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九、抽絲剝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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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半仙歎了口氣,閉目思索片刻,緩緩地說:“‘我’字左上一‘丿’為半‘人’,左下‘扌’為一‘手’,也就是左邊為半個人;右邊為‘戈’,而戈為戰爭武器。所以,‘我’是人身與武器融為一體,枕戈待旦,隨時戰爭,以武止戈,贏得和平、捍衛和平;和平時表現為競爭。缺失戰爭力或者競爭力的‘我’,‘我’將不我,必將被淘汰,失去自我。物競天擇,強者生存,這是‘我’之宿命啊!“
方圓輕鼓掌說:“不愧是‘半仙’,咬文嚼字的功夫果然了得!祖先造字遵循道法自然,天人合一,但不能說明你測字算命算得準,因為任何人寫一個‘我’字讓你測字算命,命運都一樣。”
張半仙瞥了方圓一眼,說:“非也!要求測字算命的人寫什麽字,由內心潛意識決定,是天意,命中注定的,而且還要結合麵相、名字、生辰、生肖、陰陽、八卦、五行等等。方少俠上次測一個‘天’字,這次測一個‘我’字,說明是一個‘我命由我不由天’的人,敢於挑戰天命,而且身上帶有殺氣,將沒事找事。”
方圓順手展開“天扇”嚴肅地說:“我上次測的‘天’字,是天理的天,而不是天命的天。按你的‘天命’邏輯,每個人的命運是天定的,那麽我應當是個‘我命由天不由我’的人。我不是什麽敢於挑戰天命的人,隻是不相信測字算命這種文字遊戲而已。我無殺心,哪來的殺氣?是你自己預感到凶煞之氣吧?”方圓說著揚揚手中的畫像,目光如炬地瞪著張半仙:“張半仙,桃源居對來太陽 城的江湖人士的身份了如指掌,全托你的福。你把多年來積攢下來的檔案都燒了,怎麽向桃源居交待?去揀擇吉日有必要這樣嗎?是想洗手不幹溜之大吉吧?”
張半仙的目光避開方圓的“天扇”,忙說:“沒有,沒有,老朽確實不想再靠算命混飯吃,沒有必要溜走。”
方圓收起“天扇”正色說:“張半仙,既然找上你了,你是溜不掉了,還是老實說吧!”
張半仙反而坐下,顯得很識相,說:“你們早上來問老朽,當年為什麽要傳播楚德龍擅闖太陽島將招天災的謠言,老朽沒有直說,是因為怕連累他人。其實,這話最初出自智深大師之口。”
楚楚怔了一下,因為深智大師也曾承認自己是謠言的始作俑者,但沒說完就遭冷箭暗算了。
張半仙瞥了一眼楚楚,眼珠溜轉,說:“智深大師當年是楚德龍麾下的謀士,足智多謀。食人穀之戰東方小白被吸血鬼吸死,智深大師怕東方盟主降罪,便到觀音寺出家當了和尚。至於為什麽要編造這個謠言,就不得而知了。”
楚楚略作思索,不動聲色地說:“這麽說來,其中原因隻有智深大師知道了?”
張半仙很肯定地說:“是的,你們可以去問他。”
楚楚冷笑一聲,冷峻的目光瞪著張半仙,說:“張半仙不愧是太陽 城最聰明的人,很能觀顏察色見風使舵。智深大師還能說話嗎?既然那謠言出自智深大師之口,你為什麽要殺他滅口?”
張半仙臉色微變,本能地站了起來。方圓摁住張半仙的右肩,順手扯下他左肩上的包袱遞給楚楚。
楚楚接過包袱打開,裏麵全部是白花花的銀票。她把包袱扔到桌子上,一把扼住張半仙的左腕,嗔說:“騙錢的本事不小,害命的本事也大。帶了這麽多銀票,還說不是溜。快說出‘翠屏天火’的真相!說!不然把你的左手也扭斷!”
張半仙顯然感覺到了痛,皺了皺眉沒哼出聲來,說:“我確實不知道什麽真相,你們折磨我也沒用。殺智深的不是我。”他忍痛動了動動彈不得的右手,說:“我是老殘之人,殺不了人。劉城主說智深是我的師兄,讓我去觀音寺引他出來。我在太陽 城混飯吃,不得不聽劉城主的。”他很快招供了,聽起來很合情理。
方圓肅容說:“你還心存僥幸,把責任全推給劉宗恒。二十年前,你雖被逐出鸚鵡樓,你的家族卻雞犬升天,你流落太陽 城以算命為業,必有隱情。你是劉宗恒的同謀,也是魔鏡騙局的主謀,太陽島上主持‘問天’儀式的癸巳虎聖女就是你!”
張半仙身子微顫,額頭滲出汗來,在寒冬裏看起來特別的顯眼。城府再深的人,埋藏在內心深處的秘密一旦被戳破,也很難做到不露聲色。張半仙掙紮起來,一副義正辭嚴的樣子,仿佛如此可以掩蓋內心的不安。他厲聲說:“真是捕風捉影!放開我,你們憑什麽虐待一個老殘無辜的人?”
方圓和楚楚都沒有放手,但不再用力。得了
楚楚傲然說:“前天夜裏在太陽宮前,我們也曾這樣抓住癸巳虎聖女,由於天暗看不清麵目,但感覺和現在差不多。癸巳虎聖女的右手當時是被飛龍聖女扭傷的,而你的右手正好受傷。聽蘭蘭姐說,她那天去半仙閣找你算命,而你以‘問天’之日犯忌不算命為由閉門謝客,且形成慣例,說明你在太陽島上。癸巳虎聖女鬼話連篇,把島上的事情說得神秘兮兮,正是你的特長。飛龍聖女就是玉羅刹,這個秘密當時被威虎聖女發現,所以癸巳虎聖女也知道。上午我們離開半仙閣時,你故弄玄虛說‘飛龍眼迷離,明月斷天路’,說明你知道方平是女扮男裝的飛龍聖女。隻有你是癸巳虎聖女,才會知道玉羅刹、方平和飛龍聖女是同一個人。”
方圓把張半仙摁坐在凳子上,說:“別人根本不知道太陽島上發生的一切,而太陽島上右手被扭傷的隻有假聖女癸巳虎一人。”
張半仙的臉色變得慘白,嘴唇翕動了幾下卻沒能發出聲音。他環顧四周,仿佛想從這間熟悉的屋子裏找到一絲逃脫的縫隙,但雙手被牢牢鉗住動彈不得,隻能發出一聲綿長而絕望的歎息。
方圓自信地說:“做事需要運氣,但我們不依靠運氣。僅憑上麵這些,我們開始當然不會懷疑你。你為了隱瞞‘翠屏天火’的秘密,不惜暗殺自己的師兄智深大師。我們上午來半仙閣,打聽翠屏山莊將遭天譴的謠言出自何人之口,前腳剛離開半仙閣,你後腳就去觀音寺找知深大師。我說自己是‘周文王’周理的孫子隻有對你說過,而智深大師居然也知道,說明去觀音寺行刺智深大師就是你。有一點你一定沒想到。”方圓揚了揚手中的畫說:“你的字寫得很漂亮,和太陽宮裏的那本《解簽單》一樣漂亮。把花小雲他們嚇得落荒而逃的‘蓬萊求丹’和‘西天取經’,就是你的傑作。”
張半仙歎息說:“後生可畏,老朽認栽。我什麽也不知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楚楚嚴肅地說:“張半仙,你是‘翠屏天火’和魔鏡騙局的同謀,這一點大家心知肚明。隻要你說出其中的秘密,我們不為難你。”
張半仙刁滑地一笑,說:“就算知道,說出來不但我要死,我張家也完了。”他的話不無道理,為主子保守秘密須用身家性命作擔保。“老朽不是三歲小孩,豈能聽你們哄騙?丐幫武林,殺人償命,量你們不敢!”
——丐幫武林嚴禁私力救濟、以暴製暴,殺人是犯罪。
方圓一把提起張半仙,冷笑說:“我們不會和你玩命的。刀斧堂逼供的花樣多,不怕嫌犯不開口。花小雲正在追查太陽島的秘密,隻好把你交給他了。你把他嚇得屁滾尿流,顏麵掃地,是殺是剮看他的了。”
張半仙聞之色變,感覺到了恐怖。
刀斧堂雖鐵麵無私,禁止刑訊逼供,也從來不承認有過刑訊逼供,但民眾還是談之色變。
“我說,我說。”張半仙垂頭喪氣地說:“‘翠屏天火’和如意魔鏡的主謀都是劉宗恒。”
方圓和楚楚放開張半仙。張半仙耷拉在冰冷的地板上,顯得死心塌地,沮喪地說:“我也是被他利用的。二十年前,劉宗恒為了奪取城主之位,不擇手段。當年,楚德龍和老城主項翌私交甚好,力挺明月樓,成為劉宗恒的絆腳石。食人穀之戰後,楚德龍自覺愧對東方盟主,一心想將功補過。當時日月魔教剛敗走中原,江湖盛傳‘安邦神劍’失落在太陽島上。劉宗恒借機編造楚德龍為得到神劍擅闖太陽島的謠言,借我之口傳出,一發不可收拾。我被逐出鸚鵡樓後,自知罪不可恕,毫無怨言,甘願算命混飯吃。丐幫賞罰分明,沒有株連家小。”
“這就是謠言的來源。”張半仙的表情充滿懊悔,說:“後來發生的事情完全出乎我的意料,追悔莫及。”
楚楚不動聲色地說:“‘翠屏天火’是誰放的?”
張半仙說:“應該是劉宗恒。”
楚楚冷峻地說:“是你策劃的吧?”
張半仙忙說:“沒有,絕對沒有。當時劉宗恒未發跡,隻是一個小小的地頭蛇,微不足道。楚德龍是丐幫的四大天王之一,位高權重。我原來是丐幫弟子,最笨也不會出賣楚天王,與劉宗恒同流合汙。”
“你還在撒謊。”楚楚恨恨地踢了張半仙一腳,嗔說:“自相矛盾!既然劉宗恒微不足道,哪來的能量血洗翠屏山莊?”
方圓蹲下,一把扣住張半仙的左手腕厲聲說:“張半仙,你要放聰明點,別自討苦吃。火燒翠屏山莊之前,一定進行血腥殺戮,以劉宗恒當時的能量一定做不到。‘翠屏天火’的陰謀很縝密,事先散布將遭天譴的謠言渲染恐怖氣氛,作案時正巧日全蝕,人們以為是‘天狗吃太陽’,人心惶惶,很容易聯想到‘天火’。滔天罪行被陰謀掩蓋、被迷信塵封,手段之陰險空前絕後,威震武林的翠屏山莊就這樣隨著大火煙消雲散。縱觀本案,作案時機的選擇是關鍵。你張半仙擅長觀測天象,推算日月交蝕,隻有你才能做得到!”
“你怎麽知道日蝕?!”張半仙臉色煞白,眼神驚恐,但仍不忘以攻為守,威脅說:“方圓,你爺爺為了得以善終裝聾作啞,你這樣做隻會給他老人家帶來災禍!”他顯然聯想到方圓的爺爺有“上知天文”的能力。
方圓輕鬆地說:“不用嚇唬我,我爺爺不是周老前輩。日月交蝕是天象,《夢溪筆談》裏就有記載,卻被你用來害人。”
楚楚接著說:“我在智深大師的桌子上也看到一本《夢溪筆談》,說明你們師兄弟都在研究《夢溪筆談》。”
張半仙傻了眼,垂頭喪氣以掩飾內心的慌亂。
方圓把手中的畫像投入火爐,說:“太陽宮裏把花小雲嚇跑的竹簽,《西天取經》和《蓬萊求丹》是你故意削成頭重尾輕的吧?”
張半仙老實地點頭,似乎失去了僥幸心理。
方圓瞪著張半仙說:“‘聖女升天’所用的神燈是孔明燈?”
張半仙愣了愣,說:“是。”
方圓說:“這肯定又是你的傑作了?”
張半仙歎息說:“為了使太陽島更加神聖,我想到了孔明燈。放飛孔明燈要夜晴風柔,而且風向不能吹向太陽 城,以免被吹到太陽 城;放飛次數要稀少,既讓人相信聖女會升天,又讓人充滿期待。這次你們站在近處看,所以燈下還要掛人形飄帶,做孔明燈比前兩次難多了。”
楚楚嗔說:“古人的智慧都被你用來裝神弄鬼了。張半仙,你即使不是‘翠屏天火’的主謀也是同謀,別想把責任推卸給劉宗恒一人。我問你一個問題你答一個,若有半句虛言,就把你的左手也扭斷。聽明白了嗎?”
張半仙驚悸地點點頭。
楚楚瞪著張半仙的眼睛說:“與你同去觀音寺的蒙麵女子,就是太陽島上的威虎聖女吧?”
張半仙僵住了,額頭冒出冷汗,仿佛這是核心秘密。
“威虎聖女是誰?”楚楚話音甫落,無數支挾著火苗的箭呼嘯著從前窗射入。方圓和楚楚警覺地避開,迅速退到門後。火箭射在簾帳上,立即燃起火苗,沒等他們去滅火,又有一波火箭從前窗射入。房內四處著火,煙霧開始彌漫,嗆得眼淚直流。
方圓和楚楚分別一手掩鼻,另一手準備抓起張半仙從後窗逃生,忽聞外麵有人高喊:“快來抓人啊!惡人方圓和玉羅刹殺人放火啦!”他倆聞聲一愣,癱軟在地的張半仙突然彈了起來,快如脫兔從後窗撲了出去,數支火箭迎麵射來,張半仙慘叫一聲一頭栽了下去。
方圓和楚楚捏了一把汗,破開木板牆壁到隔壁的房間,從側麵的窗戶逃出,呼嘯射來的火箭成了馬後炮,兩人幽靈般地消失在黑暗中。
方圓和楚楚見身後無人追來,躍上路邊屋簷潛回,找到一個有利位子觀察火災現場。
北風呼嘯,風助火勢,半仙閣很快成了火海,火龍亂竄,熱浪翻滾,劈裏啪啦的聲音震人心魄,小孩哭鬧聲和狗叫豬哼聲連聲一片,令人心寒膽戰。
左鄰右舍一時束手無策,附近的人聚集過來,勇敢地投入撲救之中。
半仙閣眼看不保,有的人幫左鄰右舍搬東西,有的人打來水把毗鄰的房子澆濕,有的人爬上半仙閣把屋頂瓦片掏空以便火焰向上,有的人在咒罵惡人方圓和玉羅刹……
方圓和楚楚伏在不遠處的屋頂上,衝天火光映紅他們的臉。
楚楚恨聲說:“殺人放火又嫁禍於人,真是喪盡天良!”
方圓說:“如此喪心病狂,說明快要觸及他們的要害了。敵暗我明,防不勝防,不過,至少現在我們在暗處。”
方圓和楚楚審視著嘈雜的人群,不放過一絲異常的舉動。
火燒得很旺,整個半仙閣被熊熊大火吞沒,梁柱開始坍塌,堆在一起燒得更旺。經過人們奮力撲救,火勢得以控製,不會再蔓延到毗鄰的房屋。
有一個高大魁梧的年青富商一直站在半仙閣前冷眼旁觀,一些精壯的漢子若無其事地聚到他身邊,然後擁著他離開。
楚楚瞪著離開的年青富商,說:“大哥,那個前呼後擁的年青富商不去救火,形跡可疑。上午他來半仙閣找過張半仙。”
方圓點點頭,說:“他叫葉嘉興,是鳳凰山莊‘飛虎衛隊’的統領,是林鳳的表哥,下午在求劍大會上見過。他是前泰山比武大會狀元,號稱‘大力金剛’,我們現在不能打草驚蛇。”
“那就引蛇出洞吧!”楚楚想了想,取下麵紗遞給方圓,嫣然說:“大哥,都說我長得像林鳳,我去冒充一下‘表妹’。言多必失,你要及時出來打圓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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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火光衝天,人聲嘈雜,葉嘉興昂首闊步地離開,忽見不遠處的巷口走出一位白衣姑娘,體態婀娜,步履輕盈,火光映著衣裳如落霞披身,笑臉如芙蓉花開。
“表妹!”葉嘉興疾步迎上,驚喜地說:“你也來了?”
表妹也很驚喜,指了指火海疑慮地說:“表哥,那邊怎麽樣了?”
葉嘉興得意地說:“放心,一切都在掌握中。張半仙死了,方圓和玉羅刹果然很鬼,逃跑了,不過也成了過街老鼠。”
表妹說:“張半仙有沒有泄露秘密?”
葉嘉興說:“沒有,問到威虎聖女時我就下手了。”
表妹說:“火是你放的,沒露出什麽破綻吧?”
“放心好了。你爹常說我四肢發達頭腦簡單,要多向你學習,其實我也很愛動腦筋的。”葉嘉興拍著胸膛自豪地說:“在救火的人來之前,我把弓箭都扔到火裏燒了。隻要明天到鸚鵡樓一宣傳,那兩個小惡人跳入黃河也洗不清。小表妹,妙不妙啊?”
“妙,妙極了。”街邊的屋簷上有人鼓掌,一位偉岸的年輕人站在那裏,血紅的火光映著他充滿憎恨的臉。
“方圓?!”葉嘉興脫口而出,一時茫無頭緒。身邊的人也不知所措。
方圓咬牙說:“殺人放火又栽贓陷害,還自鳴得意,真是恬不知恥!丐幫有你們這些弟子,不沒落才怪!”
“方圓,你有種的就下來,偷偷摸摸算什麽東西?”葉嘉興惱羞成怒,準備動武。身邊的人個個磨掌擦拳。
“哈哈……”方圓大笑起來,說:“姓葉的,偷偷摸摸的不是東西。鸚鵡樓控製在你們丐幫手裏,我去揭露你隻是白費口舌,你也不會厚顏無恥到去誣陷我吧?”方圓話沒說完,人已越過屋頂失去了蹤影。
“你們先回吧,我去追。”表妹說著身影已躍上了屋簷,循著方圓消逝的方向追去。
葉嘉興很鬱悶,帶著手下無精打采地走了。
半仙閣的大火還在燃燒,火光照亮了整個太陽 城,西墜的半璧月亮顯得黯淡無光,人們的心裏蒙上了一層恐怖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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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居“桃源閣”廊台上,劉宗恒、劉金香、林天壹、林鳳四人站在台邊,扶欄眺望著半仙閣的火光。
劉宗恒歎了口氣,說:“翠屏山莊煙飛灰滅二十年了,沒想到還會死灰複燃。方圓和玉羅刹追查‘翠屏天火’的秘密,會是什麽人?”
劉金香說:“玉羅刹的年紀和小鳳妹妹相仿,不過,翠屏山莊不可能有後人。‘翠屏天火’那天,我和師師姐都看過方小姝的屍體,肚子都燒焦了,不可能留下孩子的。”
劉宗恒疑惑地說:“香兒,方小姝的麵貌還可以認得出來,為什麽會燒焦肚子呢?”
劉金香說:“爹,我當時也問過清理屍體的人,他們說頭部正好埋在瓦礫中,所以燒傷不嚴重。我當時肚子裏懷著天壹,看到慘狀都嘔吐了。”
林天壹說:“外公,就算翠屏山莊有後人,也是罪臣孽子,又能怎麽樣?隻要東方盟主一死,整個武林都是鳳凰山莊的了。”
“天壹,你還小,不懂。翠屏山莊毀於大火,它的後人無罪。”劉宗恒自責說:“怪我那晚在翠屏山上遇到宋師師時,沒有進草棚查看。”
林鳳說:“劉叔叔,玉羅刹上太陽島‘問天’,誌在如意魔鏡和‘安邦神劍’,非常可疑。方圓對張半仙說自己是周理的孫子,不知是真是假。”
劉宗恒思索了片刻,說:“玉羅刹真名叫楚楚,雖然與楚德龍同姓,但是日月島人,應該不是翠屏山莊的後人。周理確實有一個孫子,年紀也和方圓相仿。周理經天緯地,東方盟主對他很敬重。他很識時務,慎終如始,隱姓埋名二十年了,不會拿周家的獨根苗來冒險。可能是方圓拉大旗作虎皮吧!”
林鳳說:“方圓和玉羅刹是什麽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太陽島的秘密不能破。”
劉宗恒點頭說:“說得好!隻要張半仙一死,他們對太陽島隻能是狗咬刺蝟——無從下口。虎視太陽島的勢力有很多股,要各個擊破。刀斧堂的花小雲被嚇跑了,他的手下和南宮雨也被趕出了太陽 城;神兵山莊隻派了兩個乳臭未幹的兔崽子,不足為慮,到時候讓李靖吃不了兜著走;明月樓的項翌嚇暈了頭,這輩子難以翻身;屈尊守墓的周鵬企圖用那封密信保命,隻要不去惹他暫無危險,下步要查清他的兩個朋友;方圓和玉羅刹殺人放火,明早通過鸚鵡樓煽風點火,肯定難在太陽 城呆下去。有三個人威脅很大,一個是潛伏在太陽 城的‘玩偶’英雄鄭九順,‘南宮血案’因他而起,他一定不惜代價;一個是盜竊‘問天銀票’的凶手,這兩人至今沒有動作;還有一個是盜靈蛇劍殺林副城主的凶手,他貼出訃告渾水摸魚,很陰險。”
劉宗恒對局勢了然於胸。他突然想到了什麽,皺眉說:“訃告上說林副城主的遺體上插著靈蛇劍,而我到現場時,靈蛇劍扔在一旁,說明有人先我一步動過,可能就是周鵬的那兩個朋友,他們偷騎了兩匹馬先回太陽 城。”
此時,總管劉鬆海提著燈籠匆匆走上樓台,躬身恭敬地說:“城主,午後人員的去向查清了。二十八勇士當中,亢金龍、張月鹿、昴日雞和參水猿四人跟城主去了霸王廟,翼火蛇派往禺穀鎮,尾火虎與角木蛟兩人和林副城主一起去醉仙樓,混在人群中把南宮雨和刀斧堂的人趕出太陽 城,其餘的人都返回太陽島了。外來的客人還有張武、鄭九爺和金鑫,金鑫和鄭九爺泡在八戒賭坊,鄭九爺天黑前已回,張武剛回來。”劉鬆海說得有條有理,而且很精確,是個很稱職的管家。
“張武剛回來?”劉宗恒沉吟著說:“張武進桃源居居心何在?”
劉金香說:“爹,武當向來安分守己,一般不會派人來‘問天’的,張武來‘問天’本來就可疑。他串通他人分贓不成又混進桃源居,一定別有用心,嫌疑很大。”
劉鬆海說:“城主,大小姐說得對。張武有作案時間,武功又好,有盜取靈蛇劍和輕鬆殺死林副城主的能力。”
劉宗恒疑聲說:“我也這樣想過,問題是張武少年英雄,曾得林副盟主的賞識,前途無量,為什麽要這樣做?”
大家一時想不出緣由。
劉宗恒說:“暗處的敵人最可怕。鄭九爺來太陽 城這麽多天了,還沒發現鄭九順。”
劉鬆海說:“從選民登記的情況來分析,太陽 城裏沒有像鄭九順的人。“
劉金香說:“爹,鄭九爺把注意力集中在外麵,可能方向有誤。鄭九順會不會已經混入桃源居,而且就在二十八勇士之中,盜竊‘問天銀票’和盜劍殺林副城主的凶手可能就是他?”
劉宗恒說:“凶手是鄭九順有可能,但混在二十八勇士之中的可能性很小。二十八勇士之中隻有亢金龍、張月鹿、尾火虎、角木蛟四人是‘南宮血案’以後加入的。亢金龍的前身是‘摧花佛手’王風,張月鹿的前身是‘探花天師’張雪,尾火虎和角木蛟的前身分別是惡人榜上的‘神風太保’張君強和‘金剛鑽’陳老太。這四人在江湖上臭名昭著,各有特點,鄭九順很難冒充他們。”
劉金香說:“爹,這四個人我們隻聞其名而不識其貌,尤其是張君強和陳老太,名上惡人榜前隻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地頭蛇。你說鄭九順會不惜代價,那麽就有可能鋌而走險冒名來投靠。不妨讓鄭九爺認一下。”
劉宗恒點點頭,說:“不能讓鄭九爺見到星宿勇士本人。天壹,你去叫劉汝把亢金龍、張月鹿、尾火虎、角木蛟四人的畫像送到書房。劉總管,你去把鄭九爺帶到書房。”
月光如水,城南的火光依然濃烈。在這血和火的夜晚,誰能保證自己可以看到明天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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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宗恒熱情地迎鄭九爺進書房,侍女把早已泡好的茶端給鄭九爺,然後悄悄退下,並帶上門。
劉宗恒請鄭九爺坐下,充滿歉意地說:“九爺,這麽晚了打攪你休息,不好意思。”
鄭九爺滿臉堆笑,樂嗬嗬地說:“沒關係,沒關係,城主有事隻管吩咐。”
劉宗恒說:“九爺,鄭九順是你的兒時玩伴,你來太陽 城這麽多天了,他為什麽還不願來見你?”
“城主,小六……不,九順如果還活著,一定能找到。”鄭九爺笑容變得有點僵硬,吞吞吐吐地說:“可是,如意魔鏡映現‘匾額壓屍’,他不是被南宮世家給害死了嗎?”
劉宗恒認真地說:“如意魔鏡神通廣大,一定不會錯。不瞞九爺,有人異想天開,造謠說鄭九順沒死,而且就在太陽 城。造謠的人企圖汙蔑如意魔鏡的神通,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九爺和九順一起長大,兩人又是大名鼎鼎的‘鄭氏雙雄’,如果連九爺也找不到,說明那是造謠。”
鄭九爺恍然說:“原來如此。我老鄭從小和他一起砍柴放牛玩麻將,長大後他去杭城發達了,雖然少有往來,但他的嗜好我是知道的,他可以不吃飯,但不能不玩麻將。如果他在太陽 城,一定會去賭坊的。我來太陽 城有七八天了,還不見他的蹤影,肯定是造謠無疑了。”
劉宗恒說:“九爺這麽肯定,劉某就放心了。為防萬一,想問問鄭九順有什麽特征?”
鄭九爺說:“他小時候左手有六個指頭,所以當地人叫他‘小六’。後來他自己用砍柴刀砍掉了一個,但大拇指根部有一個很明顯的疤。”
這時,劉汝輕輕推門進來,懷抱四軸畫卷,她把畫卷放到桌子上,然後退到劉宗恒身邊。
劉宗恒指著桌子上的畫卷說:“九爺,這裏有四個人的畫像,不知你認識不認識?”
劉汝乖巧地上去逐一打開畫卷,每幅畫裏畫的是一個人的頭像,其中有一人滿臉傷疤,令人作嘔。劉宗恒親手端著燭台給鄭九爺照明。鄭九爺眯著眼睛細看,都不認識。
“哪個最像鄭九順?”劉宗恒充滿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