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七、隱鱗戢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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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圓和司馬空空出了太陽 城,直奔霸王廟,一路上議論著那個語出月脅的守墓老人。霸王廟在望了,居然還沒有追上拄拐的守墓老人。
    殘陽下,破敗的霸王廟在寒風中哆嗦,無數男女老少拿著鋤頭鐵鍬之類的勞作工具在廟前廟後東挖西鋤,不時碰撞到殘垣斷壁,“砰砰砰”火星迸射。
    霸王廟建在翠屏山莊遺址上,曆來就有埋藏寶藏的傳說,“安邦神劍”的驚現更加堅定了人們的信心。尋寶是致富的捷徑,隻要還有一口氣,有一個追求財富的夢想,不論身份貴賤智商高低學識多寡,誰都可以去努力。江湖上從來不乏這類人。三天下來,霸王廟周圍被刨地三尺,沒有人說自己挖到一點值錢的東西。
    日薄西山,霸王廟前隻剩下幾個有耐心的人,成功往往屬於那些有耐心的人。
    一個秀才模樣的人放開嗓門說:“喂!喂!大家停一下。我們挖了三天,什麽都沒挖到,那寶藏會不會在霸王廟下?”
    “有可能。”一個猥瑣的小青年得到啟發,展開想象說:“但也有可能在墓碑下麵。”
    在場的人都停止挖掘,扛著工具聚到秀才周圍。
    秀才說:“當年翠屏山莊滅門絕戶,是東方盟主托劉城主料理的後事,墓下若有寶藏,早就被挖走了。”
    “還是秀才有才。”一位老儒生說:“神劍就在廟裏發現的,還是廟下的可能性大些。”
    一個農婦急切地說:“那我們快進去挖吧,趁那個守墓的死瘸子不在!”
    小青年身健腳快,二話不說一馬當先向廟裏衝。其他的人怕小青年搶走寶貝似的蜂擁而上,直撲廟門。
    “站住!”一聲怒斥,一個身影如蒼鷹淩空般掠過眾人頭頂橫拐擋住廟門,恍若天神從天而降,不怒而威。來者竟然是守墓老人,平時萎靡的他今天好像吃了豹子膽,看起來威風凜凜。
    企圖破壞人家的發財夢,顯然是冒大不韙,是可忍,孰不可忍,況且是人人鄙夷的守墓老人。
    “死瘸子!”眾人怒發衝冠,鋤頭鐵鍬狂風暴雨般砸向守墓老人。守墓老人提拐一擋一掃,鋤頭鐵鍬漫天飛,眾人摔作一團,一個個驚慌失色。
    “財迷心竅的家夥,還不快滾!”守墓老人不屑地說:“人想致富沒有錯,豈能拆廟掘墓?”
    眾人很快回過神來,個個氣壯如牛。
    小青年被震得虎口發麻,氣急敗壞地說:“死瘸子,楚德龍不是你爹,你管什麽?”
    老儒生摸著跌痛的屁股,陰陽怪氣地說:“老弟,丐幫當年建霸王廟是為了樹立榜樣。榜樣是給人看的,時隔多年,榜樣作用早已蕩然無存。丐幫對霸王廟都不管了,你又不是丐幫弟子,管什麽?”
    一位老巫婆說:“糟老頭,你轉世還要做守墓奴!”
    大家七嘴八舌,罵天扯地。
    對於所鄙視的人,即使打不過他,也會表現得威武不屈。武鬥不敵,就來文罵,眾口向來可以熏天的。
    “不如把破廟放火燒了。”不知誰說了這句話,馬上得到大家的響應。不知是真放火或是假放火,反正眾人分頭亂竄,忙著找引火的幹柴。守墓老人盡管動作敏捷,但一瘸一拐地阻攔一窩蜂似的人,東奔西跑非常的滑稽,引來哄然大笑。
    小青年眼疾手快,趁守墓老人去驅逐他人的空隙抱著一捆幹柴往廟裏鑽。
    “住手!”方圓老鷹抓小雞似的一把揪住小青年扔了出去。小青年跌落在鬆軟的泥土上仰麵朝天,幹柴散落在身上,非常的狼狽。司馬空空一腳踩住小青年的胸口怒斥:“小兔崽子,光天化日之下真敢放火?”
    “大爺饒命,我是鬧著玩……玩的!”小青年被踩得喘不過氣來,連連哀求。
    眾人見方圓和司馬空空怒目橫眉,而且出手不凡,不禁做賊心虛,虎頭蛇尾地作鳥獸散。
    “滾!”司馬空空向小青年踢了一腳。小青年在地上滾了滾,爬起來夾著尾巴逃之夭夭。
    守墓老人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駝著背,拄著拐杖步履蹣跚地向廟裏走。
    “老伯,請留步。”方圓疾步上前,恭敬地說。
    守墓老人停住腳步,緩緩轉過身來,吃力地抬起臉,麵無表情地說:“方圓,你尾隨老朽到此,意欲何為?”
    方圓抱拳致意說:“老伯,在下並無惡意,請不要心存芥蒂。”
    守墓老人說:“你是什麽人?老朽憑什麽相信你?”
    方圓遲疑了一下,說:“在下是翠屏山莊的表親——方少姝和周鵬的兒子。”
    “哈哈……!”守墓老人仰天大笑起來,笑容有點僵硬。
    方圓和司馬空空不禁驚奇地互望一眼。
    “好笑,老朽二十年沒笑了,不知道如何去笑。”守墓老人有了一點人情味,說:“方圓,你不懂得撒謊,對於翠屏山莊,人人避之若浼,你居然與翠屏山莊攀親,明顯不可信。七天前,你雖然來祭拜楚家墓,但看得出,你與方少姝沒有母子之情,與楚家也非親非故。你來太陽 城這麽多天,看你不像個隨俗浮沉之人。你既然對老朽感興趣,有話就直說吧!”
    方圓尷尬地笑了笑,說:“讓老伯見笑了,謝謝老伯!剛才在求劍大會上,你說‘安邦神劍’是一把‘法治之劍’。你的理解別出心裁,令人耳目一新。看在別人眼裏,‘安邦神劍’代表權力或財富,據為己有以滿足一己之私。而子產鑄‘安邦神劍’時告誡鄭簡公依法治國,你的理解應該更接近於子產鑄劍的初心。”
    守墓老人盯著方圓,說:“你知道子產的初心是什麽?”
    方圓說:“子產是春秋法家先驅,一生勵精圖治,輔國安邦,初心是治國平天下。”
    “說得好!若不嫌棄,請裏麵坐。”守墓老人顯得很精神,瘸著右腿往破廟裏走。方圓和司馬空空跟了進去。
    廟內很破舊,隨處鑽入的寒風呼呼作響。南廂房有一間用自編草簾封住破洞的房間,成了守墓老人避風遮雨的家。地上一隻破鍋裏有冷灰剩炭,是用來生火取暖的。方圓和司馬空空幫著生火。守墓老人把一條舊板凳讓給他們坐,自己坐在一個木樁上。
    守墓老人說:“老朽在此住了十九年了,你們是第一批客人。”
    方圓說:“老伯隱居求誌,閉門卻掃,我和司馬大哥很榮幸。老伯,你出言有章,意味深長,一定大有來頭。”
    守墓老人說:“老朽身殘誌殘,苟安於此了卻殘生,哪有什麽來頭。”
    方圓說:“老伯剛才為了阻止那夥人闖進廟,情急之下用了一招‘天馬行空’掠過他們頭頂,然後一招‘排山壓卵’把他們的農具打飛了。後來發現我和司馬大哥來了,才藏而不露,和他們捉迷藏。”
    司馬空空說:“傳說中的用拐高手‘鐵拐李’,在江湖中神龍見首不見尾。幾天前,老哥還在林鳳手上救過我們。”
    守墓老人說:“你們認定老朽就是‘鐵拐李’了?”
    方圓說:“老伯,你不願透露自己的身份,我們也不便追問。根據你在求劍大會上說的一席話,你可能知道‘安邦神劍’的真相吧?”
    “真是言多必失啊!”守墓老人說:“‘安邦神劍’的真相不管如何,隻是一把劍而已,本身沒什麽價值。神劍承載著一種精神,是一顆思想的種子,要有適合的土壤才能生根發芽,茁壯成長,成為整個武林的共同財富。但在信仰錯位的江湖,人欲橫流,再好的東西也會被糟蹋。”
    司馬空空聽得一頭霧水,說:“老哥,打什麽啞語,聽不懂。”
    守墓老人歎說:“眾人皆醒我獨醉,老朽在說醉話。”
    方圓肅然說:“江湖汙泥濁水,人人追名逐利,曲解了神劍的真諦。老伯,也許這個世上隻有你才是清醒的!”
    “但願神劍的現身能讓世人早日幡然醒悟。”守墓老人無神的眼睛放出精光,注視著方圓說:“方圓,這就是神劍的真相。”
    方圓也注視著守墓老人,說:“老伯,世人利欲熏心,鬼迷心竅,沒那麽容易醒悟的,會為了爭奪神劍而你死我活。”
    守墓老人緩緩地說:“隻有血的教訓才能讓人醒聵震聾!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
    方圓沉思片刻,說:“老伯,‘安邦神劍’為何藏於楚霸王的塑像之中?”
    忽聽廟外傳來雜亂而急促的馬蹄聲。守墓老人警覺地站起來,說:“真的來了。你們躲一躲。”說著拄著拐杖搖船似的快步走向正殿。
    守墓老人剛到正殿,一個身材魁梧的蒙麵紫衣人健步走進大門。蒙麵紫衣人瞥了一眼老態龍鍾的守墓老人,視若無睹,轉而看著“楚霸王”塑身倒塌後滿地的泥塊,自言自語地說:“倒得好,翠屏山莊早已被世人忘記了,這泥胎早該倒了。”
    守墓老人見蒙麵紫衣人沒衝他來,慢騰騰轉身欲離開。
    “‘鐵拐李’,你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了!”蒙麵紫衣人忽目光如炬地盯著守墓老人,沉聲說:“你潛伏在霸王廟十九年了,心甘情願做一個守墓人,到底想幹什麽?”
    守墓老人挺起腰,麵無表情地說:“你原來早就懷疑老朽的身份,隻是為了放長線釣大魚。今天想收線了吧?”
    蒙麵紫衣人繞著守墓老人踱步,不緊不慢地說:“不急,這要看你是不是漏網之魚了。”
    守墓老人說:“哦?有魚從你的網裏逃走了嗎?”
    蒙麵紫衣人說:“有,有兩條半,你可能就是那半條。”
    守墓老人說:“魚有‘半條’?”
    蒙麵紫衣人說:“有!當年認為‘安邦神劍’是‘法治之劍’的隻有四個人,楚德龍已死,你生死不明,所以隻算半條魚。你處心積慮潛伏了這麽多年,今天暴露自己,不怕招來殺身之禍嗎?”
    守墓老人說:“老朽安分守己,與世無爭,人畜無害。你若對老朽下毒手,恐怕暴露的是你自己。”
    蒙麵紫衣人自信地說:“這你不用擔心,因為在江湖上,別人都以為你早已死了。讓大火燒死一個微不足道的守墓老人,沒人會起疑心的。你想死得痛快些,必須老實回答一個問題,碑文上方小姝的‘小’字改為‘少’字,是不是你改的?為什麽要改?”
    守墓老人憤然說:“姓劉的,你好狠毒,又想故技重演毀屍滅跡!翠屏山莊‘鳳凰涅槃’,還不能喚醒你們的良知嗎?二十年過去了,時勢未改,老朽早已死心塌地,無意翻案。改一個字改不了冤案,你原本不用擔驚受怕的。你為虎作倀,老朽早料到你會殺人滅口,已把當年的陰謀寫成一封密信交給了一位朋友,老朽一旦遭遇不測,將公諸於眾。因殺老朽而暴露幕後的老虎,你這倀鬼將永世不得超生!”
    蒙麵紫衣人愣了愣,說:“你也有朋友?你會連累他的。”
    守墓老人說:“放心,你不會知道他的身份的,逼我也沒用。對付你這種人,不留退路隻有死路。”
    “讓你活著真的很危險。”蒙麵紫衣人目露凶光,大手一揮惡狠狠地說:“上!要活的!”話音甫落,四個手持鬼頭刀的黑衣蒙麵人凶神惡煞地衝進門,直撲守墓老人。守墓老人擋了一招,即被團團圍住,險象環生。黑衣蒙麵人個個招式詭異,武功高強,堪稱武林中的一流高手。盡管守墓老人的拐杖橫衝直撞,銳不可當,但畢竟年老體殘,雙拳難敵四手,很快被逼得手忙腳亂,危如朝露。
    “姓劉的,密信在我這裏。”廟外傳來一個年輕人的聲音:“若傷老伯一根毫毛,立刻叫你身敗名裂!”
    蒙麵紫衣人大驚,迅速竄向廟門,奄奄黃昏下,一個年輕人的身影躍上一棵大樹。
    “亢金龍、張月鹿,快追!”蒙麵紫衣人急不及待地命令。有兩個蒙麵黑衣人立即衝出廟門,直撲大樹。樹上的年輕人不慌不忙地借蕩秋千之勢拋出老遠,沒入林中。蒙麵黑衣人亢金龍和張月鹿如餓虎撲羊般地撲入林中。
    蒙麵紫衣人回首觀戰,斥喝說:“殺!這老東西已經沒有用了,那小兔崽子跑不了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也可以讓你身敗名裂!”廟後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
    蒙麵紫衣人一驚,大手向廟後一揮,兩個蒙麵黑衣人逼退守墓老人衝向廟後。
    守墓老人收起拐杖,氣喘籲籲地說:“姓劉的,老朽不但有朋友,而且有兩個,你是抓不到的。要不要你自己上來賭一把?”
    “你贏了。”現在殺人滅不了口,蒙麵紫衣人又怒又惱,氣急敗壞地竄出廟門,向年輕人逃逸的方向追去。
    守墓老人追到廟門口,高聲說:“不用追了,隻要你不傷害我,他們絕對不會泄密的。”
    斬草先除根,蒙麵紫衣人不理會,徑自衝入林中。
    “好機靈的方圓!”守墓老人捏了一把汗,喃喃自語,然後去住處匆匆收拾起一個包袱,站到廟門口焦急地張望,好像在等什麽人。
    良久,方圓飛身返回霸王廟。守墓老人鬆了口氣,迎上去感激地說:“方圓,你救了老朽一命,大恩不言謝!老朽沒有朋友,也沒密信。”
    方圓說:“是老伯的機智救了自己。沒有密信,但有朋友。”
    “老朽不能再呆在這裏了,希望還能遇上你這個朋友!”守墓老人匆匆走了,消失在暮色中。
    方圓送走守墓老人,來到廟後的墓碑後,端詳著“方少姝”的“少”字思忖——為什麽要改為“方少姝”呢?墓裏葬的真是方少姝嗎?誰會知道方小姝沒死呢?
    此時,司馬空空飛身而至,得意地說:“我‘妙手空空’的輕功不是吹的,追得上我的人還沒出生。”
    方圓笑說:“走為上計,跑得快也管用。廟前有五匹馬,我們騎馬回太陽 城吧。”
    兩人說著疾步走向廟前。
    司馬空空說:“智慧遠比武功管用。方兄弟略施小計,就幫‘鐵拐李’解了圍。那些蒙麵人是什麽人?你沒讓他們認出來吧?不然還以為那什麽密信真在我們身上呢!”
    方圓說:“放心吧,追我的那兩個人武功不錯,但輕功不好,隻看到我的影子。聽剛才的對話可以斷定,那個姓劉的蒙麵紫衣人就是當年‘翠屏天火’的凶手。”
    司馬空空說:“有可能。‘鐵拐李’屈身守墓也很可疑,好像知道‘翠屏天火’的秘密。”
    方圓說:“我猜到他是什麽人了。”
    司馬空空說:“什麽人?不就是‘鐵拐李’嗎?”
    方圓說:“現在是‘鐵拐李’,但以前不是,他可能是‘周文王’周理的兒子周鵬,也就是楚楚要找的姨父。”
    司馬空空詫聲說:“怎麽可能?周鵬在‘翠屏天火’前就死了。”
    方圓說:“其實是詐死。據宋師師阿姨說,‘翠屏天火’那天,周鵬為了救楚楚的娘而生死下落不明。現在看來,他逃生後殘疾了,隱名埋姓做了楚墓的守墓人。”
    司馬空空說:“這是你的主觀猜測,理由呢?”
    方圓說:“雖然隻是猜測,但同時符合以下情況的隻有周鵬一人。第一,守墓老人非等閑之輩,甘願隱姓埋名守墓十九年,知曉楚家‘鳳凰涅槃’的遺訓,肯定是翠屏山莊的至親。第二,他知曉‘翠屏天火’的真相,是那場災難的幸存者。當時江湖傳言周鵬已死,實際上是詐死,詐死的原因一定和‘翠屏天火’有關。第三,‘翠屏天火’那天,凶手追殺過周鵬,可能沒得手,不知其生死,所以說周鵬隻算半條漏網之魚。第四,墓碑上的‘小’字改成‘少’字,不是明月樓或桃源居改的,而是周鵬改的,因為除宋師師阿姨外,隻有周鵬知道方小姝沒死。宋阿姨曾懷疑火災現場看到的遺體,可能是方少姝的,實際上真是方少姝,所以,周鵬才會把墓碑上的方小姝改為妻子方少姝。綜合以上幾點可知,周鵬還活著,而且就是這守墓人。”方圓說著解開拴馬的韁繩,上了馬。
    司馬空空跳上馬,點頭說:“有道理。難怪你剛才冒充周鵬的兒子,被他一眼識破。這麽說來,周鵬也在守妻子方少姝的墓了。他現在暴露身份很危險,因為凶手不會讓塵封了二十年的秘密重見天日。”
    “隻要凶手找不到那封密信,暫無危險。”方圓說:“快走吧,蒙麵人很快就會回來的。”
    兩人快馬加鞭上了官道。陽關大道人來人往,那些蒙麵人肯定有所顧忌。
    夜幕降臨,太陽 城在望,前方駛來一駕馬車,車夫把鬥笠壓得很低,非常引人注意。方圓和馬車將要迎頭而過時,車夫的馬鞭突然“呼”的抽了過來。方圓很意外,本能地一伏身順手抓住襲來的馬鞭。車夫不死心,縱身撲向方圓,拉車的馬受驚突然揚蹄而起,把車內的一個人甩了出來。
    車內甩出的人竟然是花小雲,方圓避開車夫的襲擊飛身落到花小雲的身邊伸手去拉,花小雲一咕嚕爬起來揮拳直擊方圓,方圓連忙躲開。花小雲又羞又惱,發瘋似的攻擊方圓,盡管連方圓的衣角都沒.沾到,還是用拳腳來發泄心中的怒火。他是奉命來太陽 城的,然太陽島曆險心有餘悸、女鬼尋仇羞麵見人、張半仙指點迷津“西出”太陽 城,現藏在馬車裏敗興而歸還被甩出,怎能不讓人惱羞成怒?
    花小雲自知不是方圓的對手,發泄一通後收起拳腳,惱怒地說:“方圓你滾,以後別再讓我看到你!”
    車夫是花少旭,他見主子罷手了,也不再和司馬空空打架,轉向方圓聲色俱厲地說:“方圓,你讓我冒死去太陽島找什麽船的殘體,屁也沒有!你安的什麽心?要找死也該你自己去!”花少旭是奉花小雲之命去找的,卻把牢騷發到方圓身上,典型的奴才嘴臉。
    方圓怔了一下,忙對花小雲說:“花堂主,船的殘體肯定被人搬走了,他們通過花總管的見證,證明我在撒謊,讓你對太陽神顯靈深信不疑。如果太陽神真會顯靈,花總管豈能安全回來?”
    花小雲怒視著方圓說:“憑這就能證明太陽神不會顯靈?太陽島上發生那麽多靈異現象,你是親眼所見的,上次你運氣好能活著回來,還想有下一次?!”
    花少旭說:“堂主,別聽他胡扯,我們走!”
    花小雲和花少旭顧自上車。方圓跟著說:“花堂主,安全回來的人很多,連‘問天聖女’都回來了,你不覺得可疑嗎?南宮雨帶回的魔鏡和我帶回的小陶片相吻合,說明魔鏡是人工鑄造的,有可能就是‘鏡王張’所鑄,鑄鏡地點就在太陽島上。隻要找到‘鏡王張’,真相就會大白。你竭盡全力偵破‘南宮血案’,追本溯源劍指太陽島,隻有先揭開如意魔鏡的秘密,然後人們才會相信‘南宮血案’是陰謀,才能找到罪魁禍首。越接近真相越需要堅持,你是奉命來查‘南宮血案’的,怎可功敗垂成呢?”
    花少旭說:“方圓,你識相點,廢話少說,堂主對你夠客氣了!太陽神會顯靈天下人都相信,隻有你胡說八道!”
    花小雲嘲笑說:“方圓,你說的這些大道理我比你懂。你處心積慮拖我下水,到底想幹什麽?你為什麽對太陽島如此感興趣?太陽島上空空如也,去了又如何?”
    方圓認真地說:“花堂主,我有拖你下水的必要嗎?船的殘體不見了,進一步說明是人為的。我對太陽島感興趣不謀私利。隻要刀斧堂控製住太陽島,破解如意魔鏡就指日可待了。”
    花小雲嚴肅地說:“太陽島神聖不可侵犯,即使太陽神不懲罰你,太陽 城人也饒不了你。你是浪蕩子,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想得天真。刀斧堂是丐幫的刀斧堂,我豈能拿它去冒險?”
    方圓說:“我有自知之明,不奢望說服你。‘南宮血案’慘絕人寰,凶手滅絕人性,江湖人人自危,此案不破,刀斧堂威信掃地,花堂主顏麵何存?南宮雨夫婦和你同船去太陽島,為了帶回魔鏡結果一死一傷。現魔鏡到手,真相畢露,花堂主怎舍得半途而廢?”
    花小雲說:“使小心眼激我,你被玉羅刹迷昏了頭吧?南宮雨得到的那枚銅鏡,上麵雖有‘如意’兩字,但沒有魔力,就算我相信,民眾也不信。”
    方圓軟中帶硬地說:“花堂主,不要把問題扯遠,破解魔鏡秘密本是你的職責,你反而冷嘲熱諷。你空手離開太陽 城,如何向你們江總堂主交差?”江總堂主是盟主夫人江雲,決定花小雲的前途,花小雲總該三思而行。
    花小雲冷笑,不屑地說:“嚇唬誰?少見多怪,破不了的案子比比皆是,不破不立嘛!”
    權力竟然掌握在這類人手中,方圓的內心厭惡到了極點,耐著性子說:“花堂主,我知道你有‘魄力’,可以把公事置之腦後。你想不想知道糾纏你的女鬼是誰?”
    花小雲左右看了看,急說:“誰?!”
    “有人自始至終都在嚇唬你,巴不得你早點離開太陽 城,不要追查如意魔鏡的秘密。”方圓沒有直接回答,引導花小雲去思考。
    花小雲轉著眼珠說:“到底是誰?”
    方圓說:“希望你離開太陽 城的人可能有好幾個,女鬼肯定是林鳳。”
    花小雲臉色微變,陷入沉思中。
    方圓說:“昨晚半夜明月樓鬧鬼,我跟蹤著鬼子,發現他們進了桃源居。過了會兒,林鳳鬼鬼祟祟地從外麵回來。我猜,那嚇唬你的女鬼肯定是林鳳。”
    花小雲的臉色變得有點難看——林鳳口口聲聲嘲弄他被女鬼尋仇,又帶他去半仙閣算命,需“西出”太陽 城以登“雲天”,這是巧合嗎?
    方圓看著花小雲說:“花堂主是上太陽島的核心人物,對他們的威脅最大,所以他們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你身上,處處設防,以致疏忽了對我的防範,露出一些蛛絲馬跡。花堂主若能殺個回馬槍,讓他們猝不及防,定能馬到成功。”
    花小雲臉色緩和了不少,似乎心有所動。
    方圓說:“花堂主可以將計就計,先離開太陽 城。張半仙非常的可疑,我去半仙閣找他,引開敵人的注意力。我們來個聲東擊西。”
    花小雲臉皮微搐,看了看方圓說:“方圓,我再信你一回,但是,如果發生什麽不測,一切責任由你承擔!”
    “花堂主,這太蠻不講理了吧?你是刀斧堂的堂主,原本是你的職責,你如此不負責任,我還不如一個人去!”方圓義正詞嚴,以退為進,說完扭頭就走。
    花小雲忙拉住方圓幹笑著說:“方老弟,開個玩笑,別當真,別當真。”
    ——權貴的蠻橫,很大程度上來自他人對權勢的過分畏懼,隻要你理直時敢氣壯,權貴也是很虛懦的。
    花小雲想了想,說:“這樣吧,我要趕往禺穀鎮見一個人,明天通知你,如何?”
    方圓說:“好。花堂主,南宮雨在哪兒?他身藏魔鏡很危險。”
    “還在醉仙樓,由我的手下保護。”花小雲說著上車飛馳而去,揚起灰塵消失在茫茫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