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郎決別武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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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說武鬆領受了知縣的命令後,便著手安頓一日,收拾行囊,準備啟程。此行需從清河縣趕往東京城,無論如何,他覺得有必要先告知哥哥一聲,以免發生什麽意外,哥哥卻一無所知,那就不好了。
    於是清晨,武鬆離開縣衙,回到自己的住處,叫來一名士兵,吩咐道:“你拿著這些錢去購置些酒菜,買上一壇好酒,再從酒館挑選些菜肴,直接送到我大哥家。”
    士兵領命而去,迅速將酒菜備齊,徑直送往武大郎家中。不久後,武鬆也動身前往大哥家。
    當他走到大哥家門口時,卻有些猶豫,不知是該立即上去還是再等一會兒。
    正當他站在門前思索之際,武大郎恰好從街上歸來。見到武鬆,武大郎驚喜地問道:“二弟,你到家門口了,怎麽不上去?”
    武鬆答道:“大哥,我正想進去呢。”
    “別再買這些東西,咱們一起回家吃飯吧,我那兒還有不少菜。”武大郎笑道:“你大嫂說了,不把這些東西買完,她不讓我回家。走吧,沒事,咱們回去吃點飯。”
    就在武大郎與武鬆在樓下交談之時,樓上的潘金蓮早已將一切看在眼裏。她心中暗想:“這武鬆不是不來,怎麽又回來了?莫非又對我起了心思?男人嘛,哪個能不對我不動心?他肯定是為了我才回來的。”
    潘金蓮決定待會兒再探探武鬆的口風。她立刻在樓上重新打扮了一番,抹了抹粉嫩的臉頰,塗了塗嘴唇,整理了一下雲鬢,換上一件非常漂亮的緊身彩色小衣裳。經過這番打扮,潘金蓮顯得麵若桃花,眼中閃爍著迷人的光芒,真是美豔動人。麵對如此美貌的潘金蓮,簡直不知該如何形容,隻覺得大多數男人見到她,恐怕都會忍不住多看幾眼。
    隨後,潘金蓮款款下樓。此時,武鬆和武大郎已經進屋,武鬆讓士兵去廚房準備飯菜。潘金蓮身著華服,走到門口,對著武鬆說道:“叔叔,幾日不見,奴家心裏甚是想念。我們是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今日一定要多喝幾杯,奴家定會做幾個拿手好菜款待叔叔。”
    武鬆回應道:“大嫂,我有一事要和哥哥商量。”
    潘金蓮笑道:“既如此,請樓上坐。”
    “好,大哥,您請,”兄弟三人就這樣來到了樓上。武鬆讓哥嫂上座,自己搬了個高靠背的凳子,坐在了下座。那士兵辦事真是麻利,把幾件菜重新熱了,熱了酒,立刻擺上了酒菜,這一桌飯就擺齊了。
    “大哥大嫂,您先請。哎,二弟不多禮了,我們一起吃。”武鬆說道。
    “嗯,叔叔來,我給你夾菜。”潘金蓮那副調動的眼神又去看著武鬆。
    武鬆隻顧著低頭吃飯,一眼都不去看她。酒過三巡,武鬆對一旁的瑩兒喊道:“瑩兒過來,讓叔叔看看。瑩兒加點菜,多吃點,正長個兒。”
    瑩兒很是乖巧,加了點菜,又在一旁坐下。“來人啊,給我拿一個酒杯。”武鬆說道。那士兵隨即拿了一個更大的杯子遞給了武鬆。
    “大哥在上,今日蒙東京蓋世之恩,我明日就要啟程了,多則兩三個月,少則十幾日回來。
    大哥,有句話,弟弟想和你說。嗯,哥哥,你生性善良,我不在你清河縣的日子,如果有外人欺負你,莫與他爭辯,待我回來,弟弟定然替哥哥做主。”
    “從明天起,大哥你每天隻賣五籠炊餅,每天晚點出攤,早點回來。還有,大哥千萬莫與人發生口角。再有就是回到家之後,早早地把門鎖好,這樣能省了很多口舌之爭... ...還有就是,哥哥若要聽到什麽閑話,你請不要往心裏去,待你二弟回來,我一切替哥哥做個公道了斷。大哥切記,每日多在家裏呆著。”
    “我聽弟弟的話,每日守在家中,一定要記住,遲出早歸。”
    “喲,二叔,你讓你大哥一天就賣五籠炊餅,哼,還遲出早歸。那我們一家人喝西北風啊?我們也得養家糊口啊。”潘金蓮不滿地說道。
    “算了吧,我這裏有十兩銀子,足夠嫂嫂一家一二月的生計之用了。大嫂,你莫再猶豫了。”
    “哎,大哥喝酒啊。”武鬆說道。
    “好,二弟。”武大郎應道。
    這杯酒喝過之後,武鬆接著對潘金蓮說道:“嫂嫂,你是個精細的人,不用我武鬆多言,你也知道,我大哥為人忠厚,整個家裏全靠嫂嫂做主。我隻希望嫂嫂平日裏少出去拋頭露麵。另外,再有如若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找嫂嫂,切莫與其他男人多言。俗話說,籬笆紮得緊,野狗鑽不進。”
    隻見潘金蓮聽到這句話,立刻滿臉怒火,她指著武大郎說道:“喲,大郎,你看見了嗎?聽見你兄弟在說什麽了嗎?你兄弟說白了,這不就是嫌我不守婦道嗎?啊,你我我告訴你,我跟你說不著,但是武大,你看到了嗎?你兄弟在欺負老娘。”
    “哼,我告訴你,我潘金蓮雖不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但我也是一個響當當的女人。我的拳頭上也立得住人,我這胳膊上也走得馬,不是那個膿包都能過來欺負我的... ...哼,老娘自從嫁了你武大,我真的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怎麽了?哼,武鬆,你說這話什麽意思?你們兄弟這是合起夥來,在這兒欺負我呀。”
    “武鬆,你休要胡言亂語,當著你大哥的麵跟我說這些話。告訴你,我潘金蓮不吃你這套。”
    “正所謂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嫂嫂,你若是真對俺大哥好,我勸你平常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你隻要是信口相依,這個家肯定是家和萬事興。”
    潘金蓮聽到這兒,拿起了酒杯,一杯酒直接灌下了肚,她隨即說道:“哼,我說不要以為你自己聰明伶俐,你沒聽說過這句話嗎?長嫂為母,我當初嫁給武大的時候,我也不曾聽說他有個什麽小叔。今日你武鬆無大無小,當著你大哥的麵在這教育我。真是老娘晦氣,我怎麽遇到你們這家的人?我真是後悔嫁給你。哼,我到現在受你們兄弟倆的氣。”
    潘金蓮說到這兒,麵露哭澀,一邊哭一邊下樓去。
    “金蓮,你莫生氣呀。”武大郎勸道。
    “哎呀,二弟呀,你這是何必呢?”武大郎無奈地說道。
    “二弟... ...你莫再言語。”
    武鬆一邊歎道:“苦口良言諫勸多,金蓮懷恨起風波。自家惶愧難存坐,氣殺英雄小二哥。”
    武鬆在臨去東京之前,與大哥大嫂臨別時,酒桌上發生了諸多不愉快。其實,這件事暴露了武鬆的一個問題——他做事過於魯莽。
    潘金蓮的脾氣性格,並非三言兩語就能改變。而且當著她丈夫武大郎的麵,把這層窗戶紙捅破,以後還怎麽與潘金蓮見麵?這注定武鬆此舉已決定了這個家庭未來的破裂。
    再說武大郎難道不清楚潘金蓮的為人嗎?從張大戶將金蓮許配給武大那天起,武大便知道這頂綠帽子是戴定了。武大郎就是覺得潘金蓮好,覺得她漂亮,才忍氣吞聲。否則怎會讓這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武大郎最後對武鬆說的“莫言語”三字,一語道破天機。武大郎心裏明白,但無奈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他就是喜歡潘金蓮,願意與她在一起,這沒辦法。
    尤其到後來,我們更發現武大郎對潘金蓮百般容忍,隻要她在身邊就好。這正是潘金蓮的魅力所在,也是作者蘭陵笑笑生的高明之處,處處顯現出潘金蓮的美麗與心計,為她做了極好的鋪墊。
    潘金蓮負氣從樓上跑下,哥倆弄得極不愉快。武大郎和武鬆在桌上例行公事般又喝了幾杯酒,武大郎坐立不安。兩人下樓後,武大郎與武鬆揮淚告別,說道:“兄弟,你去了東京,早日回來,大家都盼著你。”
    武鬆臨走時又對哥哥說:“大哥,你在家別做買賣也罷,隻管坐著,這銀兩我再給你添十兩子,夠你這段開銷。”兩人推辭一番,武大郎執意不要,生怕弟弟路上受苦,盡顯其宅心仁厚。
    武鬆又吩咐哥哥:“別的話你不必聽,但這句話一定要記住——管好家門。”沒想到,這竟是兄弟倆的最後一麵,從此陰陽兩隔。
    武鬆辭別後,前往縣衙收拾行裝,帶上防身刀劍。次日,領了知縣的通關文牒,攜帶金銀財寶,踏上前往東京的路途。
    再說武大郎,自武鬆走後,他謹遵兄弟之言,每天晚出早歸。接連幾天被潘金蓮罵得狗血淋頭,武大郎忍氣吞聲,隻記住回家鎖門,在家守著。炊餅能賣多少是多少,不賣也罷。
    某日,潘金蓮火氣更甚,罵道:“你個不識時務的東西,我嫁給你真是倒了大黴!天天關門閉戶,不怕鄰居笑話?讓人怎麽想?你在家守著,我還得關緊門窗,鄰居還以為咱家***那事兒!你就聽你兄弟的,等著鄰居笑話吧!一個男人不幹事業,天天守著老婆,不嫌丟人?真是沒出息!”
    武大郎無奈回應:“娘子,兄弟確實說了很多,讓我天天在家,關好門,能省去許多是非。”
    潘金蓮怒道:“你是個男人嗎?有點主心骨嗎?天天聽你兄弟的,真沒出息!我有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情,你天天在家看著我,今天我火了!”
    說完對著武大動起手來,武大郎本就身形矮小,又素來懼內,見潘金蓮動了真怒,隻得連連後退,嘴裏不住念叨:“娘子莫氣,娘子莫氣,”
    潘金蓮哪裏肯依,順手抓起桌上的針線笸籮就朝他砸去,針線散落一地,幾根繡花針險些紮到武大郎腳上。武大郎慌不擇路,一頭撞在門框上,疼得“哎喲”一聲,眼淚都快掉了下來。
    潘金蓮見狀,更是得寸進尺,上前揪住他的衣領,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數落,罵聲引來了隔壁王婆在門外假意咳嗽,她卻渾不在意,隻管撒潑打滾,非要武大郎應下不再整日鎖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