口。”
    孫照欣喜若狂，聲音都大了，“快，很快，歡喜，你等我一會，我……我和大飛很快就回來，二十分鍾，二十分鍾足夠。”
    “我不急，你不要超速開車，危險。”
    “好的，歡喜，我不超速，我很穩重的，非常注重馬路交通安全的。”
    那邊歡喜嗯了一聲就掛了電話。
    孫照激動的手都哆嗦了，一邊疾速操作著方向盤，嘴裏一個勁的對著後排的大飛輸出。
    “大飛，雖然這樣說，有點對不起你。”
    “但是……”
    “狗崽子，你今天好樣的，老子養了你這麽個狗兒子，真是福氣了。”
    “托你的福，托你的福……”
    一想到歡喜就在家門口等，孫照恨不得插兩翅膀連人帶車帶大飛一起飛回去。
    嘴裏也滔滔不絕，“……我收回不讓你繼續吃肉的話，肉，咱還是的要繼續吃的，隻是不能讓你吃自助餐了，每天吃一包肉，不能再多了。”
    一聽見可以繼續吃肉，萎靡了大半個下午的大飛這會終於有點勁頭了。
    汪汪汪汪的叫了起來。
    孫照笑罵，“大飛，你個狗東西。”
    孫照嘴裏說不超速，二十分鍾。
    實際上，十五分鍾不到，他的車就出現在了巷子裏。
    遠遠的，他就看見歡喜的車停他的車位上，
    孫照看著這一幕，隻覺得沒有比這更令他感到幸福的人和事了。
    “大飛，你媽來看你了，你等會可一定要好好表現。”
    歡喜從車上下來。
    徑直朝孫照的車走去。
    孫照用最快的速度朝她走了過來，很是歉疚地道，“歡喜，你來多久了，你怎麽不給我打電話呢？”
    “大飛呢？”
    被遺忘了的大飛正在車裏汪汪憤怒狂叫呢。
    “在車上呢，歡喜，我告訴你大門的密碼，XXXXXX。”
    “大飛在叫。”
    “沒事，讓它叫一會，XXXXXX你記住了嗎？XXXXXX……”
    歡喜臉色沉了下來，“你先把大飛弄下來，它已經開始急了。”
    孫照這才趕緊拉開車門。
    車門一開，汪汪汪汪汪汪……
    被捆在安全帶裏因為掙紮而越捆緊的大飛對孫照瘋狂的咆哮聲簡直震耳欲聾。
    孫照：……
    個狗東西，這是看見它媽在，知道他不會罵它打它，它就格外囂張了是不是？
    安全帶一解，都不需要孫照抱，大飛就直接跳下車了。
    隻是因為還撐著，沒完全消化，動作沒平時那樣靈活。
    它圍著歡喜轉了一圈就躺著不動了。
    這會雨雖然停了，可是地上是濕透了的。
    歡喜蹲下身，摸了摸大飛的身體，很是擔心地問孫照，“醫生怎麽說？”
    她剛才在路上搜索了一下狗吃撐了會怎麽樣。
    出來的答案都把她嚇到了。
    確定了大飛沒事，孫照就完全不擔心了，很是隨意大咧，“沒事了，接下來禁食24小時就可以了。”
    他上前想要伸手把大飛抱起來進院子。
    大飛在他伸手過來就齜牙咧嘴的要作勢咬他。
    孫照氣壞了，張嘴就罵，“大飛，你個狗東西，要不是看你難受，我會抱你進去，你就躺在外麵濕地躺到死……”
    “孫照。”
    歡喜不悅的看著他。
    孫照舌頭都僵住了，不敢再吱聲，可是心裏卻還是繼續狂罵大飛。
    太狗了，狗的簡直令他發指。
    歡喜試探地朝大飛伸出手，“大飛，我抱你進去？”
    “千萬別，歡喜，你別看大飛看著小，可它長的結實，將近六十斤，”
    孫照一把拉起歡喜，生怕她真去抱大飛來。
    他忍著脾氣，討好的對大飛道，“大飛，我抱你進屋？還是你自己進屋？隻能二選一哦~”
    說到最後，孫照音調都變了，是介於諂媚和咬牙切齒之間的情緒。
    歡喜：……
    她無奈的搖頭，好吧，將近六十斤的大飛，她可能抱的起，但肯定不……
    汪汪。
    大飛狗頭卻是直接衝歡喜來了，耍賴似的要她抱。
    孫照一雙眼睛冷戾地看著大飛，沉聲嗬斥，“大飛！”
    歡喜下意識的瞪了一眼已然動怒的孫照，“孫照。”
    孫照臉色緩和了下來，但依舊堅持著，“別管它，讓它自己爬進屋，慣的它。”
    歡喜微微皺眉。
    大飛這樣依戀她，是不是曾經也和她感情很好？
    她想了想，六十斤重，其實也還好，她應該是抱的動的。
    她蹲下去。
    孫照一把拉住了她。
    他怎麽可能讓歡喜去抱這麽重的東西。
    他都恨不得抱著歡喜走路，不讓歡喜腳沾地。
    孫照態度很堅決的對歡喜道，“我來抱。”
    頓了頓，他柔聲道，“歡喜，你去給我們開門。”
    說著他就不管不顧的一把撈起了因為察覺到他是真生氣了，不敢再耍性子，幹脆躺地上開始裝死了的大飛。
    歡喜：……
    她忍笑去開門，大飛果然是孫照養的，能屈能伸，這也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了。
    一進院子，歡喜就看見了石桌竟然……裝了玻璃屋。
    她看向沉著臉將大飛送進狗屋的孫照。
    孫照將大飛安置好，趕緊衝出來在水池邊洗手，然後對歡喜道，急急巴巴地說道，“歡喜，你坐……坐一會，我換個衣服，我……我抱著大飛進進出出的，身上髒……”
    “嗯，你去吧，我看著大飛。”
    孫照三步並作兩步衝去了房間。
    歡喜觀察了一下大飛。
    可能是剛才被孫照生氣的模樣嚇到了，這會格外安靜。
    見她看過來，也是這汪嗚了兩聲，就躺平了。
    知道它沒大礙，歡喜也就放心了。
    她走進玻璃屋。
    石桌石凳上都鋪上了軟墊，靠牆的位置也打了置物櫃，接了水，通了電，裝了恒溫設備……整個玻璃屋雖然小，但是真的很精致。
    歡喜在鋪著軟墊的石凳上坐了下來，環視了一圈，突然就笑了。
    其實，也挺好的。
    孫照半點都不耽誤，飛快出來了，生怕歡喜走了。
    “歡喜。”
    見歡喜坐在他精心打造的玻璃屋內，他咧嘴笑了。
    下一秒，立馬化身為勤勞的小蜜蜂，開始不停地給歡喜準備吃的喝的。
    水果是切塊的，刀工非常好，茶是花茶。
    這會天是陰沉的，看樣子好像又要下雨。
    歡喜看著天空，又看了看這個小院。
    一股難以言喻的寂寥和傷感排山倒海般的湧上心頭。
    “歡喜？”
    孫照注意到歡喜的情緒不對，臉色大變，他站在她麵前，很是手足無措，六神無主的出聲問，“歡……歡喜？歡喜？你怎麽了？歡喜，你……你不要嚇我。”
    歡喜……
    沉浸在陌生情緒裏的歡喜有些恍惚。
    耳邊一聲接一聲的歡喜，是如此熟悉，仿佛在耳邊呼喚過千百遍。
    孫照著急慌忙的一把抱起來歡喜就要往外衝，“你是不是哪不舒服？我們去看醫生……”
    “孫照，我沒事。”
    歡喜突然冷靜開口。
    孫照腳步頓住了，他低頭看著懷裏的歡喜，眼淚都嚇出來了，再也忍不住的一把將歡喜緊緊地抱緊。
    恨不得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裏。
    “歡……歡喜……你嚇死我了。”
    孫照將自己的臉埋進了歡喜頸側，眼淚淌進了歡喜的身體裏。
    他僵住了。
    歡喜也僵住了。
    孫照僵住，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失態，眼淚糊在了歡喜脖子上，也是因為歡喜的僵硬。
    他這才發現自己不僅失態，還很冒犯。
    趕緊要將她放下，“對不……”
    起字音節消失在喉嚨間。
    歡喜手攬上了他的脖子，淡聲道。“去給我弄幹淨。”
    孫照抿緊唇，抱緊她去了房間。
    他將歡喜放在房間裏的椅子上，飛快地進了浴室，拿來了一條溫熱的淺粉色濕毛巾。
    歡喜再次置身在這間房間裏，心裏的觸動和強烈的情緒讓她無法忽視。
    她環視整間屋子。
    孫照看看歡喜，又看看手裏的毛巾，遲疑了一下，還是伸手將手裏的毛巾輕柔地擦在了歡喜潔白無瑕的脖頸上。
    歡喜瞥了一眼他手裏的粉色毛巾。
    不用問，這是她的專屬。
    甚至……她內心產生出了一股強烈的感覺。
    這個房間，她不隻是擁有她的毛巾。
    她站起身。
    孫照立馬收回了手。
    歡喜看了孫照一眼，徑直走向了衣櫃。
    孫照緊張的心都跳到了喉嚨口。
    歡喜要是知道……她會不會覺得他心思齷齪？
    歡喜在孫照滿頭大汗，卻緊閉嘴唇的目光下拉開了衣櫃門。
    意外嗎？
    歡喜發現自己其實不意外的。
    她目光一一掠過衣櫃裏的衣服，隨手拿起一件吊牌都沒有拆的外套看了下碼數。
    此時此刻的她，沒用大腦思考。
    她完全交給了自己的本能和直覺。
    她拉開了下麵的抽屜。
    內衣內褲。
    再拉另一個，襪子。
    大至首飾，小到紮頭發的發圈，都應有盡有。
    歡喜又去拉開其他的衣櫃門……
    最後，房間一整排的整個衣櫃門都是敞開著的。
    除了角落裏掛著幾套男士睡衣，全都是女裝，裏裏外外，上上下下，四季衣服都有。
    歡喜退後兩步，靜靜看了一會。
    她才回頭看向已經將手裏的粉色毛巾攥緊成團，已經緊張到了開始冒汗的孫照。
    她淡淡開口：“不解釋一下嗎？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