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微服私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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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跑來一個五十來歲的老人,對著這個年輕人說:“不讓你賭,你偏要賭,把家裏的錢都拿來賭,現在全輸光了,我們吃什麽?”說完嗚嗚的哭起來。
    誰知那個年輕人並不理會,掙開他,向遠處跑了。
    李純看著這個老人破衣爛衫,麵有菜色,應是窮苦人家,便走上前去問道:“老丈,這是怎麽回事,剛才那個年輕人是你兒子嗎?”
    老人看有人向他問話,便止住了哭聲,說道:“那個就是我不爭氣的兒子,家裏窮,本來就沒有多少錢,今天又被他把家裏僅有的一點錢拿出來賭,家裏已經斷炊了,正想找錢買點吃的,怎麽都找不到,我就估麽著是他拿走來賭場了,剛來就發現他已經輸光錢,被人打出來,我以後還怎麽活呀”說完,又掩麵而泣。
    李純頗為同情這個老人,就對他說:“你還沒吃飯吧,現在也到中午飯點了,陪我們一起到旁邊的飯館去吃點吧。”
    老人有點意外,就說:“我都不認識你,吃你的飯怎麽好意思?”
    李純道:“沒事,我們本來就要吃飯,多個筷子而已,我們是外地人,正好可以向你問問長安的情況。”
    說完,李純就帶著一行人和老人一起到了一家飯館,他們留兩個人在外麵照看貨物,其他人就進入店裏吃飯,李純和崔群、郭釗、紀奎、老人坐一桌,其他護衛在旁邊挑了兩個桌子分開來坐。
    老人還有點不好意思,說:“讓你們破費真有點過意不去,你們是哪裏人,來長安辦什麽事。”
    李純坐定後說道:“敝人姓李,是洛陽人,他們都叫我李老爺,這是紀老板和崔員外,我們一起出來做皮貨生意,初來乍到長安,不甚熟悉,所以問問情況。”說的時候,還指了一下紀崔二人。
    正說著,郭釗已經招呼店家端上幾個菜品,拿來一些包子饅頭,招呼大家來吃。
    老人估計也是餓壞了,也不客氣,拿起一個肉包子就吃,邊吃邊說:“我都好多天沒碰到肉了,肉包子真好吃,李老爺你有啥話,盡管問。”
    李純問道:“老丈,你是長安人嗎?現在百姓生活不是改善了嗎?你怎麽還如此窮困?”
    老人吃了幾口後,趕忙答道:“不瞞李老爺,小老兒姓趙,是長安西北的乾縣人,原本是給人種地的佃戶,一年到頭掙的不夠溫飽。
    因為老婆死得早,自己拉扯一個兒子,前年聽說長安開了很多工廠,店鋪也在招人,掙錢比農村容易,就帶著兒子來到長安謀生,剛開始在一家鐵廠幹活,父子兩人拿的工錢比種地強多了,眼看生活有了盼頭。
    沒想到我兒子交了一幫狐朋狗友,引誘他去賭場賭博,說是可以賺大錢,結果輸了個精光。後麵我兒子為了籌集賭資,偷了鐵廠的鐵器去賣錢,偷了兩次被鐵廠發現,把我們父子都趕出來了。
    出來以後,我兒子也不正幹,繼續去賭,我隻能打點零工,好不容易攢點錢,又被他偷出來賭,全部輸光,都不知道後麵的日子怎麽過。”
    李純氣憤地說:“這個賭博真是害人,硬是把好好的生活搞成這樣。”
    老人歎了一口氣:“我現在都後悔了,本以為到城市裏能掙錢,沒想到這裏誘惑也多,兒子跟著學壞了,還不如在農村給人種地。”
    崔群感慨道:“看著長安錦繡繁華,沒想到還有這些問題,你老來長安也有兩年了,長安還有沒有其他問題?”
    老人接著介紹:“長安看著繁華,其實也是一個銷金窟,除了賭場,還有妓院、五石館、鬥雞場,都是燒錢的地方,我認識一個人,原來家裏有點錢,後來因為吸食五石散,耗光了家資,現在也是窮困潦倒。”
    李純清楚,五石散乃西晉何宴所創,由五種材料混合研磨而成的一種粉劑,吸食以後具有致幻、興奮的快感,但是價格高昂,對身體具有損害性,相當於一種毒品。
    李純正色道:“這個五石散不能吸,不僅價格高,而且對身體有損害。”
    老人點頭說:“誰說不是,我認識的那個人,不僅家財耗光了,身體也大不如前,沒法掙錢,隻能靠乞討為生。”
    李純關切地問:“老丈現在這種情況,不知有何打算?”
    老人無奈地說:“兒子這個樣,我也管不住,我想還是自己回老家種地算了,但是現在身無分文,哪裏也去不了,隻能先幹點零活湊合著吧。”
    李純看老人也可憐,動了惻隱之心,就說:“我們生意人,賺錢來的容易,我這裏有二兩銀子,可以贈給老丈,幫你度過難關,也可助你回鄉。”
    說完朝紀奎使了個眼色,紀奎當即拿出二兩銀子,送給老人。二兩銀子在當時是不少錢,老人剛開始還推辭,後麵看到李純是真心相贈,就感激著收下了。不想李純這大方的舉動,被店裏的一個食客看在眼裏,記在心裏,吃完飯後悄悄的走了出去。
    李純等人吃完飯,就走出店外,和老人分別,繼續沿街走動。
    李純感歎道:“崔員外,沒想到長安繁榮背後,還有這些藏汙納垢的東西,真是讓人歎息。”
    崔群則說:“李老爺,任何事情的發展都有其兩麵性,有時不免泥沙俱下,但是總體還是好的,老百姓的生活好了不少。”
    李純仍然有些憂慮:“這些發展中遇到的問題也要想辦法解決,不然會一直腐化人們的思想,最後盛極而衰。”
    崔群非常讚同:“對,朝廷一定要拿出點措施,不然任由這些灰產野蠻發展,會起到很大的破壞作用。”
    李純一行,一般都是紀奎帶人走在前麵,郭釗帶人走在後麵,李純和崔群走在中間,既是為了安全,也是李純不想惹人注意。
    當他們走到一家名叫怡情院的妓院時,隻見門前站著幾個花枝招展的妓女,風騷嫵媚,看到路過的那人就打情罵俏,不斷上前招攬顧客。
    當她們看到紀奎一行人,認定領頭的紀奎是個有錢人,上來幾個人就一邊拉扯,一邊甜言蜜語,把他往店裏拉,李純和崔群等人見狀,連忙往後麵退。
    紀奎被幾個妓女拉著,又不敢進去,隻能一邊焦急的看著李純,一邊喊道:“不要拉,我就是路過的,我不進去”。
    正拉扯著,從妓院裏走出一個人,懷裏還擁著一個妓女,對著紀奎說:“紀兄,你也來怡情院來玩呀。”
    紀奎連忙說:“我隻是路過,不是來玩的。”邊說還邊向他使眼色,那人往紀奎身後一看,認出李純和崔群,趕忙甩開妓女,低頭慌忙離開。
    李純看出來了,此人是工商部少卿崔倫,作為朝官,居然也跑到花街柳巷來尋歡作樂,當即露出不悅的表情。
    崔群看出李純有點不高興,感覺也逛得差不多了,就說道:“李老爺,該看的都看了,我們回去吧。”
    李純也不想再逛了,就和紀奎等人掉頭往回走,剛走出一段,突然前麵被十來個人擋住去路。
    領頭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青衣大漢,對李純等人說:“你們是外地的吧,不懂規矩,來老子的地麵上做生意,還沒孝敬點東西就想走?”
    紀奎連忙上前說道:“我們是洛陽來長安做皮貨生意的,不知道這裏有啥規矩,要給什麽東西。”
    青衣大漢也不廢話:“不知道,就告訴你,凡是來我們的地麵上做生意,就必須按貨價抽兩成給我們,看你這有五車皮貨,幹脆給我們一車,就放你走!”
    崔群說:“放肆,在天子腳下,堂堂京城,憑什麽給你一車皮貨,你們還要攔路奪財不成?”
    青衣大漢蠻橫地說:“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這裏是老子的地盤,讓你交就得交,聽說前麵你們出手很大方,給了一個老人二兩銀子,不留皮貨也行,留給老子二十兩銀子,就放你們走。”
    李純冷冷地說:“看來你們是收保護費的,但凡能幹這一行的,都有官府的人庇護,你們也不例外吧。”
    青衣大漢得意起來:“算你聰明,此處的捕快頭是我哥們,你們老實交二十兩銀子,沒你們的事,否則就擱在這裏不要走了。”
    郭釗看形勢不對,早就派人招呼附近的禦林軍暗探圍過來,不一會就有一百多人趕過來,各個身懷絕技、暗藏武器,聚集的人數不斷增加。
    青衣大漢等十來人,看形勢不對,連忙說:“不好意思,兄弟我認錯人了,現在就走。”然後就招呼身邊的兄弟想走。
    李純對郭釗使了個冷峻的眼神,郭釗大喊一聲:“拿下!”立即湧過來幾十人把這十來個人按倒在地。
    李純厲聲道:“把這些人押到察訪司,由紀奎帶人審問清楚,而後向我稟報。”
    聽到這些,青衣大漢感覺惹到不該惹的人了,不禁直冒冷汗,連忙求饒,郭釗和紀奎理都不理,直接命人將其押走。
    李純徹底沒了心情,直接返程回到宮裏。
    李純回去以後,心中久久不能平靜,他想,自己花了那麽多精力,好不容易讓唐朝逐漸富強,經濟上卓有成效,百姓生活富足了,但是一些灰色產業也悄然發展,影響社會的穩定,甚至還有一些地痞流氓組成的黑社會組織,亂收保護費,如果不嚴加打擊,會嚴重擾亂來之不易的良好形勢。
    第二天,紀奎進宮向李純稟報,經過按察司的審問,這些人都是長安當地的一幫地痞無賴,跟當地的捕快有所勾結,到處敲詐勒索,收取保護費,成為當地一害。
    李純道:“既然案情查明,你就把他們交給京兆府,讓京兆府量罪判刑,你們按察司監督,絕不能輕饒。”紀奎領命而去。
    思前想後,李純決定召開一次朝會,討論對這些問題的處理。朝會上,先由崔群將情況給各位朝臣介紹一下,然後李純讓各位大臣發言,尋求解決之道。
    武元衡直接說:“以臣之見,應該把什麽妓院、賭場、五石館統統都關掉,嚴打那些黑惡勢力,省的他們禍害百姓。”
    李巽不太讚成:“臣以為,妓院和賭場固然不好,但是他們交了很多稅收,如果全部關掉,對朝廷收入影響很大,還是以整頓規範為主。”
    程異洞悉人性,說道:“是人都有個嗜好,就算把這些場館都關掉,這些行業全部轉移到地下,還是會有人去做,還是應該區別對待,不應該一刀切全關了。”
    韓愈非常不滿:“你們說的是什麽話,為了一些稅收,放任這些灰色產業汙染社會,讓人們學壞,這是舍本逐末。”
    李純說道:“朕那日回去也冥想了很久,那些以灰色產業確實對社會的發展具有負麵作用,必須要予以限製,但也要區別對待,比如那些妓院,存在了千年之久,就算強行關掉了,但是人的欲望依然存在,這些娼妓就會轉移到地下,成為暗娼,根本沒辦法徹底禁掉。五石散就不一樣了,人們對它的需求並非與生俱來,這個東西到了西晉才有,吸食成癮,戕害人的身體,必須要徹底禁掉。至於賭場,朕覺得危害也比較大,但是賭性似乎也是一些人的天性,能不能禁掉也是個疑問,大家可以議一下。”
    李巽首先發表觀點:“很多人天生就有賭性,輸贏也是自己的錢,臣以為可以適當管製,不必徹底禁掉。”
    武元衡有不同意見:“輸贏未必是自己的錢,很多賭徒上了癮,會拿家裏的錢,甚至房產、地產去賭,搞得一些家庭傾家蕩產,臣還是認為要禁掉。”
    李吉甫不可置否:“賭博這事可大可小,難以做到一刀切,大型賭場可以禁,但是幾個人躲在家裏隨便玩點小錢,怎麽來定罪,如何來禁止?”
    韓愈仍舊持強硬立場:“對於賭場要禁止,對於私下賭博涉及錢財的,隻要發現,也要視情節給予定罪,引導社會有個好的風氣。”
    李純道:“賭博肯定是不好的,本應禁掉,但是人的賭性如何禁的掉,如果全麵禁止,他們就會轉移到地下,暗地裏存在。朕有一個思路,那就是實行嚴格的管製政策,不得在城市和人口密集的地方設置賭場,每個道可以在一個偏遠的地方,設置一個封閉的區域,在裏麵開設幾家賭場,滿足一些頑固賭徒的需要,征收較高的稅率,其他地區一律禁止賭錢,發現以後予以嚴懲。”
    李吉甫讚道:“陛下說的辦法好,人都禁不住誘惑,賭場開設在城市裏肯定會吸引人過去,在偏遠地方設立賭場,去的都是特別喜歡賭的,既給他們留一個出口,也可以收一些賦稅。”
    李純繼續說:“不僅如此,每個道留下一個偏遠的地方可以設立賭場,這些合法賭場抓賭最積極,否則那些違法私設的賭場會搶他們生意,他們會很盡心的監督舉報,幫助官府清理各地遍布的違法賭場。”
    程異附和道:“陛下這個主意確實妙,這叫以點帶麵,以賭治賭,朝廷既可以收稅,又可以壓製大部分地方的賭錢風氣。”
    李純開始布置任務:“關於封禁五石館、限製風月場所、限製賭場的事宜,均屬於工商業的範疇,就由工商部牽頭抓落實。”
    程異當場表態:“臣謹遵聖意,回去就製定措施,該禁的禁,該限製的限製。”
    李純又道:“關於黑社會組織,必須要嚴厲打擊,由刑部牽頭,會同京兆府,在長安開展一次打黑除惡的嚴打活動,務必把那些黑惡勢力一網打盡,待抓出成果,再推廣到其他地方,對黑惡勢力形成高壓之勢。”
    高郢也表態說:“臣這就回去布置,會同京兆府開展嚴打活動,抓一批典型的黑惡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