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前車可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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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
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城作汴州!
這首《題臨安邸》是南宋詩人林升,題寫在臨安城一家旅店牆壁上的詩。臨安城就是現在的杭州城,當年不知名的小旅店,也成了蜚聲海內的“樓外樓”。
樓外樓在西子湖畔嶽王廟東,是杭城最雄偉豪華的酒樓,客來酒香,隻要你有錢就可以進去消費,樓裏的“西湖歌舞”不像當年那樣專供達官顯貴消遣,“暖風”仍熏人欲醉。美中不足的就是一個“貴”字,如果掏自己的腰包,除非你醉了或想熏醉“遊人”,不然望而卻步。
楚楚還沒到樓外樓大門口,侍立在兩旁的秀女就認出了她,因為楚德龍的孫女楚楚與鳳凰山莊的大小姐林鳳長得一般模樣,在杭城已是家喻戶曉。不過,看衣著打扮和派頭,最眼拙的人也不會認錯——林鳳看起來就像公主,而楚楚是個小家碧玉而已。
很多驚訝和羨慕的目光聚焦到楚楚身上,領班的秀女帶楚楚上樓,不時回眸偷看。秀女把楚楚帶到二樓“甲子”號包廂內。包廂裏暖意融融,林鳳已在座等候。她秀發披肩,素衣布裙,淡妝輕抹,與平日的珠光寶氣大為不同,模樣和楚楚更像了。
楚楚向林鳳點頭微笑,坐到對麵的座位上。八仙桌上擺妥了八副碗筷。林鳳吩咐秀女上菜,秀女應聲出去。
林鳳莞爾一笑,為楚楚倒了一杯熱茶,輕啟櫻唇說:“南宮雨他們呢?”
楚楚笑了笑,說:“他們托我來。南宮大叔對林小姐的開誠布公非常感謝,但矛盾之尖銳無法回避。我覺得與林小姐有種親切感,讓我先與林小姐談談,不介意吧?”
“我們像在照鏡子,當然親切了。”林鳳似乎是有意打扮成楚楚的模樣。兩人麵對麵,四目相對,確實像在看鏡子裏的自己。“你一個人來更好,我不回避矛盾,但原則問題不會退讓。先讓你嚐嚐杭城的特色菜,免得等下吵架了吃不下。”林鳳的話就是這麽直白有趣。
此時兩位秀女提著兩個食盒進來,端出熱氣騰騰的菜,邊端邊報菜名,有一品南乳肉、宋嫂魚羹、叫化童雞、西施舌、西湖蓴菜湯等,還有一壺紹興女兒紅。一位秀女為兩人斟酒,另一位往火爐裏加炭,然後退出關上門。
滿桌的美味佳肴本是按一桌人準備的,兩位姑娘家定然吃不完。她們淺斟慢酌,邊吃邊聊,氣氛很融洽。
林鳳說:“杭城的菜肴很有特色,每道菜都有一個故事。”她指了指“一品南乳肉”,說:“先嚐嚐這個,故事在‘一品’這兩字上。傳說南宋衰敗,元兵大舉南侵,當時權臣賈似道獨攬朝政,禍 國殃民,百姓對他恨之入骨。於是,民間將賈似道的‘一品’官銜移到家鄉菜南乳肉上,用以表達對賈似道寢皮食肉的心頭之恨。”
楚楚夾了一塊一品南乳肉,說:“這個故事很有寓意,表達了老百姓的善良願望。聽說老百姓常吃的油條,也有一個類似的故事,表達了對權臣秦檜的痛恨。用這種無奈的方式表達願望,其實很悲劇。真正該下油鍋的也不是權臣,而是‘家天下’的皇帝老兒!”
林鳳正容說:“楚姑娘,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痛恨‘家天下’,對東方盟主頗有微詞。杭城雖非天子腳下,但也不比太陽 城,必須謹言慎行,保全自己是最重要的!你們楚家忠烈,卻遭冤屈,我也很難過。我們的窗外就是嶽王廟,破敗不堪。我在太陽 城和你道別時說過,嶽飛得以平反,那是因為時勢已改,他的子孫沒看到那一天!”
——哀哉!嶽飛的平反之路艱難又漫長。南宋小朝廷偏隅難安,才想到錯殺了抗金的嶽飛,曾有好幾位皇帝為其“平反”,都把罪魁扣給“油條”秦檜,直至南宋滅亡後,才有明眼人道出真相——真正的禍首是小朝廷的“開國皇帝”趙構。
——嶽飛“精忠報國”,反而死在國君趙構之手,原因在於所報之“國”實質是趙宋之“家”。嶽飛倘若直搗黃龍救回徽欽二帝,本來隻剩半壁江山的南宋小朝廷,怎能容得下三位“家長”呢?如無靖康變,趙構怎稱帝?嶽飛不識時勢埋頭雪“靖康恥”,終成“臣子恨”,沉冤風波亭,隻待“天日昭昭”!
楚楚肅容說:“謝謝林小姐的忠告!以史為鑒可以明白一些道理,我會保全自己的,但不會放棄追求真相!”
林鳳說:“你能明白就好,我不希望你受到傷害。我問過我娘,‘翠屏天火’與鳳凰山莊無關。”
楚楚說:“以林小姐的才智,應該知道‘翠屏天火’和如意魔鏡的主謀,不是張半仙和劉宗恒。”
林鳳不置是否,輕呷了一口酒。
楚楚注視著林鳳說:“還要謝謝林小姐,在太陽島的地窟裏沒有傷害我。”
林鳳不動聲色,自然地吃菜,好像楚楚說的話在意料之中,又好像楚楚說的事根本不知道。
楚楚說:“張蘭蘭是三年前的聖女,她在太陽島上被迷倒後,醒來時在你哥身邊。林月影是十年前的聖女,雖然沒說那個讓她人生如夢的‘夢幻公子’是誰,但她的遺書最後一句‘不到黃昏夢難成,白頭尤是幻亦真’,已經指明是你哥了。”
“哦?”林鳳舉杯淺飲,注視著楚楚等待解釋。如果真指明了,在街坊傳開影響極壞。
楚楚說:“‘黃昏’即是‘夕’,沒‘夕’難成‘夢’,是指‘林’字;‘白之頭’是‘丿’,‘丿’加‘尤’是‘龍’字。”
林鳳臉色微變,放下杯子用麵巾輕擦了一下嘴,說:“不用多說了,你和方圓、南宮雨他們都懷疑,我是太陽島上的威虎聖女,如意魔鏡、‘翠屏天火’和‘南宮血案’,都與鳳凰山莊有關。”
楚楚輕點頭,等著林鳳說下去。
林鳳認真地說:“是非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還活著。如果不是花小雲突然出現在太陽島打亂了計劃,你們說不定死在島上了。你們沒有被花小雲利用一起對付鳳凰山莊,所以今天請你們吃飯。盟主夫人要與我爹結盟了,你們投靠花小雲也徒勞,再說花小雲這個人隨時有可能出賣你們。你是丐幫元勳之後,隻要安分守己,沒人為難你,而方圓就不一樣了,你叫他規矩點。僅憑一腔熱血報仇雪恨,殺幾個仇人,那隻是徒逞血氣之勇,既犯禁又亂法,改變不了時勢的!”
楚楚歎息說:“謝謝林小姐的好意!我楚家的家訓是‘鳳凰涅槃,浴火重生’,不會為了報仇玉石俱焚。我明白,時勢不改,個別人的抗爭隻是螳臂推車,但如果誰都不推,時勢更不會改。我想起智深大師說過的話——在舉世皆濁的江湖,隻有血的教訓才能振聾發聵!”
林鳳黯然點頭,目含幽怨之色。
楚楚哀怨地說:“那要流很多很多的血!楚家流了那麽多的血,好像沒人清醒!”
林鳳咬了咬櫻唇說:“‘翠屏天火’若有真相大白之日,也許會使人清醒一點點。楚姑娘,你和方圓離開杭城,去過平靜的生活,曆史會給你們真相的!”
——嶽飛冤案的真相就是曆史給的,不知等了幾代人。
“為什麽要我們離開?”楚楚很詫異。
林鳳展顏一笑,笑得有點苦澀,說:“讓你們比翼雙飛,還需要理由嗎?你們與南宮雨朋友一場,幫他辦完事後馬上離開。南宮錢莊的賬冊確實不見了,財產隻能按實有歸還,如有不符可慢慢核對。當初如果沒有我大哥施以援手,南宮錢莊早被人搶光了。南宮雨應知足,有了財產可東山再起。”
楚楚說:“真相比財產更重要。賬冊怎麽不見的?”
林鳳避開楚楚的目光,舉杯喝酒。
楚楚說:“林小姐把我當朋友,不願用謊言來解釋。你嫂子雇司馬大哥偷‘群芳譜’,你哥趁機說賬冊被偷了。你家是豪門,許多糾葛老百姓是無法想象的,一件小小的家事,也許影響很多人的一生。你哥嫂間的一點恩怨,釀成了‘摧花十一’慘案,不知毀了多少人。在太陽 城,你嫂子還說我是凶手,企圖嫁禍於我。家醜不外揚,你不會說,也不願我說。‘南宮血案’人命關天,不得不說。”
林鳳神情凝重地說:“楚楚,我今天對你說這些話,是把你當作妹妹一樣看待!‘南宮血案’是殺手所為,你叫南宮雨不要再糾纏不休!”
楚楚深情地注視著林鳳,說:“我們長得這麽像,我覺得林小姐就像我的親姐姐。我冒昧問一下,令尊令堂為什麽不知你的出生時辰?”
林鳳強顏一笑,說:“你的問題我答不了。你既然覺得我像親姐姐,就聽姐一番勸,杭城乃是非之地,你與方圓早點離開!”
“今天是二十二,再過四五天,林小姐就要比武招親了,能否讓我參加林小姐的婚禮?我想親眼看到林小姐鳳冠霞帔,成為幸福的新娘。”楚楚的眼神充滿期待。
林鳳愁眉不展,歎息說:“好吧!比武招親看似百裏挑一,優中選優,無限風光,實際上我的幸福不由我作主!”
楚楚憂慮地說:“難怪林小姐在太陽 城半仙閣要測一個‘天’字,算姻緣由自己作主,還是由父母作主!”
“唉!可惜不準!”林鳳茫然看向窗外。那天張半仙說林鳳可自主選擇那“出山之虎”的如意郎君,而方圓正巧是“出山之虎”。
楚楚輕輕摘下左手上的翡翠戒指,深情地說:“林小姐,這是我義母送給我的,我把它送給你,祝你婚姻幸福美滿!”
“謝謝你的祝福!我收下了。”林鳳接過翡翠戒指向楚楚笑了笑,笑容有點苦澀,“這翡翠戒指很貴重,成親那天再戴。等你與方圓成親時,我也送你一件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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棲霞總號。
南宮雨、南宮盛、方圓和司馬空空焦急地等待楚楚回來,談論著楚楚和林鳳談判所發生的種種可能。
有人敲門,聲音相當的魯莽,應該不是楚楚回來。南宮盛打開門,門外站著一個二十出頭的大漢,身穿熊皮大襖,壯實得如同一頭大灰熊。
熊襖大漢說:“方圓在嗎?”他話沒說完,掃視的目光已直勾勾地盯在方圓臉上,非常的不友好。
方圓起身說:“我就是。閣下是誰?”他很鎮定,在太陽 城遭遇太多的莫名其妙,已習以為常了。
熊襖大漢昂頭走進門,傲慢地說:“我爹叫周永賓,本年度英雄榜第七名。我爹是丐幫五袋弟子、東北分壇副壇主,雅號‘東北虎’。”他先介紹起老子來,因為這樣的老子確實值得兒子驕傲,而且能帶來許多便利,至少別人一聽就知道他的身份不可小覷。
“東北虎”周永賓雖威鎮東北,但中原鮮有人知,名上英雄榜後才家喻戶曉。
打著老子的招牌招搖過市的人,也許是一個坑爹的人。方圓他們你看我我看你,都不說話,因為他們知道熊襖大漢自己一定會說。
原來熊襖大漢名叫周遼祥,二十四歲,是周永賓的次子,人稱“關外憨熊”,左手用刀,刀法超群。他哥周遼吉在太陽 城被駱克瑪殺害,他要去太陽 城收回哥哥的骨灰,途經杭城時,聽說有很多武林高手聚集在杭城截殺陳誌中保護東方盟主、爭取“安邦神劍”,他便留下;得知林鳳比武招親的喜訊後,更不會放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
周遼祥說:“方圓,林鳳小姐比武招親,你不符合條件,不要自討沒趣。”
這話太唐突,也莫名其妙。方圓劍眉一皺,說:“周遼祥,你到底想說什麽?”
周遼祥忿忿不平地說:“比武招親的條件要求‘品貌端正’。大家認為你武功不錯,但品行不端。你為了使自己符合條件,昨天去萬鬆書院逼江湖靈通撤了惡人榜。惡人榜舉世公認,江湖靈通威武不屈,你搞了什麽鬼,使他出賣自己?你太卑鄙了,鳳凰山莊不會讓你報名的!”
在座的人大感意外。周遼祥雖胡說八道,但肯定不止他一人造謠,打他罵他於事無補,最重要的是弄清謠言的起因。方圓平靜地說:“周遼祥,我沒說要報名,也不會去報名。鸚鵡樓的發布很權威,是靈通先生自己撤銷‘惡人榜’,並向我和楚楚道歉。你們怎會往壞處想?”
周遼祥憨憨地說:“鸚鵡樓的發布真真假假,傻瓜才相信!”
周遼祥不愧是“憨熊”,才會說“憨話”,因為各地的鸚鵡樓是丐幫的“喉舌”,公信力由丐幫的權威作保障。丐幫執掌武盟,其地位至高無上,任何的非語都是褻瀆。
鸚鵡樓掌握話語權,能用“口水淹死人”,可以左右毀譽、決定榮辱、改變命運。鸚鵡樓把揭開吸血鬼之謎和魔鏡騙局,分別歸功於張武和花小雲,方圓最能體會到其中的“真真假假”。鸚鵡樓發布撤銷惡人榜,方圓原以為這回可以成為鸚鵡樓公信的受益者了,沒料到不但沒人信,反而懷疑他搞鬼。
鸚鵡樓公信缺失,人們對發布的消息真假難辨,給造謠、傳謠、信謠留下了廣闊的空間。造謠“有理”——江湖靈通的招牌值得信賴,撤銷惡人榜並向方圓道歉太不可思議,人們有足夠的理由懷疑。
方圓目送揚長而去的周遼祥,鬱悶地說:“不說明撤銷惡人榜的理由,確實令人難以置信。江湖靈通閱曆豐富,應該能預見到後果。”
司馬空空看著方圓,疑惑地說:“昨天看江湖靈通的態度,好像一副痛定思痛的樣子,沒料到暗藏玄機。林鳳先我們一步去,會不會是林鳳和江湖靈通演雙簧?”
方圓說:“很難說。林鳳很聰明,明知我們要去找江湖靈通,不會在我們麵前做這麽拙劣的表演。”
南宮雨說:“撤銷惡人榜,對江湖靈通來說是個痛苦的選擇。”
南宮盛說:“撤銷的理由涉及林龍和花小雲,江湖靈通再清高,也不敢得罪他們。受罪的隻能是方公子。”
司馬空空拍拍方圓的肩,笑說:“關鍵還是我兄弟太出色了,江湖上那些沒出息的公子哥兒草木皆兵,怕搶不到林鳳,所以造謠中傷。”
南宮雨點頭說:“這倒是。年齡符合比武招親的青年,論權勢,最有可能進前兩名的是花小雲和周遼祥,論武功,最有可能是張武和方圓。”
司馬空空說:“難怪周遼祥過來‘提醒’方兄弟。比武招親比的是武功,所以方兄弟雀屏中選是有可能的。不過,張半仙說方兄弟怕老婆,我看也是,不敢去報名,也就沒有了可能。”
司馬空空說完哈哈大笑,南宮雨和南宮盛看向走進門的楚楚,也樂了。方圓背對著門沒察覺,拉開架勢吹噓說:“張半仙不準的,我男子漢大丈夫,怎麽可能怕老婆呢?《醉打金枝》的故事裏說,郭駙馬把公主打得服服帖……”方圓忽覺後肩被拍了一下,側頭一看是楚楚,窘得張嘴說不出話來。
楚楚睇著方圓說:“林鳳貴如公主,你沒招駙馬就想打金枝了?”
司馬空空逗趣說:“他想打你,不過要借酒壯膽。”
南宮盛笑說:“我看方公子喝了醉也沒這個膽。”
南宮雨急於知道楚楚與林鳳的談判情況,無心逗樂,說:“楚姑娘,林鳳怎麽說?”
楚楚歎了口氣,說:“說南宮錢莊的賬冊確實不見了,總之,賬冊交不出,財產可按實有交還,如有不符,今後慢慢核對。‘南宮血案’涉及魔鏡騙局和‘二十八星宿’殺手。對於魔鏡騙局的主謀,鸚鵡樓發布的消息認定是張半仙和劉宗恒,已是定論;對於抓捕‘二十八星宿’殺手,是刀斧堂的職責,不能糾纏鳳凰山莊。”
南宮雨悲痛地說:“我要的不是財產,不是財產啊!”
南宮盛勸慰說:“賢侄啊,鳳凰山莊爽快歸還財產,已經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血案的凶手由刀斧堂捉拿也符合規矩,還是接受了吧!等林副盟主接任盟主後,恐怕連財產都要不回來了!”
南宮雨扼腕長歎,黯然流淚。他用私力查凶複仇,結果死了妻子,欲求刀斧堂救濟,結果花小雲徇私,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在“家天下”下,豺狼當道,天昏地暗,又有多少人冤屈得申?今日武林雖廢除“家天下”,但積重難返,流毒猶存。
南宮雨的意誌被殘酷的現實消磨了,他頹廢地說:“你們出去,讓我冷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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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圓和楚楚出了棲霞總號,漫步在西子湖畔。湖麵如鏡,岸邊垂柳銀絲、瓊樹玉葉,雪地上腳印斑斕,無數的孩童歡樂地堆雪人打雪仗。
楚楚和方圓走進嶽王廟。雪後的嶽王廟孤寒冷寂,屋簷滴淌的雪水像嶽飛在流淚。
一個多月前,也在雪後,方圓在此偶遇林龍追殺司馬空空。二十多天前,本年度惡人榜揭曉,他因救司馬空空涉嫌“黃龍竊案”名上惡人榜第十,在太陽 城屢遭排擠,麻煩不斷。楚楚因在樓外樓救張蘭蘭名上惡人榜第九,成為花小雲謀殺施德義的遮羞布和他倆登上英雄榜的墊腳石。方圓和楚楚風雨同舟,孜孜以求,不求名利,隻求揭開“翠屏天火”的真相。
“翠屏天火”已露冰山一角——“翠屏天火”不是“天火”,而是借“天火”之名掩蓋陰謀,張半仙和劉宗恒不是主謀。
主謀是誰?
也許,從嶽王廟的場景裏可以得到一點啟示——嶽飛的塑像正襟危坐,秦檜、秦妻王氏、萬俟卨、張俊等四佞臣跪在嶽墳前,皇帝趙構逍遙事外。
嶽飛的“厚遇”是後人給的,不知等了幾代人。時勢比人強,不是逞匹夫之勇所能爭取的。鑒往知來,楚楚和方圓注視著嶽飛塑像,默默無言。
方圓“天扇”上的“天理從來屈有信,東風到處物皆春”隻是美好的願望。
腳步聲從廟門外傳來,一個高大魁梧的男子鬼鬼祟祟地走進,鬥笠壓得很低,看不見麵貌。杭城乃林副盟主腳下,朗朗乾坤,不許鬼頭鬼腦。這男子的舉動特別引人注目,他看到楚楚後竟摘下鬥笠叫“表妹”。
楚楚和方圓認出這男子是葉嘉興,他錯把楚楚當作林鳳。方圓連忙背過身去向廟裏走,以免引起葉嘉興對楚楚的懷疑。楚楚故作驚喜,迎向葉嘉興。葉嘉興是“七星刺客”之一,從他身上可以套出一些“斬蛇行動”的秘密。
葉嘉興一把抓住楚楚的手,激動地說:“表妹,你為什麽要比武招親?你明知我喜歡你,你跟我走!”他原本知道楚楚酷似林鳳,但因對林鳳思念太切,加之服用“仙丹”後神智遲鈍、行事全憑直覺,竟將楚楚錯認。
楚楚眉頭微皺,驚慌地把葉嘉興拉到角落裏,輕嗔說:“表哥,很多人都在找你,我們能去哪?”
葉嘉興見楚楚很順從,非常興奮,把另一隻手搭在楚楚肩上,癡癡地說:“隻要殺了東方盟主,我就可得到‘安邦神劍’,當上武林盟主,你就是盟主夫人了,想去哪就去哪!”
楚楚欲推開葉嘉興的雙手,見他神情癡呆,遂迎合說:“東方盟主萬眾擁戴,你怎麽殺得了啊?你不是要去金山寺刺殺東方盟主嗎?我跟你去!”楚楚說完拉著葉嘉興要走。
葉嘉興忙拉住楚楚神秘地說:“不用去金山寺!別急,我在等人。”
楚楚詫說:“等誰?”
葉嘉興沒有答話,因為他看到一位身材偉岸的道袍鬥笠男子大步走近。葉嘉興急忙放開楚楚,向鬥笠男子恭敬地說:“留侯!”
楚楚不明白“留侯”是啥意思,審視著他。留侯的鬥笠遮住了麵孔,胡子雪白,他的聲音很低沉:“楚楚,你騙不了本侯。葉嘉興,本侯警告過你,別上當!殺了她!”
葉嘉興經留侯提醒,發現楚楚對他的態度確實不像林鳳。林鳳以前對他不即不離,沒這麽溫順。葉嘉興惱羞成怒,一招“黑虎掏心”直掏楚楚。楚楚知道葉嘉興武功了得,慌忙後退轉身欲逃。孰料留侯動作奇快,身影一閃截住去路,但他沒料到黃雀在後,方圓從身後襲來。留侯急忙回身迎擊方圓自救,兩人拳腳相鬥,一時難分上下。楚楚對葉嘉興不敢硬拚,卻發現葉嘉興招式失常。葉嘉興的武功原本在楚楚之上,現一用力卻手腳發顫,因為他對“仙丹”產生嚴重的依賴,藥力一過就會發作,他來嶽王廟就是為了找“仙丹”。留侯對葉嘉興出現狀況似乎在預料之中,他向方圓猛攻三招後突然後撤,朝楚楚虛攻一招拉起葉嘉興往外逃竄。方圓和楚楚追到廟門外,見留侯和葉嘉興往西逃去。
雖未能抓住留侯和葉嘉興,但可以得知三件事:一是葉嘉興不去金山寺;二是葉嘉興來嶽王廟等人,要等的人有可能就是留侯;三是留侯是個極其厲害的人。同時產生三個疑問:葉嘉興為何不去金山寺?“留侯”是什麽人?兩人會逃往何處?
抓捕刺客是刀斧堂的職責,應該把情報報告刀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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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圓和楚楚趕到刀斧堂江南分堂,副堂主曹敬業接見了他們。曹敬業是個四十多歲的漢子,堂主花小雲不在時由他主持。他知道楚楚是丐幫元老之後,不敢怠慢。在追緝刺客茫無頭緒時,楚楚和方圓帶來的消息顯得特別重要,但是,保護東方盟主絲毫馬虎不得,在抓到刺客之前,這消息的可靠性無法保障。原先的“天羅地網”曹敬業不敢也無權變更,他決定派刀斧手,以嶽王廟為中心展開搜捕。
搜捕刺客是很危險的,“七星劍斬蛇”血案和“錢塘三雄”血案共被殺害十人,人們談之色變。曹敬業請求方圓和楚楚幫忙。作為武林中的一分子,對於懲凶除惡義不容辭,再說“安邦神劍”與“翠屏天火”有關,方圓和楚楚答應了。
方圓說:“曹堂主,葉嘉興在嶽王廟出現,這一點不會錯,應該通知鳳凰山莊。”
曹敬業說:“好,我先去鳳凰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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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山莊派出了“飛虎衛隊”的二十名高手參與搜尋。飛虎衛隊是一支精銳的衛隊,個個驍勇善戰,專門保衛鳳凰山莊的安全。葉嘉興是飛虎衛隊的統領兼武功教頭,卻成了手下的搜捕對象。
林鳳和曹敬業帶領各自的人馬分成兩組,在嶽王廟附近展開搜尋。
夜幕降臨,仍無葉嘉興的蹤影。
葉嘉興出現在嶽王廟,說明“七星刺客”已過錢塘江,再在六和塔渡口設卡失去了意義。林龍和七大門派的人撤回杭城,加入搜捕隊伍。峨眉副掌門慧心師太帶李素素離開了杭城,李素素的二姐夫邱勝強是神兵山莊的總管,留下協助搜尋刺客——保護東方盟主,神兵山莊也應盡一份力。
天黑了,搜尋刺客的隊伍越來越大,對杭城展開地毯式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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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侯張良帶葉嘉興逃到靈隱寺前。張良原來說回天國的時辰已到,錯過將萬劫不複,居然在緊要關頭現身嶽王廟,救了葉嘉興。葉嘉興對張良的救助感恩戴德,更對張良的神通五體投地。看來沒有張良的幫助,“七星勇士”寸步難行。“七星勇士”必需的“仙丹”隻有六粒了,葉嘉興去嶽王廟找九皇子又出了差錯,眼前的困局難以破解。
張良瞅著葉嘉興,沉聲說:“本侯冒著萬劫不複之險救你一次,沒有第二次了,你自己得動動腦子。玄真子他們每人有一粒仙丹,他們的服丹時間快到了,你該知道怎麽做了吧?”
葉嘉興對張良無比信賴,傻傻地說:“怎麽做?”
張良惋惜地說:“命中注定,你們七人隻能活六個。玄真子手中的那粒仙丹,原本是你的。”
葉嘉興癡癡地想了想,說:“我知道了,我要搶回來。”
“很好!玄真子沒了仙丹,藥癮發作後痛不欲生,會暴露你們的行蹤,你知道怎麽做嗎?”張良讚許地點點頭,循循善誘。
葉嘉興茫然搖頭。
張良陰笑說:“你去‘飛來客棧’把玄真子叫出來,送他去天國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