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步步荊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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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平和方圓剛走出“天上人間”,就被一個五大三粗的壯漢攔住去路。壯漢看起來很粗獷,但很有禮貌,拱手說:“兩位公子,你們的朋友司馬大爺在八戒賭坊遇到麻煩,我們老板請你們去一趟。”
方圓一怔,說:“什麽麻煩?你怎知我們和司馬大哥是朋友?”
壯漢說:“兩位公子昨天下午去過八戒賭坊,不賭博隻喝茶,很特別,所以認得。至於什麽麻煩,小的不敢多說,去了就知道了。”
方圓轉身對方平說:“平弟弟,你先去鸚鵡樓,我去八戒賭坊。”
方平說:“司馬大哥也是我的大哥,是我叫他留在八戒賭坊的,有麻煩我怎可坐視不管呢?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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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圓和方平走進八戒賭坊,大堂裏熙熙攘攘,和昨天看到的沒什麽兩樣。
方圓和方平跟壯漢來到二樓的一間豪華套房裏,見司馬空空坐在一張桌子旁,滿桌酒菜,還陪侍著一位姑娘,對麵坐著鄭九爺和老板林貴壽,又說又笑,看不出丁點兒麻煩。
司馬空空看到方圓和方平進來,如見到了救星,來了精神大聲說:“方兄弟,快來救我!”
“方圓方平兩位朋友,歡迎歡迎!”林貴壽虎生生地離座,熱情地迎接。
林貴壽是八戒賭坊的老板,綽號“鬼手”,他的手在賭桌上比鬼影還要快,根本沒人看見他做過什麽手腳,但他的手氣就是好,贏的總是他,故人稱“鬼手”。有此綽號的人,自然沒有哪個賭徒會笨到與他賭博,隻要他一進賭場,賭徒一散而光,關門才能大吉。太陽/城的八家賭坊被他一手兼並,成為現在的“八戒賭坊”。
林貴壽豪爽地說:“司馬大俠言重了。方圓方平兩位朋友,不打不相識,前天的事很抱歉。為了避免加深誤會,司馬大俠惹下的麻煩,有必要向你們解釋清楚。”
方圓和方平看著林貴壽,等著他的解釋。
林貴壽認真地說:“你們有所不知,不管是輸錢的,還是贏錢的,來八戒賭坊的都是林某的朋友。司馬大俠賭輸了不守規矩,實在令林某為難,林某酒肉款待,已仁至義盡了。兩位既然是司馬大俠的朋友,一定是來講道理的。鄭九爺見多識廣,德高望重,又是第三方,請他說句公道話。”
方圓和方平對視一眼,默不作聲,他們不喜歡鄭九爺,表情流露出不屑。
鄭九爺瞥了方圓和方平一眼,清了清嗓子說:“賭博非兒戲,賭局如人生,賭品見人品,不懂得賭博的人,不要看不起賭博。賭博蘊含著很多的人生哲理,就拿打麻將來說吧,最能體現人與人之間的平等,不管東南西北風,不管一筒二條三萬,牌子無貴賤,作用無大小,隻要給它機會,每張牌都有可能一牌定乾坤;再說推牌九,最能說明機會公平,牌子雖然有大小,但和抓牌的人的身份貴賤高低無關,人人平等,隻看你的手氣好壞,這手贏了,不等於下手還是你贏,這手輸了,下手還有贏的機會,一切重新再來;還有擲骰子,最能體現過程公開,眾目睽睽之下,毫無遮掩,一擲骰子落盤,輸贏即見分曉,一目了然,無潛規矩。”
方圓說:“鄭九爺不愧是英雄的丐幫弟子,不但賭桌上叱吒風雲,而且還能悟出這麽多人生哲理來,在下現在才明白,賭博竟是如此的**亮節。鄭九爺說了這麽多的公道話,在下還是不明白,為什麽要扣留司馬大哥。”
司馬空空說:“方兄弟,是八戒賭坊不守規矩,強行搜走我身上的一百兩銀票,還要強索四百兩,把我軟禁在此等你們來贖。”
林貴壽忙解釋說:“兩位別誤會,事情是這樣的,昨晚,司馬大俠和一位蒙麵的馬朋友玩擲骰子,開始司馬大俠贏多輸少,最後一手馬朋友買小押了五百兩,司馬大俠三粒骰子擲出三點,而馬朋友隻有一點,輸贏分明。賭徒講賭品,輸了就得認賬。”
方圓說:“一點確實比三點小,但三粒骰子怎麽可能擲出一點?”
司馬空空說:“馬朋友的三粒骰子是疊加在一起的,最上的一粒是一點,而下麵的二粒都是六點,三粒加在一起就是十三點。我的三點自然比馬朋友的十三點小。”
林貴壽說:“骰子隻看大小,這是所有賭坊的規矩。三粒骰子疊在一起,大家隻能看到最上麵的一點,而沒看到下麵的點數。”
方圓說:“現在我聽明白了,這麽說司馬大哥還欠馬朋友四百兩?”
林貴壽搖搖手說:“不是。不是四百兩,而是五百兩,不是欠馬朋友,而是欠敝賭坊。”
方圓和方平都不明白。
林貴壽說:“八戒賭坊之所以能得江湖朋友的捧場,這和敝賭坊的規矩有關。我們的規矩是,來八戒賭坊的朋友,贏錢可以馬上拿走,贏得痛快,輸錢可以由賭坊墊付,無後顧之憂。司馬大俠欠馬朋友的那四百兩,已由敝賭坊墊付,加上利息一百兩,剛好五百兩。酒菜錢就免了吧!”
方平說:“林老板,八戒賭坊的賭規人人平等、機會公平、過程公開,這筆賬很清楚,利息一夜一百兩也不算離譜。我和大哥來和你們賭一把,我們贏了,這五百兩抵消,我們輸了,總共付一千兩。如何?”方平一直沒有說話,一開口語驚四座。
方圓忙扯方平的衣角。司馬空空急說:“方平兄弟,你盡出餿主意,不要再害我!”
鄭九爺說:“小賭怡情,大賭搏命。賭坊前有塊‘八戒’牌坊,年輕人不妨去看看,可以悟出做人的道理來。”
方平不屑地說:“如果真能悟出做人的道理來,就沒人再賭博了。”
林貴壽說:“方平朋友爽快,真是性/情中人,林某恭敬不如從命。這樣吧,如果你們贏了,可以把錢拿走;如果你們輸了,兩筆賭債共一千兩一筆勾銷,就算是見麵禮,林某與三位俠士交個朋友,如何?”
林貴壽千金求友,誠心可鑒。
方平說:“友情不可下賭注。”方平的話太直接,有負人家盛情,使人家很沒麵子。
方圓接著說:“以賭會友,不是我們的性格。”其實方圓的話也婉轉不了多少。
鄭九爺嚴肅地說:“年輕人,嗔拳不打笑麵,你們太過分了!”
林貴壽卻很友好,爽快地說:“好,就依兩位,請選擇賭法。”
方平說:“打麻將盯上家,壓下家,防對家,勾心鬥角;推牌九贏了想再贏,輸了想贏回來,欲壑難填;擲骰子靠運氣,聽天由命。不過,從哪摔倒就得從哪爬起來,擲骰子買小吧!”方平說得胸有成竹。
林貴壽豪爽地說:“好,好!為了公平,敝賭坊的人一律不參賭。這樣吧,讓鄭九爺與你們賭一把。”
方平說:“鄭九爺的賭技我們見識過,不怎麽樣,林老板號稱‘鬼手’,我們想討教討教。”
鄭九爺的賭技高超,林貴壽的賭技更是出神入化,方平的大話讓司馬空空氣得直瞪眼,方圓也為方平捏一把汗。
“林某是主人,本不該參賭,既然看得起我,就破一次例。”林貴壽吩咐陪侍司馬空空的姑娘拿來一口碗和三粒骰子,撤下桌子上的酒菜。
林貴壽把碗擺到桌子中央,看著方平說:“主讓客,你先來。”
方平附耳對方圓說了些什麽,然後說:“我讓我大哥來。林老板是賭壇高手,賭技超凡脫俗,為了表示對林老板的尊重,再則也好讓晚輩學幾招,請林老板先來。”
林貴壽不答話,信手抓過三粒骰子,展開右手掌讓大家看個清楚,然後瀟灑地收攏五指,優雅地舉起右手,輕描淡寫地擲出,如天女散花,骰子入碗聲如珠落玉盤般清脆悅耳,如白雨跳珠入船般活蹦亂跳,越跳越慢,最後如疊羅漢般一粒接一粒疊起來,而且每粒都是一點。
“三星連珠,一點!絕!”鄭九爺不禁鼓掌。林貴壽笑而不語,雙眼盯著方圓,充滿挑釁。
司馬空空額頭直冒冷汗,緊張地看著方圓。
方圓朝司馬空空點點頭,右手不慌不忙地抓過三粒骰子,緊握拳頭,手指輕輕搓動,手掌往碗口一蓋,輕輕挪開,碗中不見骰子,隻有一小撮粉末。
司馬空空舒了口氣,興高采烈地跳了起來,一拍方圓的肩膀大聲說:“零點,我們贏了!”
林貴壽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鄭九爺一拍桌子高聲說:“犯規,這不算擲骰子。”他深諳賭道,習慣於說行話。
方圓拍掉手中的粉末,說:“我們也是守規矩的人,而且守的是八戒賭坊的規矩,一點也看不見。”
林貴壽畢竟久經沙場,很快恢複鎮定,說:“方平朋友聰明過人,方圓朋友的大力金剛指爐火純青,‘武林雙榜’上的人物果然名不虛傳,林某輸得心服口服。”
方平說:“賭博的規矩再公平,也非正義,盡管鄭九爺把賭博的好話說盡,但我不喜歡。大哥、司馬大哥,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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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平、方圓和司馬空空三人下到大堂。
司馬空空摸著額頭說:“剛才把我嚇出一身冷汗,幸好方平兄弟聰明。”
方平笑說:“我是運氣好。這是唯一一步活棋,如果換成別的什麽賭法,我就沒招了。”
方圓讚說:“運氣總跟著聰明的人。”
司馬空空故作神秘,說:“我的運氣也不錯,看到了一個你們想不到的人。”
“誰?”方圓和方平都好奇地看著司馬空空。
司馬空空壓低聲音說:“金鑫!就是那個被鄭九順舉報坐牢十年的金鑫。”
金鑫原本算不上武林名士,三年前是中原錢莊江南分行的老總,綽號“金算盤”,因貪汙被鄭九順舉報而成就了鄭“敢於犯上”的英雄之名。今年如意魔鏡卻映現鄭英雄沒得善終,屍體被壓在南宮世家的匾額下,誘發了慘絕人寰的“南宮血案”。盡管如意魔鏡的神通毋庸置疑,“南宮血案”眾嫌犯仍名上惡人榜第三,千夫所指萬人唾罵。人們談到“南宮血案”時都會聯想到金鑫。
方圓詫說:“至今隻不過三年而已,就出來了?”
司馬空空指了指一個正在手舞足蹈擲骰子的錦衣胖男子,說:“就是他,昨晚把很多錢輸給林天壹,大有文章。”
方圓看向錦衣胖男子金鑫,說:“他從‘方便之門’出獄,本該見不得人,卻大搖大擺來賭博,確實奇怪。大哥留下繼續觀察,我和平弟弟去鸚鵡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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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圓和方平來到鸚鵡樓。
鸚鵡樓的消息發布會已經結束,人群從“喇叭廳”裏魚貫而出,亂哄哄的,人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方圓惋惜地說:“我們遲到了。”
方平說:“我不是來聽消息,是來找人的。”
方圓說:“找什麽人?”
方平說:“宋師師。”
方圓詫說:“找她幹什麽?”
方平說:“聽我的,不要多問。等下我和她談話,你隻許聽,不許說。”
方圓說:“遵命。”
等外湧的人稀了些,方平和方圓逆著人流往裏擠。“喇叭廳”裏還有不少人,花小雲由郭麗薇陪同從二樓的雅座下來,他笑著向方圓走來,笑得不可捉摸,說:“方老弟,我正想找你。”
方圓詫說:“花堂主找我?”
花小雲說:“我問你,張雪和王風是不是你親自從普安寺救出來的?”
方圓說:“是的,有什麽不對嗎?”
花小雲板著臉說:“方老弟,你真行,你在張雪和王風身上做了什麽手腳?解開穴道後,他們發瘋似的撲向劉城主,結果雖然隻是抓傷脖子,但劉城主已經生命垂危了。據大夫說,指甲上塗有劇毒,這種毒中原少有,可能是海南五指山的‘見血封喉’。”
“怎會這樣?”方圓愕然。
郭麗薇玉麵含霜地說:“方圓,你到處惹是生非,我幹爹禮待於你,你為什麽要害他?”
方圓莫名其妙,嘀咕說:“難怪把他們關在馬圈裏毫無防備,我上當了。”
花小雲嘲笑說:“我還以為方老弟有通天的本事,單槍匹馬就把他們抓來,原來是明月樓的一顆棋子。你現在拿什麽證據來證明自己和盜案無關?拿什麽證據來證明張雪和王風刺殺劉城主與你無關?
方圓很無奈,說:“天下的壞事很多,我到哪裏去找那麽多的證據?張雪和王風可能中了全能教的邪術了,說不定中了什麽‘還魂丹’的藥。”
花小雲說:“你自己也說不清楚,誰會相信你?”
“我!”方平隻說了一個字,卻鏗鏘有力。
花小雲瞅著方平,說:“你?你們稱兄道弟的,相信何用?”
方平憤然說:“花小雲,全能教禍害武林,塗炭生靈,你們刀斧堂坐視不管,劉宗恒的事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全能教是項翌請來助選的,你如果真想幫劉宗恒,應該明白真正的對手是誰。”
花小雲忙說:“城主之選公平競爭,刀斧堂不插手。我隻是提醒方老弟,整個太陽/城都認為劉城主中毒和方圓有關,鸚鵡樓剛才就是這麽宣布的。”
方圓說:“張雪和王風是花堂主送到桃源居的,如果我有嫌疑,那你也難脫幹係。”
“你……”花小雲一時無言以對,然後無奈地說:“好,好,算我倒黴,你好自為之吧!”花小雲說罷拉著郭麗薇混入人群悻悻地走了。
方圓看著走出去的花小雲,歎說:“平弟弟,我被項翌耍了,沒想到項翌會利用張雪王風刺殺劉宗恒。昨晚找到張雪王風時,他們的臉脹得通紅,好像在極度興奮中被點了穴道,像一張引而待發的弓,解開穴道就會襲人,怪我太大意了。”
方平柔聲說:“大哥不用自責,那種情景下誰都會上當。林鳳主動告訴你張雪王風在普安寺,花小雲半路接走,本想利用你。這樣也好,讓他們啞巴吃黃連。”
方圓苦笑說:“這麽說倒要感謝花小雲半夜來接了,不然百口莫辯。逢凶能化吉,看來張半仙說對了,我是天生福命的。”
方平笑說:“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林龍、劉宗恒、花小雲,還有那個林貴壽,他們都知道你是個人才,都想利用你,又怕你被別人所用,所以你的麻煩還沒完。”
方圓說:“這我不擔心,我是個小人物,利用價值有限。不用理會,我們去做自己的事吧!”
方平欣然說:“大哥臨危不亂,大將風範,像個大人物。”說罷指著一個打掃大廳的老人說;“我去問問老人家,宋師師在哪。”
方平走到老人麵前,說:“老人家,你好!請問宋師師阿姨在不在?”
老人停下手中的活,說:“師師小姐不在,去龍山太子廟做佛事去了,昨天就去了。”
方平說:“哪何時回來?”
老人說:“不清楚,可能要三五天吧!”
“明白了,謝謝老人家!”方平轉過來對方圓說:“大哥,我決定去太子廟。你傍晚要搬家,就不用去了。”
方圓說:“我也去。現在早飯剛過,我們去快馬堂租兩匹馬,騎馬去龍山,傍晚一定能趕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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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山在太陽/城北五十裏,高峻雄偉,三麵懸絕,東瞰浩瀚大海,南眺美麗太陽/城,西窺恐怖食人穀,北牽綿延山脈,樹木蔥鬱,巍然獨秀。
登龍山,上“太子廟”,僅南麵一條路。
山腳下林木蔥蘢,環境清幽,驛站裏欲上山的香客很多,馬圈裏寄養著不少馬,小販吆喝著賣香燭紙錢。
方圓和方平騎馬來到驛站,把馬寄養好。
夥計鄭重地說:“兩位客官,今夜若不住在山上,傍晚前必須把馬領回去。”
“傍晚前?”方圓一怔說:“為什麽?”
“客官大概第一次來龍山吧!”夥計指了指西側幽深的峽穀口,麵露懼色,說:“那裏麵就是可怕的食人穀,每到夜晚就有吸血鬼出沒,遇人吸人血,遇馬吸馬血。二十年前,東方盟主的兒子就是在那裏被吸血鬼吸幹血而死的。我們這裏的規矩是,傍晚前,所有的人馬都要撤回太陽/城去。”
方平不禁笑了,說:“這裏的規矩真好!如果天下的規矩都如此嚴守,天下就太平了。”
“還好?會死人的!”夥計大惑不解地瞅著方平,哭喪著臉。
方圓說:“對極了,犯規的風險如此之高,誰敢不遵守!”
——人敢於以身試法,症結往往不在於後果不嚴重,而在於風險太低。
夥計還是聽不明白,把方圓和方平當作怪物般端詳起來。
方平說:“夥計,夜宿觀音寺的人為什麽不怕吸血鬼?”
“這還用問?觀音菩薩保佑唄!”夥計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兩位公子哥,買些高香燒給菩薩吧!我這些香燭經智深大師念過經,很靈驗的。”一位打扮得像巫婆的中年婦女提著一籃子的香燭走過來,滿臉堆笑,眼神充滿貪婪的期待,篤信地說:“隻要燒上一把,求官得官,求財得財,求偶得偶,有求必應的,買些吧!”
方平一看到巫婆就厭惡得直皺眉頭,藏到方圓身後。
“不用了,我們對佛無所求。”方圓說著拉著方平轉身就走。
巫婆緊跟過來用嚇唬的口吻說:“百步雲梯很險,燒香的人才能平安上下,不然要摔下的!”這簡直在詛咒。
方圓和方平走得更快了,頭也不回地說:“放心吧,好人自會上下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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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圓和方平走上山路。
山腳的路還比較平緩,兩旁大樹參天,偶遇怪石險道。行至山腰,突現峭壁。峭壁上鑿出百餘步石階,下臨恐怖的食人穀深淵,上接蒼茫青天,象登天的雲梯,懸崖上刻著“雲梯百步接太清”。
峭壁下有座八角亭,亭裏香煙繚繞,不少香客在乞求菩薩保佑。很多香客在百步雲梯下望而興歎。
方平仰望著絕壁險道,怯聲說:“大哥,好險啊!心有點慌。”
“真的好險,我扶你上吧!”方圓伸手去捉方平的手。
方平忙藏起手,說:“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
方圓說:“那你先上,抓緊外邊扶欄,向上看。我在後壓陣。”
方平微微一笑,說:“又不是打仗,無須大哥壓陣,我沒那麽嬌氣的。”
方平勇敢地爬上百步雲梯,方圓緊跟其後。
爬到半梯,突見一塊鬥大的卵石飛快地順階滾下,方平若搶先機避開必擊中身後的方圓。“大哥危險!!”方平奮不顧身地用雙手去接,滾石勢如雷霆,方平被震得身體搖晃差點兒跌下雲梯。電光石火間,身後的方圓迅速一手將方平抱緊,另一手按住滾石推落深淵,但又一塊滾石飛奔而至……
滾石撞擊聲驚動崖下香客,砸下有可能危及生命,眾香客驚恐萬狀,四散逃竄。方圓緊抱方平縱身而起,躍身跳過滾石,腳尖輕點石階,飛速掠上雲梯,落到雲梯口,隻見山口站著林天壹和一個太陽/城的衛士,他們還各抱著一個石頭準備往下砸,突見方圓和方平現身嚇了一大跳。林鳳站在不遠處,傲視著方圓和方平。方平滿臉通紅,沒等方圓鬆手已掙脫懷抱向林天壹狠狠地扇了一巴掌,憤然說:“林天壹,你好卑鄙,竟在這懸崖峭壁上暗箭傷人!”
林天壹把石頭砸向方圓,惡狠狠地說:“卑鄙的是他,他毒害我外公!”
方圓閃身避開石頭,虎著臉說:“我沒有毒害你外公。你要報複也不能傷及無辜,平弟弟在我前麵,下麵有那麽多人,你想過沒有?”
林鳳走過來瞪著方圓,傲然說:“方圓,你不用假仁假義。我問你,你在張雪和王風身上做了什麽手腳,害得劉城主身中劇毒?剛才天壹沒砸著你,算你命大。”
方圓說:“我哪有本事做手腳,張雪和王風可能中了什麽迷藥,與我無關。”
林鳳說:“有關無關誰知道啊?天壹偷襲你是不對,但事出有因,你也沒傷著,就一筆勾銷吧!”然後瞥了一下方平的手,說:“方平,你的手受傷了,但你已打回一巴掌,該解恨了吧?”
方平的左手指烏青紅腫,痛得直發抖。方平咬咬牙,說:“隻怕他不長記性。你們為什麽在這裏?”
林鳳睨視著方平,說:“劉城主被暗算,我是去觀音寺找大嫂子的,又不是專門伏擊你們。方平,你是英雄,方圓是惡人,本應避之若浼。昨晚你為了陪他吃飯,竟然不參加我的生日宴會。你和他同流合汙,毀了自己不要緊,還毀了武林英雄榜的聲譽。”
方平說:“我聽說過‘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不知道隻許林大小姐過生日,而不許別人過生日的。善惡我會分,不用林小姐操心。”
方圓說:“我是惡人,林小姐是英雄,道不同不相為謀,你走你的路吧!”
“我還不想和你們同路呢!”林鳳說罷,和林天壹向上山的棧道走去。
方圓為方平受傷的手指塗上金創藥,撕下衣角包紮。方平的手很纖巧,膚色黝黑。方圓邊包邊說:“平弟弟,很疼吧?”
方平搖搖頭,笑著說:“沒有啊!大哥這麽心疼我,我就不覺得疼了。我以前受過很多傷,沒人替我包紮過。”
方圓感激地說:“都是為了我才受傷,以你的武功完全可以避開的。”
“人心險惡遠比這雲梯,想避也避不開的。一點皮肉之傷不要緊。”方平忽戲謔說:“菩薩太靈驗了,不給她老人家燒香就給顏色看。”
方圓笑說:“對我來說,你是菩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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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山頂,有一座寺廟藏於懸崖下,佛旗獵獵,香煙繚繞,傳出鑼鼓木魚聲。寺前山門巍峨,台階威嚴,很多香客匍匐而上,虔誠朝拜。
世道紛紜,為名利蠅營蟻聚,畢恭畢敬跪拜在菩薩腳下,用各種許諾收買佛心,賄賂公行。
台階的底下有一條岔路通往後山,一塊醒目的指路牌寫著“望歸廟”。
方圓說:“‘望歸廟’就是‘太子廟’吧?”
方平說:“是的,‘太子廟’是老百姓的叫法,看在老百姓眼裏,東方小白就是太子。”
方圓打量著方平,說:“平弟弟說話總能一針見血,和一個人很像。”
方平說:“幹啥這樣看我啊?我又不是玉羅刹。”
方圓說:“我想什麽你都知道,你比她還聰明。”
方平說:“好兄弟相處久了當然會知道,以後我想什麽,你也會知道的。”
方圓說:“有道理。我真想去觀音寺問菩薩,玉羅刹在哪?”
方平說:“不行,迷信也不可朝三暮四,既然信了張半仙,就不能再問菩薩了。”
方圓說:“迷信的人偏偏朝三暮四,誰能保佑其升官發財就信誰。我隻相信人。”
方平說:“太子是人,那去‘太子廟’問太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