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轎子裏飄出的可不是香
字數:7295 加入書籤
大清早呢,霧氣還沒散幹淨,城南街口就烏央烏央圍了一堆人。
有一頂大紅花轎靜靜擱在李府門口,轎簾子低低地垂著,那金線繡的雙喜字啊,被早晨的露水弄得濕噠噠、沉甸甸的。
按說這可是吉時入門的好日子,結果轎子裏突然傳出一陣特別淒慘的哭喊聲——得,新娘死了,還沒進門就死翹翹了。
老百姓們“撲通撲通”跪了一地,有人磕頭就跟搗蒜似的,嘴裏還念叨著“鬼轎索命”呢。還有個上了年紀的婦女,聲音都發顫了,說起三年前那個沒了結的婚喪案子:“又是這個點兒……又是這個地方……紅妝變棺材,負心人遭報應啊!”
差役們拉起麻繩把現場給封鎖起來了,能攔住那些看熱鬧的人,可攔不住那些流言蜚語啊。
這消息就跟一陣風似的,在大街小巷傳開了,還沒到半天呢,全城的婚事都停了,就連禮部尚書家的千金都把婚期給推遲了。
京兆尹趕忙下令要徹查這事兒,大理寺也收到消息了。
這時候啊,沈觀正被人群擠來擠去的,一步一步朝著那頂透著詭異勁兒的花轎靠近。
他本來就是路過西市,打算到藥堂順便買點顯影粉,哪知道被這一大群人給裹挾著,就到了案發現場的最前麵。
他悄沒聲兒地站在角落裏,眼睛把四周掃了一圈:轎身好好的,地上也沒有血跡,就隻有轎底的縫隙那兒隱隱約約飄出一股怪味兒,特別淡,但是老在那兒散不掉。他彎下腰,手指尖緩緩地從轎底接縫那兒擦過,捏起了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
拿到鼻子跟前聞了聞——有點像檀香的味兒,可又沒那麽醇厚;有股甜味兒在裏頭,卻又夾雜著腥味。
就這麽一下子,五年前的事兒一下子全湧到腦袋裏了。
崔明遠那案子啊。
那個被冤枉通敵的兵部主事,在書房裏點著香就自殺了,案子上寫的是“因為擔憂害怕生了病”。
可是驗屍的時候呢,沈觀在他肺的深處發現了一丁點兒有苦杏仁味的殘留東西,跟軍隊裏禁用的藥“醉夢散”特別像。
當時就是因為證據不夠,這案子最後就那麽擱下了,沒個結果。
現在這個味兒啊,有七成相似呢。
他眼睛微微一眯,小心翼翼地把粉末裝進瓷瓶裏,然後放到袖子裏。
在回去的路上,他沒直接回大理寺,而是繞路去了三家辦婚事的鋪子,就是吉慶坊、祥鸞堂和鳳禧居。
“替朋友來問問價錢。”他在每家鋪子都是這麽說的,說話的語氣特別溫和,就跟那種操心兄弟婚事的普通書生似的,“聽說你們這兒有個姓溫的經常來幫忙?懂那些老禮兒,還自己做熏香呢?”
這三家鋪子的掌櫃都點頭。
“溫知悔先生啊,是個文化人,以前是個落第的秀才,現在在婚儀坊當司禮呢。每個月的初七肯定來,還帶著自己的一套香方,說是祖上傳下來的能‘安神定魄’的秘密法子呢,就連我們這兒的老師傅都很佩服。”“他呀,老是要在轎頂鑽個小眼兒,說什麽是為了透氣,省得新娘悶得慌。”另一個掌櫃接著話茬說,“雖說《匠作則例》裏早就寫了有竹管通風這回事兒,可他說得一套一套的,咱也不愛跟他爭。”
沈觀就把這話給記下來了。
連那個名字——溫知悔,也一塊兒記住了。
當天夜裏,大理寺偏房的蠟燭一直亮著。
沈觀拿著勘驗令,把之前三起類似新娘突然猝死案件的屍格記錄都調了出來。
這三具屍體啊,年齡都沒超過二十歲,臉就跟活著的時候似的,嘴角泛著紫。醫官都判定是“驚厥突然死亡,痰堵住了心竅”。
但是仔細看肺部切片的描述,居然都有“有微塵沉積,顏色是淺褐色”這樣的記錄,之前都被當成普通的積痰給忽略了。
沈觀拿出白天悄悄采集的三份空氣樣本,這可都是從三起案件當天使用的花轎裏麵采集的。
他用銀針蘸著特製的藥水滴進去,不一會兒,液體就從清澈變得渾濁了,再滴進去一滴紫芸汁,嘿,居然泛起了幽藍的波紋。
這肯定是醉夢散的反應啊。
這醉夢散原本是在北境戰場上用的,能讓人短時間失神,心跳加快,經常用來擾亂敵軍的陣型。
要是體質虛弱的人吸入太多,特別容易引起心脈破裂。
這三個新娘呢,經過暗地裏調查,從小身體就不好,都有“心悸老毛病”。有一場謀殺,那可是精心謀劃過的。
不是用毒藥,也沒用刀子,是借著“禮”來殺人呢,把“香”當成了殺人的凶器。
凶手就是利用大家對婚禮那種敬畏又盲從的心理,把能致命的迷藥藏在熏香裏,再借著那所謂的“透氣孔”讓空氣對流起來,這樣藥氣就能更快地滲透進去。
等新娘坐在花轎裏超過一刻鍾,藥力就深深地侵入到肺腑裏了,心髒的血脈一下子就衰竭了,從表麵上看啊,就好像是被驚嚇過度了,突然得了重病似的。
這麽一來,就完美地躲開了刑律的追究。
沈觀靠在椅子背上,手指頭輕輕地敲著桌麵,他腦子裏已經大概想出凶手是個什麽樣的人了:對古代的禮儀特別精通,對工匠製作的東西也很熟悉,還掌握著藥物的特性,而且能隨便進出各個婚儀坊還不被人懷疑——這個人不但專業,還特別會偽裝成那種人畜無害的文人雅士。
再說說那個溫知悔……
沈觀閉上眼睛,回想起今天那些掌櫃們的描述:說話特別儒雅,眉眼看起來瘦瘦的,說話的時候老是愛引用經典,就好像真的是一個有才華但是運氣不好沒考上科舉的書生似的。
但是呢,越是這種看起來特別“完美”的人,就越得小心警惕。
那些真正瘋狂的人啊,往往都披著最溫和的外皮。
沈觀慢慢地站起來,把所有的線索都整理好,密封起來,打算明天就送到大理寺卿那兒去申請立案。
可是呢,他的腳剛走到門邊,突然就停住了。
窗外的月光白晃晃的,照在走廊下麵那頂他之前檢查過的已經廢棄了的花轎上。它就那麽孤孤單單地停在西市李府的門口,看著就跟一口沒蓋蓋子的棺材似的。
沈觀盯著看了好半天,最後還是轉身走了。
夜裏的風在巷子裏穿梭,吹起他青袍的一角。
他一步一步朝著那頂花轎走過去,伸手去摸轎壁上的木紋,想再查看一個小細節。
就在手指碰到那粗糙桐木的時候,突然就有一股冰冷的感覺,好像有什麽東西要把他往外拽似的。
他的意識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給抓住了,一下子就往下沉。
眼前的世界一下子沒了顏色,變得灰撲撲、空蕩蕩的,安靜得很。
然後他的聲音就在這一片啥都沒有的地方輕輕響起來了:“這是……?”沈觀的手指還在那粗糙的桐木上呢,可是指尖的那種觸感一下子就沒了。
眼前的所有東西,像殘月啊、巷子裏的影子啊、花轎啊,就跟墨水滴到水裏似的,很快就被一片灰白色給吞掉了。
意識一個勁兒地往下掉,就好像在穿過一個沒有底的深洞。
等再睜開眼的時候,他已經站在一個靜悄悄的街口了。
天是黃昏快結束時那種青灰色,雨絲像線一樣斜著織下來,地麵濕乎乎的,反著一點微弱的光。
周圍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就隻有那頂大紅花轎安安靜靜地停在李府門口,就像是被時間給凍住的一個祭品一樣。【案件推演模擬器·已經開啟啦】
【現在這個案件呢,是鬼轎案,還沒結束哦】
【能操控的時間線是從案發前十二個時辰,一直到事情發生後的一小會兒】
【最開始的視角是旁觀者】
沈觀聽到腦海裏冰冷又清楚的提示音,心裏猛地一驚,不過臉上可沒表現出來。
他使勁兒吸了一口氣,逼著自己鎮定下來。這可不是什麽幻覺,是係統真的開始運行了。
他慢慢抬起手,發現自己的身體是半透明的,就像鬼魂似的,在現實和虛幻之間飄著。
“能重新來一次……”他小聲嘟囔著,“那就從開頭看一遍吧。”
心裏這麽一想,時間就開始動起來了。
雨慢慢變小了,天也黑下來了。
有個瘦瘦的身影撐著傘走過來,穿著白色的長袍和布鞋,眉眼看起來很溫和,這人就是婚儀坊負責司禮的溫知悔先生。
他往兩邊看了一會兒,確定周圍沒人之後,輕輕把轎簾掀開一個角,就鑽進去了。
沈觀悄悄地“跟了進去”,眼睛緊緊盯著。
就看到溫知悔從袖子裏拿出一個小銅爐,也就手掌那麽大,雕刻得特別精細,爐身上刻著密密麻麻的紋路,看起來像是某種古代禮器的樣子。
他很熟練地把小銅爐放到轎頂新鑽的一個斜孔下麵,然後點著了一束暗紅色的線香,放在爐子裏。哼——
一道極淡的煙霧冒了出來,沿著斜孔慢慢往下沉,在這封閉的空間裏打著轉兒、蔓延開來,奇怪的是它不往上飄,而是貼著轎底弄出了一層矮矮的霧帶,高度剛好就在新娘坐下時口鼻的位置。
沈觀眼睛微微一眯。這哪是通風啊,這是下毒呢!
那香是無色的,味道也很淡,混在婚禮上常用的檀香裏頭,幾乎就聞不出來。
要是吸入的人本來心脈就弱,這經過特殊調配的“醉夢散”隨著香燃燒釋放出來,就像一把慢慢割肉的刀,一刻鍾就能讓人心髒突然不跳了,但是從外表看一點傷都沒有,就嘴角有點發紫,看起來像是突然驚厥死的。
“借著婚禮的禮來殺人……拿香當凶器。”沈觀小聲說著,一股寒意從後背升了起來。
他腦子一轉,時間就倒回去了。
畫麵碎了又重新組合起來——場景就變到迎親前一天晚上,吉慶坊庫房的最裏麵。
燭光晃來晃去的,牆上的人影也是斑斑駁駁的。
溫知悔一個人坐在桌子前麵,麵前攤著幾包香料。
他一隻手拿著研缽,另一隻手慢慢往裏倒粉末,動作輕得就像在做什麽特別神聖的事兒似的。
嘴裏還低聲念著,聲音又沙啞又怪異:
“三書六禮,明媒正娶……當年她當著大家的麵把婚書撕了,還笑話我窮酸,配不上她的豪門——現在呢,我就用這‘安神定魄香’,送她去見閻王爺。”他突然就停住了,伸手從懷裏拽出一張紙,那紙都發黃了,角上還焦黑焦黑的,仔細一瞅,竟然是封退婚書呢。
他就那麽盯著看了老半天,然後“嗖”的一下,把這退婚書就扔到燈焰裏去了。
那火苗子一下子就躥起來了,把他眼睛裏那種瘋狂勁兒都給照出來了。
他嘴裏念叨著:“你說我不配?哼!那你敢不敢在蓋頭掀開的時候,聞著那香味兒,還能笑著把眼睛閉上呢?”
那紙就被火給吞了,他最後那點兒理智啊,也跟著一塊兒被燒沒了。
沈觀一下子睜開眼睛,這才回過神兒來,回到現實裏了。
冷風一吹,他還站在西市的巷口呢,那花轎就像之前一樣,靜靜地待在那兒。
可是他的心啊,“撲通撲通”跳得厲害,腦袋裏那些線索就像蜘蛛網似的,慢慢往一塊兒聚呢。動機算是有了,作案手法也清楚了,就差一樣東西:那個特製的銅爐還有香料是從哪兒來的呢?
這時候係統提示就冒出來了:
【偵破進度已經到60%了】
【等把作案工具的來源鎖定之後,就能開啟技能提取功能了】
他低下頭瞅著自己的一雙手,感覺手指頭尖兒上好像還留著在虛擬空間裏的那種冷颼颼的感覺呢。
不過這冷勁兒沒一會兒就被一股熱乎勁兒給頂沒了。
他心裏有數了,知道該往哪兒去了。
城北有個廢廟,溫知悔就在那兒租房子住。
那地方又偏又荒涼,離那些熱鬧的婚坊老遠了,但是每個月的初七,肯定能看到溫知悔拎著個箱子回來,那行蹤啊,特別神秘。
現在呢,他既需要證據,也想知道更多的真相。沈觀一轉身就走了,他那青色的袍子隨風亂舞,腳步邁得那叫一個穩當。
夜裏的風呼呼地吹,帶起地上的塵土,從那空蕩蕩的花轎旁邊掃過,就好像是在送一場馬上就要結束的噩夢離開似的。
再看前麵沒多遠的地方,有一條窄窄的巷道藏在黑暗裏頭,兩邊的高牆就像兩座大山似的立在那兒,看起來就像巨獸張大的嘴巴。嘿,明天啊,又會有一頂花轎從這巷道裏穿過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