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是從趙老板身後傳來的。
    循聲望去，隻見一名身穿奠衣的少女從不遠處的棺材中走來。
    她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嘴唇和眼眸卻是擇人而噬的血紅顏色。
    最讓人感到怪異的是，她走路不用腳，如風中柳枝般飄蕩。
    這不是女人，是女鬼！！！
    一股涼氣，瞬間沿著眾人的小腿肚、脊柱，一路攀達顱頂。
    趙老板也沒了先前的得意，心間充斥著莫大恐懼，兩條腿都在顫抖！
    這聲音，他一點都不陌生！
    是她嗎？
    她不是死了嗎？？
    不是說她沒臉找我嗎？！！
    不是她，一定不是她！！！
    趙老板心中崩潰嘶吼，嘴裏都因為恐懼發不出一絲聲音。
    他僵硬的扭頭，心中懷揣虛無的渺茫希望祈禱，身後之人不要是心中所想之人。
    然而。
    當他看到記憶中一模一樣的臉時，這份渺茫期翼落空，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
    “我記得你每次見我，笑得都很開心，笑啊，你怎麽不笑了？”
    女鬼嘴角噙著一抹似有似無的冷笑，不急不緩的朝趙老板飄近。
    聽著帶有玩笑口吻的語氣，趙老板卻仿佛聽到了世間最恐怖的聲音，吱哇亂叫著，跌跌撞撞的朝劉滿跑去。
    “鬼啊！先生救我！！！”
    ‘戰事’來了，讓人看不起的人，又成了‘英雄’。
    劉滿強壓著心中厭惡，將趙老板護到身後，垂在身旁的手掌攤開，一根根編織在一起的柳枝沿著袖口滑落，被他拎在手中。
    “小姐，你是與人通奸被浸豬籠而死，為何還要纏著苦主不放？”
    “陰陽兩隔，且安心走吧，人有人道，鬼有鬼途，以陰亂陽對你沒好處…”
    劉滿終究是天師府弟子之後，從小接受的教育讓他善惡分明。
    女鬼眯起眼望向劉滿：“先生不走？還要護著這個無賴？”
    劉滿搖頭：“賴錢是一回事，不讓惡鬼胡亂殺人是另一回事，一碼歸一碼…”
    趙老板賴錢，是雇傭者和被雇傭者之間的事。
    不讓鬼物胡亂殺人，是以祖上出過天師府弟子為榮的陰陽先生的底線。
    女鬼聞聲，依舊眯著眼，眼底寒意凜冽：“先生是覺得，就算惡鬼有怨也不能報仇？”
    有怨？
    此事還能有隱情？？
    劉滿挑眉，眼中閃過一絲思慮。
    陰邪纏身，事關性命，就如晦不忌醫，麵對事關性命之事，再隱秘、再不恥的隱情，也沒人會隱藏。
    他也曾幾次三番的強調嚴重性，對此，趙老板也幾次三番的拍著胸口保證自己絕無虛言。
    這時，女鬼一語破迷瘴。
    “如人渣對先生所說，他想它是定契，它才是定契，他想不是，它就是張破紙…”
    女鬼冷笑，望向趙老板的眼眸裏，透著恨之入骨的癲冷殺意：“所以，他想我與人通奸，我就得與人通奸，就算是被人輪奸也得是與人通奸……”
    越說聲音越尖銳，越說聲音越大，可說到最後，她的聲音猛然一低，望向人群中站在一起的四名工人，幽幽道：“你們自己說，你們到底是奸汙犯還是奸夫。”
    麵對女鬼的目光，四人隻覺得心驚肉跳，仿佛嗅到死亡的氣味。
    噗通一聲便跪倒，不知是恐懼還是懺悔的涕淚，流了滿麵。
    “夫人，是我們鬼迷心竅，求您饒了我們吧！”
    “是啊！是趙老板！是趙老板拿錢收買我，我，我家裏老父病臥在床，需要這筆錢啊！錯了！我錯了！”
    “夫人，求你饒我一命！我，我我年年給您上香！給您掃墓！”
    “我…”
    四人連連磕頭，磕的極為用力，磕的頭破血流仍還在磕。
    不打而招，事實已然清楚。
    女鬼仰天長笑，笑中透著一股戾氣。
    她死死盯著四人：“我放過你們，你們誰放過我啊？！”
    說完，她目光一轉。
    望向趙老板，擇人而噬。
    “還有你！”
    “十二歲強占我身，虐殺我父母…”
    “被你像狗一樣玩弄了三年，如今又讓人奸汙我，給我扣一頂與人通奸的帽子……”
    “可曾想過我會回來？”
    “可曾想過我就是你的報應？！”
    一字字，一句句，字裏行間透露出的邪惡，都在衝擊工人與劉滿的世界觀。
    有錢人的世界，他們當真想象不到…
    真髒，真臭！
    麵對工人們的厭惡目光，趙老板氣急獰笑道：“賤婦，死了還要壞我名聲！先生，殺了她！殺了她！莫要聽她胡言亂語！隻要殺了她，我重重有賞！五十大洋…不！一百大洋我雙手奉上！”
    這個世界上，‘事實’是什麽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事實’是誰說的！
    沒人會和錢過不去！
    然而。
    趙老板話音剛落，不知哪伸出一條無名之腿，踹在他屁股上。
    他一個趔趄，衝出了人堆，站到了女鬼麵前。
    “哪個狗日的踢我屁…咯咯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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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意識吼出的怒罵聲未落，趙老板整個人像小雞崽子般，被女鬼抓住脖頸，舉了起來。
    呼吸道被外力強行閉合的痛感、無法呼吸的窒息感、以及對生死不在自己掌握中的恐懼感，種種感觸讓趙老板看向女鬼的目光充滿哀求。
    麵對這樣的目光，女鬼像在沉醉，又像在回憶，又像在享受。
    “我記得，你以前不是最討厭我露出這樣的眼神麽？”
    “怎麽自己露出來了？”
    “而且……”
    “你是不是大腦有問題？”
    “這樣的眼神，不是很好看嗎？”
    女鬼笑得花枝亂顫，同時，還抬起了另一隻手。
    在抬起的途中，纖細手掌，指尖指甲瘋長，尖銳血紅，像有血液在流淌。
    女鬼指尖在趙老板身上輕輕一挑。
    一塊薄如蟬翼的血肉便隨著破布衣裳掉落。
    鮮血，浸濕傷口周遭。
    女鬼並未停下，一隻手如靈蝶般在趙老板身上遊走。
    一時間，碎肉伴隨著破衣爛衫，像是煙花般綻放。
    趙老板瘋狂掙紮，嗓子裏發出嗚嗚嗚的痛呼。
    然而。
    無用！
    隻能在千刀剮心的痛苦中，眼睜睜的望著血肉離身而去！
    眼睜睜的望著鮮血流淌→鮮血狂流→鮮血如泉！
    過程中，一股股近乎看不到的金色碎光沿著趙老板體內落入女鬼身中。
    女鬼眼眸越來越紅，笑聲越來越肆意，周身的陰氣鼓蕩綻放。
    墨色領域，朝著四周綻開！
    一時間，將整個酒廠籠罩在內。
    明月高懸，星羅鬥布。
    然而。
    所有人眼前，隻有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先，先生生，這女鬼怎麽，怎麽連天象都能影響？！”
    工人瑟瑟發抖，說話都在打顫，心中恐懼更是如野草狂生。
    祖上出過天師府弟子的劉滿沒有回答，他張著嘴巴，發不出一絲聲音，心中恐懼比工人加在一起更甚！
    濃到可以稱之為——絕望！
    他撞大運了！
    遇上的才不是不入流的鬼物！
    而是——異鬼！
    世間九成修道者都沒資格對付的異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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