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破舊的五菱宏光，在坑坑窪窪的山路上顛簸著。
    車裏，張楚嵐、馮寶寶、王也、張靈玉四個人，擠在後排，一個個臉色都不太好看。
    “哎喲……我說也總，你這太極功夫能不能用在開車上啊？開得穩當點行不行？”
    張楚嵐被顛得七葷八素，忍不住抱怨道。
    “有的坐就不錯了，你還挑？”
    王也一邊打著方向盤，一邊沒好氣地回道，“這方圓幾十裏都戒嚴了，鳥都飛不進來一隻。能從老鄉那兒搞到這輛神車，鑽這種小路進來，已經是貧道我神通廣大了。”
    他們是昨天連夜從龍虎山出發的。
    老天師拒絕了他們的請求後，張楚嵐就鐵了心要自己過來。
    他們沒坐飛機，也沒坐高鐵，而是換了好幾種交通工具，最後由王也這個“本地人”（自稱的），帶著他們，像做賊一樣，偷偷摸摸地潛入了湘西腹地。
    越靠近那片出事的區域，他們就越能感覺到空氣中那股不同尋常的氣息。
    那是混雜著狂暴、混亂，卻又帶著神聖的古老道韻。
    這股氣息，普通人感覺不到，但對於他們這些異人來說，就像是空氣裏彌漫著核輻射一樣，讓人從骨子裏感到不安和壓抑。
    王也的臉色尤其難看。
    他開著車，眉頭就沒鬆開過。
    作為術士，他對這種“勢”的感知，比張楚嵐和張靈玉要敏銳得多。
    “怎麽樣？也總，看出什麽門道沒？”
    張楚嵐湊過去問。
    “門道？命都快沒門道了。”
    王也苦笑一聲，“這裏的‘氣’，全亂了。就像一鍋煮沸了的粥，什麽陰陽五行，什麽奇門八卦，全都沒用了。我那點微末道行，在這裏，跟睜眼瞎沒什麽區別。”
    “這麽嚴重？”
    張楚嵐心裏一沉。
    “隻會比你想的更嚴重。”
    王也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凝重，“我隻能感覺到，這片天地的‘規矩’，被什麽東西給強行改寫了。我現在甚至懷疑，我們在這裏動手，打出去的炁，會不會下一秒就變成一朵花。”
    張楚嵐聽得眼皮直跳。
    他雖然不懂什麽規矩不規矩的，但也知道，王也這話絕對不是在開玩笑。
    就在這時，一直閉目養神的張靈玉，忽然睜開了眼睛。
    “前麵，有人。”
    王也一腳刹車，五菱宏光發出一聲刺耳的摩擦聲，停在了一片小樹林前。
    四人下了車，悄悄地摸了過去。
    隻見在不遠處的山道上，設置著一個關卡。
    幾個穿著迷彩服，荷槍實彈的士兵，正一臉嚴肅地守在那裏。
    在他們身後，還停著幾輛軍用卡車。
    “是部隊的人。”
    張楚嵐壓低了聲音，“看來事情比我們想的還要大，連軍隊都直接出動了。”
    “廢話，天都捅了個窟窿，能不大嗎。”
    王也翻了個白眼，“現在怎麽辦？硬闖？”
    “闖個屁，對麵手裏拿的都是真家夥。”
    張楚嵐搖了搖頭，“我們繞過去。”
    他們仗著藝高人膽大，避開關卡，專門挑那些沒有路的山林穿行。
    翻過一個山頭後，他們的視線豁然開朗。
    然後，四個人，全都愣在了原地。
    他們看到了。
    在他們麵前的，是一個巨大到無法用語言形容的……
    天坑。
    那個天坑，至少覆蓋了方圓十幾公裏的範圍，是天外隕石撞擊後留下的痕跡。
    坑的邊緣，是斷裂的山體和倒塌的森林。
    而在天坑的中央，那座隻在視頻和照片裏見過的黃金宮殿，正靜靜地矗立在那裏。
    雖然已經殘破不堪，但那份金色的輝煌，在陽光下，依舊刺得人眼睛生疼。
    更加濃鬱，更加混亂的道韻，從天坑下方彌漫開來，像無形的浪潮，一波一波地拍打在他們身上。
    王也的臉“唰”的一下就白了，他捂著胸口，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張靈玉也悶哼一聲，連忙運轉金光咒，才勉強抵擋住這股氣息的衝擊。
    隻有張楚嵐和馮寶寶，似乎沒受到太大的影響。
    張楚嵐是因為體內的“炁體源流”，對各種炁的適應性極強。
    而馮寶寶……
    她根本就沒把這股氣息當回事。
    “乖乖……這動靜可真不小。”
    張楚嵐看著眼前的景象，咂了咂嘴。
    他終於親身感受到了，什麽叫“走火入魔”，什麽叫“道韻失控”。
    這還隻是逸散出來的餘波，就已經如此恐怖。
    那中心區域，又該是何等的景象？
    “現在怎麽辦？”
    王也緩過一口氣，臉色蒼白地問，“直接下去？”
    “不行。”
    張楚嵐搖了搖頭，“下麵肯定被哪都通的人圍得跟鐵桶一樣。我們這麽下去，就是自投羅網。”
    他一邊說著，一邊拿出望遠鏡，仔細觀察著天坑周圍的情況。
    果然，在天坑的邊緣地帶，他看到了不少活動的人影，還有一些臨時搭建的帳篷和設備。
    雖然之前的基地被毀了，但哪都通顯然又在最短的時間內，建立起了一個新的封鎖線。
    “得想個辦法，混進去。”
    張楚嵐摸著下巴，開始琢磨起來。
    就在這時，他的目光，被一輛正準備從封鎖區裏開出來的，看起來很普通的白色麵包車給吸引了。
    那輛車的車牌，是哪都通的內部牌照。
    張楚嵐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他嘴角勾起熟悉的，不懷好意的笑容。
    “也總，靈玉真人，諸葛青，來活兒了。”
    他對著三人招了招手，壓低了聲音，飛快地說道：“咱們……去劫個車。”
    那輛白色的麵包車，小心翼翼地從臨時搭建的關卡開了出來。
    開車的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年輕，穿著哪都通的後勤製服，臉上還帶著驚魂未定的表情。
    他的任務很簡單，就是去外麵最近的鎮上，采購一批急需的醫療用品和食物。
    基地被毀，物資奇缺，這種活兒，就落到了他這種沒什麽戰鬥力的後勤人員頭上。
    小年輕一邊開著車，一邊還忍不住從後視鏡裏，回頭看那道巨大天坑的方向。
    那毀天滅地的一幕，已經成了他這輩子都揮之不去的噩夢。
    就在他拐過一個山道彎口的時候，路中間，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
    那人影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休閑服，長得倒是眉清目秀，就是表情看起來有點……
    賤。
    他張開雙臂，攔在路中間，臉上還掛著一副“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
    的欠揍表情。
    正是張楚嵐。
    小年輕嚇了一跳，連忙一腳急刹車。
    “你……你是什麽人？想幹什麽？”
    他探出頭，色厲內荏地喊道。
    這裏可是軍事管製區，哪來的老百姓？
    “別緊張，兄弟。”
    張楚嵐笑嘻嘻地走了過去，敲了敲車窗，“我們沒惡意，就是想跟你打聽個事兒。”
    “打聽事？這裏是禁區，趕緊離開！不然我對你不客氣了！”
    小年輕說著，手已經摸向了腰間的對講機。
    “哎哎哎，別衝動嘛。”
    張楚嵐的手，像變魔術一樣，從車窗的縫隙裏伸了進去，一把按住了他準備拿對講機的手。
    小年輕心裏一驚，他也是個異人，雖然實力不濟，但好歹也是入了門的。
    對方這一下，他竟然完全沒反應過來。
    這是個高手！
    “你……你們到底想幹什麽？”
    小年輕的聲音都帶上了哭腔。
    他隻是個送貨的啊，怎麽就遇上這種事了。
    “都說了，別緊張。”
    張楚嵐的另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柔和但卻不容抗拒的炁，渡了過去，瞬間就讓他全身都動彈不得。
    “我們呢，就是幾個路過的熱心群眾。”
    張楚嵐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道，“看到這裏出了這麽大的事，就想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麽能幫上忙的。”
    就在這時，車門被拉開了。
    王也、張靈玉、還有馮寶寶，都鑽了進來。
    小年輕看到這三個人，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一個穿著道袍，看起來懶洋洋的，但眼神裏卻透著子精明。
    一個仙風道骨，帥得不像話，但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冰冷氣息。
    還有一個……
    一個穿著邋遢，眼神空洞，但手裏卻拿著一把菜刀的……
    姑娘？
    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你……你們是……是其他門派的人？”
    小年輕腦子轉得倒是不慢，立刻就猜到了他們的身份。
    除了那些膽大包天的異人，誰敢闖軍事管製區？
    “算是吧。”
    張楚嵐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兄弟，怎麽稱呼啊？”
    “我……我叫周正。”
    “周正，好名字。”
    張楚嵐笑嗬嗬地說道，“周正兄弟，你跟我們說說，裏麵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情況？死了多少人？你們頭兒現在是誰？徐四……徐哥呢？”
    周正咽了口唾沫，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一樣：“不行不行，這都是公司的機密，我不能說。說了我要被處分的！”
    “不說？”
    王也在一旁懶洋洋地開口了，“不說也行。貧道我呢，最近正好在研究一門新法術，叫‘七日斷魂散’。就是把人的三魂七魄，一天抽走一魄，一共抽十天。過程呢，也沒什麽痛苦，就是人會一天比一天迷糊，最後變成個傻子。小兄弟，你要不要體驗一下？”
    王也一邊說著，一邊還從兜裏掏出一張畫得亂七八糟的黃紙符，在他麵前晃了晃。
    周正嚇得臉都白了。
    他雖然看不懂那符，但光聽“七日斷魂散”這個名字，就夠嚇人的了。
    “我……我說！我說還不行嗎！”
    周正的心理防線，瞬間就崩潰了。
    他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基地裏發生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
    從“神機壹號”強行探測，到玉棺爆裂，再到天崩地裂，基地被毀，死傷慘重。
    以及新來的高指揮如何驚慌失措，徐四徐指揮如何被關了禁閉。
    他一邊說，一邊哭，顯然是被嚇得不輕。
    張楚嵐、王也、張靈玉三人，聽得是心驚肉跳，臉色也越來越凝重。
    他們雖然已經預料到情況會很糟，但沒想到，會這麽糟。
    哪都通這幫人，簡直就是在刀尖上跳舞，而且還是最高難度係數的那種。
    “徐哥……他被關起來了？”
    張楚嵐抓住了這個關鍵信息。
    “是……是的。”
    周正抽泣著說，“徐指揮他一直反對錢教授他們的方案，還跟趙董在電話裏吵了起來，然後就被……就被紀律部門的人帶走了。現在被關在北邊山坡後麵的臨時禁閉室裏。”
    張楚嵐和王也對視了一眼。
    找到了。
    “周正兄弟，你真是個好人。”
    張楚嵐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誠懇，“你放心，我們不會為難你的。現在，需要你再幫我們一個小忙。”
    “還……還有什麽事啊？”
    周正都快哭了。
    “很簡單。”
    張楚嵐指了指王也，“你呢，就當什麽都沒發生，繼續去鎮上采購。我這位朋友，跟你一起去。你放心，他不會亂來的，就是順便在鎮上買包煙。”
    他又指了指自己和張靈玉、馮寶寶：“我們三個呢，就先在你的車裏躲一下。等你采購完回來，通過關卡的時候，把我們帶進去就行了。”
    “啊？這……這怎麽行！被發現了我會死的！”
    周正驚恐地叫道。
    “不會被發現的。”
    張楚嵐笑得像個魔鬼，“你要是不配合，你現在就會死。你自己選。”
    一邊是可能會死，一邊是馬上就死。
    這道選擇題，對於周正來說，一點都不難。
    “我……我配合……”
    他哭喪著臉，徹底認命了。
    他覺得，自己今天出門，一定是沒看黃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