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二郎巡遊清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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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武鬆無意中打死了老虎,意外成名,但他本意是來尋找哥哥武大郎。他自小與兄長相依為命,此番從滄州趕來陽穀縣,心裏頭最記掛的便是武大郎的境況。
    如今雖得了這打虎英雄的名頭,被百姓簇擁著,可他心裏卻總空落落的,隻盼著能早些尋到兄長,將這一路見聞說與他聽。
    人群中不時有人高聲喊著“打虎英雄”,拋來的彩綢與鮮花落在他肩頭,他卻隻是微微點頭,目光越過攢動的人頭,不住地張望,好像下一刻就能看到矮矮胖胖的身影挑著炊餅擔子走來。
    巡街隊伍很快來到縣衙,知縣迎出,眾人注視著武鬆進入縣衙。知縣上前,武鬆從床上躍下,立刻扛起了後麵幾個人抬著的老虎,旁觀眾人驚歎不已:“哎呀,真是打虎英雄啊,太羨慕了!”“這男人太有勁了!”眾人議論紛紛。
    知縣見武鬆一人扛著老虎,心中暗讚,邀請武鬆上堂。武鬆還禮後,將打虎經過詳細敘述,兩旁兵丁官吏聽得目瞪口呆。知縣在大堂上賜武鬆三杯酒,並命師爺取出五十兩賞銀贈予武鬆。
    武鬆大義凜然地說:“大老爺,小人托全縣人民的洪福,僥幸打死了老虎,非一人之功,怎敢受此賞賜?許多獵戶因老虎受傷,甚至殘廢,我想將這些錢分給他們,也能體現大老爺您的恩典。”
    武鬆此言一出,旁觀眾人無不感到他更加高大,紛紛稱讚武鬆人品高尚。知縣聽後,緩緩
    說道:“也好,也罷,壯士既然如此,這50兩紋銀,聽憑武壯士處置。”
    說著,武鬆便將這五十兩賞銀交給了大堂外眾多獵戶,讓他們分發給那些受傷、致殘的獵戶家庭。
    知縣大老爺見武鬆如此仁德忠厚,且是一條好漢,心中有意提拔他,便開口道:“吳壯士啊,你雖是陽穀縣人氏,但與我這清河縣相隔不遠。今日,我想委派你擔任清河縣縣衙巡捕的都頭,專門負責全縣治安,擒拿盜賊。不知壯士意下如何?”
    武鬆一聽到知縣大老爺要任命他為縣裏巡捕的都頭,連忙跪謝道:“承蒙大老爺抬舉,小人終身感恩戴德。”
    “哈哈哈,壯士免禮,你有一身武藝,能為本縣擒拿流寇,實乃本縣人民之福啊!”說罷,知縣大老爺隨即叫來師爺,寫下文案,當日便任命武鬆為巡捕都頭。從此,武二郎又多了一個名號——武都頭。
    就這樣,縣裏的富戶紛紛前來祝賀,少不了請武鬆吃飯。幾天後,武鬆正準備去陽穀縣裏尋找哥哥武大郎,卻沒想到自己在縣裏做了都頭,有公差在身,心中也滿是歡喜。
    然而,那時東平府一府兩縣,陽穀與清河緊鄰,武鬆心想,自己在清河縣出了名,陽穀縣的消息也能傳過去,屆時大哥或許也能尋來。於是,武鬆便在清河縣安頓下來。
    幾天時間,武鬆已將縣衙的大小事務一一了解清楚。他每天領著幾個親兵,帶著兵器巡行全縣。滿縣人見到能打死老虎的武鬆,無不感到心中踏實。
    一日,武鬆巡至城南集市,見一群商販圍作一團。他撥開人群,隻見兩個壯漢正揪著一個賣菜老漢的衣領,聲稱老漢的菜攤擋了他們的路,要掀翻攤子。
    老漢急得滿臉通紅,連連作揖求饒,周圍百姓雖麵露不平,卻無人敢上前勸阻。武鬆厲聲喝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欺淩老者!”
    那兩個壯漢見是武都頭,頓時嚇得臉色煞白,鬆開了手。武鬆問明緣由,原來是這二人一貫橫行霸道,今日又故意尋釁。他當即命親兵將二人帶回縣衙,杖責二十,枷號示眾三日。
    此事傳開後,清河縣的風氣愈發清明,百姓對武鬆更是敬佩有加,常有人提著自家種的蔬菜、養的雞鴨送到縣衙,卻都被武鬆婉言謝絕了。
    他常對親兵說:“我等食朝廷俸祿,當為百姓分憂,豈能收受民脂民膏?”
    許多百姓都說,自打武都頭來到清河縣,地痞流氓再也不敢當街調戲婦女,也不敢拿東西不給錢了。
    卻說一日,武鬆在大街上行走,突然聽到背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兄弟,知縣大老爺推舉你做了都頭,你怎麽不過來看看我?”
    武鬆回頭一看,沒有看到有人,但聲音好熟悉,他心中納悶,這聲音分明是自家兄長武大郎的,可放眼望去,街上行人雖多,卻不見兄長那矮矮胖胖的身影。
    他正四處張望時,那聲音又在身邊響起:“我在你身邊,你往下麵看,莫不是做了都頭,就不認哥哥了?”
    武鬆連忙往下看,隻見一個頭戴舊氈帽、身穿粗布短褂的漢子正朝他咧嘴笑著,不是武大郎又是誰?原來武大郎身子太矮,武鬆眼睛平視,看不見武大。說話之人正是他日思夜想的親哥哥武大。
    自從兄弟分別後,武大因遭遇饑荒,搬到了清河縣租房居住。縣裏人見他身材矮小,為人軟弱,模樣不佳,便給他起了個外號“三寸釘古樹皮”,意指他長相粗糙,頭臉與四肢不成比例。
    又因武大性格樸實軟弱,常遭人欺負。一個男人長得矮小、醜陋,又性格內向,可想他的日子並不好過。而且,武大郎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本事,別的不會,隻會做餅賣餅。
    因此他終日挑著擔子出去賣炊餅,以此度日。可惜的是,生意漸漸冷清,收入也越來越少。時間一長,武大郎自己都覺得在清河縣的日子越來越艱難。
    俗話說,屋漏偏逢連夜雨,行船又遇頂頭風。武大郎已經夠悲慘了,結果他的妻子還去世了。武大郎原本有個妻子,妻子去世後,留下一個大約十二歲的女兒,名叫迎兒,取的是“迎接”的“迎”字。
    武大郎帶著迎兒,兩人相依為命。不到半年的時間,武大郎手頭更加拮據,連大房子也住不起,隻好搬家。張大戶家有個小偏房,房租便宜。在清河縣武大郎在張大戶家算是找到了一個落腳點。
    張大戶在清河縣是有錢有勢的人,家裏有很多下人。這些下人見武大郎本分老實,也時常照顧他,但前提是買東西要便宜、要優惠。平時,武大郎見到這些人也是忙不迭地奉承。
    因此張大戶家的下人們都喜歡武大郎,覺得他不僅會做人,做的餅也好吃,而且賣給他們還特別便宜。他們在張大戶麵前總是誇武大郎如何好,如何替家裏幹事。
    張大戶一聽,心想這武大郎既能替自家幹活,又會做人,還這麽懂事。於是,他對武大郎說:“你租我的房子,那小破屋的房租我就不要了。你在家裏麵多幫我幹點其他的活就行了。”
    武大郎感激不盡,連聲道謝。就這樣,武大郎算是稍微鬆了一口氣。說到這裏,我們再來說說張大戶。張大戶年紀已大,年輕時繼承了祖輩留下的田產,又擅長經商,所以年過六旬時,已是家財萬貫,擁有百間房屋。
    盡管張大戶如此富有,但人無完人。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張大戶雖擁有百萬家財,卻身邊無兒無女,膝下無人。他常常感歎,自己這麽有本事,卻連個孩子都沒有。
    妻子在家管得嚴,整個大宅裏一個漂亮的丫頭都沒有,全是些歪瓜裂棗的侍女。他常想,縱有萬貫家財,將來又有何用?
    張大戶的母親還健在,年歲已高,眼看兒子六十歲了還沒個一兒半女,便做主了:“兒啊,既然如此,我讓媒婆替你買兩個小丫頭,早晚讓她們學習彈唱,服侍你。”
    張大戶一聽,打心眼裏高興,連連感謝母親。沒過幾天,母親果然叫來媒人,給張大戶買來了兩個丫頭。
    張大戶聽了他母親的這番話,心中感激不盡。張大戶的母親便雷厲風行地行動起來,找了個媒婆為張大戶買下了兩個丫頭。這兩位丫頭各位聽眾或許並不陌生,一個名叫白玉蓮,另一個則是潘金蓮。
    白玉蓮年方二十八,出身小戶人家,生得白淨嬌小;而潘金蓮則是南門外潘裁縫的女兒,排行第六,人稱六姐。潘金蓮自幼便有幾分姿色,最值得一提的是,她從小就能將小腳裹得極小。在那個時代,女子腳越小越被視為佳麗,因此她父親便給她取名為金蓮。
    可惜的是,潘金蓮命運多舛。她父親早逝,母親又沒有父親潘裁縫的那門手藝,家境很快便陷入困境。從九歲起,潘金蓮的母親將她賣入王昭宣的府中。
    王招宣是一位高官,招宣是招、宣兩地招討使——官名。掌鎮壓起義及招降討叛,軍中急事不及奏報,可便宜行事。唐後期派朝官巡視地方,稱宣慰安撫使或宣撫使。
    潘金蓮便在大官府中做了丫頭。在那段歲月裏,潘金蓮學會了彈唱,王招宣閑暇時還教她讀書寫字。潘金蓮天生性格開朗,機靈聰慧,雖年僅十二三歲,卻已懂得描眉畫眼,略施粉黛,且琴藝出眾。此外她的女工針織手藝也極為精湛。
    潘金蓮不僅容貌秀麗,還精通琴棋書畫,知書達理,能識文斷字。她梳著小辮,穿著自己親手縫製的緊身小衣裳,模樣俊俏至極。
    十五歲那年,王昭宣去世,潘媽媽覺得金蓮以後做不成小妾,便想將潘金蓮從王府中贖出。她盤算著女兒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又習得一身才藝,若能尋個殷實人家做正頭娘子,往後便能衣食無憂。
    然而王府規矩森嚴,贖身並非易事,潘媽媽為此四處奔走,變賣了家中僅存的幾件舊物,又托了不少人情。
    王招宣府看看潘媽媽可伶,答應讓十兩銀子贖金蓮出門,潘媽媽實在沒有錢,王招宣府先讓湊足一半贖金,餘下的可在半年內分期交付。潘媽媽喜出望外,連夜趕回家中翻箱倒櫃,又挨家挨戶向鄰裏拆借,好不容易才將五兩銀兩湊齊。
    潘金蓮離開王府那日,看著熟悉的朱門高牆漸漸遠去,心中既有對過往歲月的留戀,也藏著對未來生活的忐忑,不管怎麽說,一家人團聚,以後就跟著媽媽好好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