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造謠生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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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要造謠她,那她就把有關的嫌疑人全都拖下渾水。
沈玉絜前段時日在清同苑被她捉奸的糗事傳遍門戶,說是沈玉絜對她心懷怨恨也不奇怪吧?
那麽沈玉絜怎麽不可能會是那造謠生事者?
鬱照能想到把他們往這上麵引,季澄這些人也當然會順著她的話往下接。
她的本意也正是讓沈玉絜替她擋災。
亂吧,越亂越好。
果然,季澄態度大轉,興致突起,道:“情殺?”
不待鬱照提及,季澄又主動詢問:“郡主說這話也要有理有據吧?”
譬如坊間造謠“郡主加害鬱娘子”,至少有二人常年不睦的事跡作為印證。
沈玉絜表麵光風霽月,鬱照死後他受刺激大病,怎麽會被扯進鬱照分屍案呢?
嗬。
鬱照對他不加掩飾的懷疑心下冷嗤。
她顯出幾分為難,開始忸怩:“季千戶,這……與我們幾人的私事有關,如今過問會不會不大好?”
季澄眯了眯眼睛,勾起冷惻惻的笑:“人命攸關,即便是郡主的私事,到了某一天也總要提出來的。”
“案子不是順天府在查嗎?至少還沒有輪到北鎮撫司插手,季千戶現在還是不要過問太多。”
鬱照想,這也算欲拒還迎?
就讓季澄去懷疑他們的糾葛,擾亂他的注意。
她不失禮貌地欠身,“今日多謝季千戶搭救,就護送到這一處吧,離我的車駕也不遠了。”
季澄一拱手:“郡主慢走。”
既然她今日不打算吐真言,一再追問也討不到好。
皇帝的意思,是要保護郡主的安危,順便查清坊間傳聞的真偽。若是假,自然要與順天府一同糾元凶、還公道;若是假……
季澄凝望著她背影,漸行漸遠,偶爾微微側首的心虛被他收入眼底。
分明是有鬼。
他按下刀柄,轉身揚長而去,與其他下屬會合。
“抓到人了嗎?”
“回千戶……有人接應,讓他跑了。”
這個結果,意料之中。季澄又道:“其他同夥的行蹤呢?”
“有幾處可疑的地點。”
季澄:“說。”
下屬呈上一份被標記過的地圖,季澄思忖片刻,重新折好放回下屬手上。
“大人,如何?”
“先搜酒肆,再去學堂……”季澄提刀而動。
而與錦衣衛分道的鬱照剛撩開車簾,便與連衡正麵遇見,四目相對。
“……”
那一瞬,她仿佛見了餓鬼道的邪魅。
他隻坐一隅,幾分拘謹不安,袖擺柔柔垂在身旁,青綠色絲絛披拂,輕壓在發上,乖順如兔。
“姑母。”連衡烏眸閃爍。
“……”
青年向她伸來一隻手,骨節分明、勻稱修長,然而鬱照立在車轅,語調淡緲:“不請自來是為何?”
連衡手固執地伸著,甚至傾身想要拉她上車,鬱照沒領情,拍開他的手,提裙坐到他對麵,沒什麽好氣兒。
青天白日的出現在她車駕上,怪嚇人的。
連衡稍作苦笑:“看來姑母還在生我的氣……其實,這幾日我見過江夫人了,她很好,不必擔心。”
他刻意搬出江宓,當真見她繃著的臉色有所緩和。
其實要是還不足以打動她,他會繼續說自己與江夫人促膝長談,江夫人心中得了寬慰等等。
連衡自知鬱照與他終究還是不同的,她還講恩情通人性,即便不肯愛屋及烏,也總該包容他先前犯的一點小錯。
連衡本就不以為自己有多過分。
終於,鬱照予了一道台階,“坐在那一角不覺得擠嗎?”
連衡一喜,聲色不顯,柔順地挪動到她對麵靠窗處,很顧忌分寸,唯恐又惹她不滿。
若不是在這裏堵著,也許還不能夠與她好生說一說話。
鬱照問說:“你等著我做什麽?”
下一秒,青年竟從袖中抽出一把短匕,鬱照應激地退避撞到車壁上,砸出悶響。
連衡拉扯她坐下,她下意識掙開。
察覺他並沒有什麽拔刀相向的意圖後,鬱照才定了神。
畢竟才逃過刺殺,連衡又早有所圖地等在她的車駕中,鬱照自然是防備的。
“撞疼了嗎?”連衡作勢關切。
鬱照緩了會兒,“我無事……你別靠我太近。”
連衡感受到她的排斥,比以往還要排斥,他隻好依言退讓。
這樣的話,就有些麻煩了。
連衡這一回來見她的目的,多在於試探她的態度。
“方才茶樓事發,我去晚一步,沒來得及救你,給你匕首防身。”
他本來想靠著這一次救她博得幾分好感,孰料那季澄去得快,又是實打實的習武之人,他再去那一遭,也是無用功。
鬱照不領受他的好意,反而問:“在坊間造謠生事,挑唆百姓行刺的是你麽?”
他看出她目中的疏離與懷疑,總將他設想得精明惡毒,不過這一回的確是他們都失算了,一個沒有散播謠言,一個沒有料到危險潛伏,還引發了二人之間的猜忌。
連衡眉睫黯淡,無奈搖頭:“我說不是我,你信嗎?”
兩個多思多疑者麵麵相覷,她在靜默,而他垂首,剩淡淡的不屑。
因為偏愛沒有、信任沒有,得到的永遠是長輩的苛責與同輩的輕蔑,隻要遇到事端,所有人都可以肆意地朝他頭上潑髒水,多年以來習以為常。
不是逆來順受。
是他根本不在意旁人如何看待,有多壞,有多不成器、囧態百出,他靜靜經曆這一切,廉恥心與尊嚴在年少時長久缺席。
且鬱照今日的一切皆是他恩賜,對一個下位者,何須贅釋?
鬱照收下他的示好,輕“嗯”了一聲,出人意料的冷靜,“也是,你想害我還不至於這麽下作。這下真要幫著錦衣衛捉那造謠者了……如果捉不到,那正好給沈玉絜扣個罪名。
“雙環計,甚好。”
她眸中瑩瑩的,是狡黠深沉的光,她總有辦法,一步步達成所願。
連衡忽而怔了,隔閡煙消雲散,她又能平和地說:“你覺得怎樣?”
他扯了扯麵皮,唇線緊抿出一個字:“好。”
車內空間綽綽有餘,連衡卻認為已經沒有留下的必要,對她頷首告辭。
來都來了,鬱照不介意送他,“你要去何處?”
“我不知道。”他身軀別扭地折在車輿中。
鬱照倒了一杯水按在他手邊,“那隨我去郡主府,正巧,缺一味藥,在你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