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集團內部的突破進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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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晨三點,書房的燈還亮著。亞瑟盯著屏幕右下角的時間,數字從02:59跳到03:00,像是一道無聲的警報。他沒動,手指在鍵盤上輕輕敲了兩下,節奏緩慢而克製,仿佛怕驚擾了什麽。
    本該在午夜收到的消息,到現在還沒動靜。
    他看了一眼手機,信號滿格,WiFi連接正常,加密通訊軟件卻安靜得反常。那是一款基於端對端加密、跳頻傳輸和動態密鑰輪換的小眾工具,代號“影流”,隻有極少數人知道入口。每一次聯絡都遵循固定窗口期——誤差不超過五分鍾。如今,已經遲了整整三十分鍾。
    桌上的路由器指示燈閃得不太規律,綠光每隔幾秒就斷一次,像是被某種幹擾源輕輕掐住喉嚨。這不是網絡擁堵的表現,更像是人為壓製信號的痕跡。他皺眉起身,拔掉網線,重新啟動設備,動作熟練得如同演練過千遍。隨後拉開書桌最底層的抽屜,取出一個銀灰色的小盒子,表麵無標識,邊角有細微磨損,像是久經使用的老物件。
    這是他早年用過的離線終端,不連公網,靠低軌衛星信道進行點對點傳輸,每次通信需手動校準天線角度,延遲高、速率低,但安全性極高——幾乎無法被追蹤或劫持。他曾以為這輩子不會再碰它,直到三天前,一條匿名信息提示:“主通道可能已被滲透。”
    接上主機,按下開關。機器嗡鳴一聲啟動,散熱風扇轉動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他輸入一組六位數密碼,調出預設暗碼表。如果一切正常,對方會用特定格式發送一條看似無意義的天氣預報消息,其中夾帶真實情報的驗證代碼。這是一種古老的隱寫術變體,規避關鍵詞檢測的同時,也能通過數字組合確認發信人身份。
    十分鍾後,消息來了。
    “明日多雲轉晴,氣溫十四至二十度,東南風三級。”
    他屏住呼吸,逐字對照暗碼表核對數字組合:1420對應日期偏移量,東南為方位編碼,三級代表優先級。所有參數匹配,確認是自己人發出的信號。係統自動解壓附帶文件包,彈出三個文檔和一段音頻。
    第一份是銀行流水截圖,賬戶名被遮擋,但交易金額和日期清晰可見。一筆兩千三百萬的款項,標注為“影視項目合作款”,從一家名為“瀚海文化發展有限公司”的企業轉出,經過兩家第三方財務公司中轉,最終進入一個注冊地在開曼群島的空殼公司賬戶,名為“Oceanvies”。
    亞瑟打開本地存檔的華僑托投記錄,翻到資金撥付頁。這筆數額、時間,完全吻合。
    他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動,眼神逐漸凝重。這不是普通的資金挪動,而是精準複製了托投資金的流轉路徑——金額一致,時間節點嚴絲合縫,甚至連中轉間隔都控製在48小時內。就像有人提前掌握了內部審批流程,並刻意模仿其模式,製造出一筆“合法”卻虛假的資金出口。
    他繼續看第二份文件。是一張組織架構圖的局部,畫著幾個並列部門,分別標著“輿情監測”“內容分發”“品牌聯動”等字樣,中間用虛線連接一個代號“Z”的核心節點。下麵備注了幾行小字:
    “Z負責協調外部資源對接,近期頻繁與三家主流媒體機構接觸,包括《環球視界》《深度中國》及‘新聲紀’視頻平台。每周固定會議兩次,另有不定期緊急通聯記錄。近三個月內,累計發生資金往來七筆,總額約九百萬元,名義為‘專題製作讚助’。”
    亞瑟眯起眼。這七筆轉賬並未出現在公開財報中,也沒有備案合同支持。更關鍵的是,《深度中國》正是上周連續發布三篇針對他個人資產來源質疑報道的媒體之一。
    第三份文件是另一筆轉賬明細,收款方是一家名為“星海二期”的私募基金,付款方則是警方通報中列為詐騙集團關聯企業的“光影時代影視製作公司”。而這家基金的股東名單裏,赫然出現了競爭對手“啟明控股”旗下的全資子公司名字。
    他點開音頻文件。
    背景有些雜音,像是會議室外麵的走廊,偶爾傳來腳步聲和模糊對話片段。一個低沉的聲音說:
    “……上次那批款子走的是B通道,財務那邊已經做了平賬處理。隻要沒人查境外關聯,短期內不會暴露。不過最近風聲緊,建議暫停‘光影計劃’的資金輸出。”
    聲音停了幾秒,紙張翻動的窸窣聲傳來。
    “Z組長的意思是,維持現有節奏,別讓媒體降溫太快。熱度一下去,他們的調查組就會回頭查賬。”
    音頻到這裏結束。
    亞瑟把所有內容逐一標記,導入分析係統。屏幕上逐漸生成一張立體資金流向圖譜,紅線代表異常轉賬,藍線是公開備案項目,黃線則是媒體收款路徑。三條線在幾個關鍵節點交匯,尤其是“星海二期”這個中轉平台,成了多個流向的聚合點,宛如一張蛛網的中心。
    他放大其中一段鏈條:托投資金→文化公司賬戶(瀚海)→以“影視合作款”名義轉出→空殼公司接收(Oceanview)→離岸結算。整個過程用了五天,跨越四家機構,最後消失在海外賬戶。
    這不是普通的挪用,而是早就設計好的路徑。每一步都有合規外衣,每一環都能自圓其說。若非掌握原始撥款數據,根本看不出破綻。
    正要導出報告,電腦突然彈出警告框:
    【部分加密文件需要二級權限才能打開】
    【當前密鑰等級不足,請聯係技術支持組】
    他試了備用密鑰,仍然無法讀取。看來是技術團隊那邊還沒完成破解,得等天亮後由專人處理。
    他靠在椅背上,閉眼幾秒。眼皮沉重,太陽穴隱隱作痛。連續工作超過十二小時,身體早已發出抗議,但他不敢睡。這種時候,任何一次短暫失聯,都可能意味著線索中斷,甚至反被鎖定。
    就在這時,手機震動了一下。
    新聞推送標題跳出來:“某海外基金涉嫌洗錢遭調查,監管部門介入”。
    內容很短,隻有百餘字,未提具體名稱,也沒涉及任何企業或個人,但發布時間就在四十分鍾前——正好是音頻中提到“風聲緊”之後不久。
    他立刻想到剛才聽到的那段話。這條消息會不會是對方放出的***?表麵上是監管行動,實則是提醒內部人員清理痕跡、切斷聯係?又或者,是某個環節出了問題,導致被動曝光?
    他打開郵箱,準備給律師團隊發一封簡報,隻寫了一半:“請立即啟動應急預案,核查以下機構是否存在間接關聯……” 突然聽見門鎖輕響。
    門被輕輕推開。
    艾迪走了進來,手裏端著一杯咖啡。她穿著淺灰色的家居服,頭發紮成低馬尾,臉上沒有化妝,看起來剛睡醒不久,可眼神清醒,毫無困意。
    她把杯子放在桌角,沒說話,隻是看了眼屏幕上的圖表。她的目光在“星海二期”和“Z組長”之間停留了幾秒,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一張折好的紙條,壓在杯底。
    “廚房熱著粥,七點準時會響。”她說。
    亞瑟點頭,“你去睡吧,不用管我。”
    “我不是管你。”她頓了頓,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力量,“我隻是覺得,你知道的事,不該一個人扛。”
    說完她轉身往外走,腳步很輕,像是怕吵醒整棟樓的寂靜。
    “艾迪。”他叫住她。
    她停下,沒回頭。
    “孩子今天上學,你送嗎?”
    “嗯,八點出門。”她答完,拉開門出去了。
    房門關上後,他打開那張紙條。上麵寫著一行字:“別忘了吃藥。”字跡工整,像是特意寫慢的,每一個筆畫都透著小心。
    他看了眼桌上的藥瓶,白色小瓶,標簽朝下。那是醫生開的抗焦慮藥物,每日一次,飯後服用。昨天吃完就沒再補,原本以為沒人注意。
    他擰開瓶蓋倒出一粒,就著微涼的咖啡咽下去。苦味順著喉嚨滑落,帶來一絲清醒。
    剛放下杯子,郵箱提示音響起。
    是技術支持組的回複:“編號F7加密文件已破譯,內容如下。”
    附件打開,是一份內部會議紀要掃描件。會議日期是上周三,地點標注為“總部B區302室”。議題欄寫著:“關於‘光影計劃’下一階段執行方案及預算調整”。
    紀要中提到,原定投入三千萬元用於“輿論引導專項”,現因監管審查加強,決定將其中一千五百萬元改為“間接支持”,通過第三方機構以“內容讚助”形式支付給指定媒體,同時要求各合作平台保持每周至少兩次深度報道發布頻率。
    落款處有一個簽名,模糊不清,墨跡暈染,但旁邊打印的名字能看清:
    周維鈞
    他盯著那個名字看了很久,手指慢慢收緊,指節泛白。
    周維鈞——現任“啟明控股”戰略顧問,也是三年前那場並購案中,親手將他排擠出董事會的人。他曾以為那是一次商業博弈的失敗,現在看來,或許從那時起,這張網就已經開始編織。
    這時,窗外開始發白。遠處高樓的輪廓一點點清晰起來,城市即將蘇醒。他調出之前整理的資金模型,在最新數據基礎上重新跑了一遍驗證程序。
    進度條走到百分之九十七時,係統自動標紅了一個新發現:那家接受“內容讚助”的媒體之一——《深度中國》,曾在三天前發表過一篇題為《亞瑟巨額投資疑雲再起》的報道,發布時間正好在資金到賬後的十二小時內。
    幾乎是同步操作。
    他截下這張圖,新建一個加密文件夾,命名為“Level2 可提交”。裏麵隻放了四樣東西:銀行流水截圖、音頻文字稿、會議紀要片段、以及這張帶有時間關聯的資金路徑圖。
    做完這些,他沒有關閉電腦,也沒有起身活動。屏幕上的藍光映在他臉上,冷靜而穩定,像是一具不會疲倦的機器。
    樓下傳來孩子的說話聲,清脆而明亮:“媽媽,我的科學作業要交打印版嗎?”
    接著是艾迪的聲音:“書包帶好了嗎?外套穿厚一點。”
    片刻後,大門輕輕合上。
    他刷新了一次通訊軟件,確認“影流”小組沒有新消息。然後打開日程表,找到上午九點的法律顧問會議,在前麵打了個勾。
    手指懸在鍵盤上方,正準備寫下待辦事項,突然注意到音頻文件裏那段話的某個細節。
    “Z組長的意思是,維持現有節奏……”
    Z組長。不是負責人,也不是主管,而是“組長”。
    說明這個組織內部有分級管理結構,而且使用代號稱呼高層。這種模式常見於高度隱蔽的運作體係,一般不會對外透露層級關係。通常,代號背後還藏著身份編碼規則。
    他重新翻看組織架構圖,試圖找出其他可能的代號線索。就在放大某一角落時,發現邊緣有一串手寫的編號:Z0724。
    日期格式。七月二十四日。
    他立刻調出舊檔案,查找那天發生的事。
    頁麵加載出來的一刻,他的手指停住了。
    七月二十四日,正是華僑托投資金正式劃撥的日子。
    也是那一天,係統日誌顯示,有未知IP嚐試訪問資金審批後台,雖未成功,但留下了三次試探性登錄記錄。當時被判定為普通爬蟲攻擊,未作深究。
    而現在,Z0724,很可能不是日期,而是身份編號:Z序列第七號成員,入職或激活時間為7月24日。
    他迅速比對已知線索:Z負責外部資源對接,掌控媒體渠道,擁有決策影響力,且能直接影響“光影計劃”執行節奏。
    而周維鈞,恰好曾在兩年前兼任某文化傳媒集團董事,與《深度中國》總編輯私交甚篤。
    兩個影像在他腦中緩緩重疊。
    他緩緩呼出一口氣,手指在鍵盤上敲下最後一行指令:
    【生成完整證據鏈摘要,設定自動發送觸發條件:若本人連續24小時無登錄記錄,則立即推送至檢察機關指定信箱。】
    設置完畢,他關閉所有敏感窗口,僅留下一張空白便簽。
    上麵寫著:
    “當謊言足夠精密,它就成了真相的替身。
    但隻要起點是假的,終有一天,影子會踩到自己的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