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審訊與話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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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除了頭頂攝像頭微微轉動的細微聲響,沒有任何動靜。這種寂靜和等待,本身就是一種心理戰術。
    不知過了多久,金屬門再次滑開。一個身影走了進來。這個人並未穿著戰鬥輕甲,而是一身筆挺的、一塵不染的銀白色製服,肩章顯示他的級別不低。他看起來三四十歲的樣子,麵容冷峻,眼神銳利如同鷹隼,手裏拿著一個電子板。
    他走到桌子後坐下,將電子板放在桌上,然後才抬起眼,冷冷地打量著手銬加身、顯得虛弱不堪的顧霆。他的目光如同手術刀般,似乎要將顧霆從裏到外剖析一遍。
    “姓名。”他開口,聲音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顧霆沉默著,似乎在積蓄力氣,又像是在抵抗。製服男子並不意外,手指在電子板上劃了一下。
    哢!
    顧霆手上的銀白銬鎖突然亮起刺目的藍光,一股強烈的電流瞬間貫穿他的全身。
    “啊——”顧霆猝不及防,發出一聲痛苦的叫聲,整個人劇烈顫抖起來,險些跪倒在地。這電流並非要致死,而是旨在製造極致的痛苦和服從。
    電流持續了三秒才停止。
    顧霆大口喘息著,額頭青筋暴起,冷汗直流,身體還在不受控製地微微痙攣。
    “姓名。”製服男子再次開口,語氣沒有任何變化。
    “顧霆。”顧霆嘶啞著回答,仿佛被痛苦摧毀了意誌。
    “來源地。”
    “沙漠沙海。”
    “如何進入‘斯提克斯庇護區’?”
    “地縫爆炸掉下來的。”
    顧霆將之前的說辭重複了一遍,語氣虛弱,斷斷續續。
    製服男子一邊聽,一邊在電子板上記錄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看不出是信還是不信。
    “鸁魚為什麽幫你?”他忽然問道,目光如炬。
    “他說看我可憐,給我船和水,讓我自己找路。”顧霆“艱難”地回答。
    “他有沒有給你別的東西?或者說過什麽特別的話?”
    “沒、沒有,就讓我順著河往下走。”
    製服男子盯著顧霆的眼睛,似乎想從中找出破綻。
    顧霆努力讓自己的眼神保持痛苦、虛弱和一絲茫然,內心卻高度警惕。對方似乎對鸁魚老人格外關注。
    問完基礎問題,製服男子話鋒一轉:“你認識一個叫李青衣的女人嗎?還有一個使用翼裝的女人?”
    來了!終於問到關鍵了!
    顧霆的心髒猛地收縮,但臉上卻露出恰到好處的困惑和一絲期待:“青衣?翎?你們見到她們了?她們還活著嗎?她們在哪裏?”他的語氣充滿了“幸存者”找到同伴的急切。
    製服男子沒有回答,而是繼續逼問:“你和她們是什麽關係?”
    “同伴,我們一起遇險。”
    “你身上的‘冥月汙染氣息’,是從她那裏沾染的?”男子的聲音陡然變得嚴厲。
    顧霆心中劇震,對方果然能探測到冥月之血的氣息,並且直接點明了李青衣!他們對她極其了解!
    “什麽冥月?我不知道,可能是是她受傷的時候血濺到我身上。”顧霆繼續裝傻,將責任推給“意外”。
    製服男子冷笑一聲,顯然不信這套說辭。但他沒有立刻拆穿,而是換了個問題:
    “你撿到的那塊‘秩序結晶’,在哪裏發現的?具體位置?”
    “就在第一個河邊,發光石頭旁邊。”
    “當時附近有沒有什麽異常?或者別的什麽東西?”
    “沒有,就那塊石頭有點特別。”
    製服男子再次沉默,手指敲擊著電子板,似乎在分析顧霆供詞的真偽。
    良久,他站起身,走到顧霆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你的故事漏洞百出,顧霆。”他的聲音冰冷,“鸁魚從不多管閑事,更不會輕易交出‘潛光舟’。‘冥月汙染’絕非簡單沾染就能留下如此清晰的印記。還有那塊結晶,它的能量標簽非常古老且特殊,絕不可能隨便撿到。”
    他的電子眼微微發光:“你,還有你的同伴,身上藏著很多秘密。而這些秘密,對‘秩序’而言,至關重要。”
    他湊近了一些,壓低聲音,帶著一絲不容抗拒的壓迫感:
    “我知道你在撒謊。我也知道你想找到你的同伴。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配合我們,回答所有問題,交出你知道的一切。或許,我能讓你們三個死得痛快一點。”
    製服男子冰冷的話語如同最終判決,砸在顧霆心上。
    配合,死得痛快一點。不配合,恐怕會生不如死。
    守序者的手段,他早已見識過。這些身穿銀白製服的“秩序”執行者,遠比那些古老的殘骸和清道夫更加冷酷和高效。
    顧霆低著頭,身體因電擊的餘痛和虛弱而微微顫抖,仿佛已經被徹底擊垮。但他的大腦卻在飛速運轉。
    硬抗到底,毫無意義,隻會讓自己立刻陷入更痛苦的折磨,甚至可能連累被關押在其他地方的翎和李青衣。
    必須虛與委蛇,爭取時間,摸清情況。
    他緩緩抬起頭,臉上努力擠出絕望、恐懼和一絲掙紮後的妥協,聲音沙啞而幹澀:“你想知道什麽?”
    製服男子對於顧霆的“屈服”似乎並不意外,臉上露出一絲掌控一切的淡漠笑容。他回到桌後坐下,重新拿起電子板。
    “很好。明智的選擇。”他點了點電子板,“我們從最簡單的開始。詳細描述你們墜落地縫後看到的一切,特別是爆炸發生時的細節,以及你醒來後周圍的環境。”
    他依舊在試探和核實顧霆之前的說辭。
    顧霆心中冷笑,開始半真半假地描述。他將沙之民聖地的崩塌模糊成普通的地陷,將歸墟之塔的崩潰引發的能量衝擊描述成不明爆炸,將冥河之畔的恐怖景象簡化為詭異的地下環境,並重點強調了自己的重傷和昏迷,對關鍵信息一概模糊處理或推說不知。
    他敘述得斷斷續續,時而因“虛弱”而停頓,時而因“恐懼”而語無倫次,盡可能讓自己看起來像一個僥幸存活、被嚇破膽的普通遇難者。
    製服男子耐心地聽著,不時在電子板上記錄,偶爾會打斷他,追問一些細節,比如爆炸的能量顏色、周圍是否有特殊的符文或建築殘骸、醒來時聽到的聲音等等,問題都十分刁鑽和專業。
    顧霆依靠著強大的記憶力和應變能力,小心周旋,盡量不留下邏輯漏洞。遇到實在無法編造的問題,便以昏迷、記憶模糊為由搪塞過去。
    審訊持續了很長時間。期間,那副銀白手銬又發作了兩次電擊,作為對顧霆回答遲疑或“不合作”的懲罰。顧霆咬牙硬扛,表現得更加“順從”和“恐懼”。
    終於,製服男子似乎暫時問完了關於地縫經曆的問題。他放下電子板,身體前傾,進入了真正的核心話題。
    “現在,說說李青衣。”他的眼神變得銳利,“她的血脈,覺醒到了什麽程度?她是否展現過特殊的能力?比如溝通死靈?影響能量場?或者開啟某種‘通道’?”
    果然,他們最關心的是李青衣的“冥月之血”。
    顧霆心中一凜,臉上卻露出茫然:“特殊能力?長官,我不明白。青衣她隻是比普通人懂得多一些古老知識,身體不太好,沒什麽特殊能力啊。”他繼續裝傻。
    “哼!”製服男子冷哼一聲,顯然不信,“那她為何會被沙之民稱為‘冥月之女’?為何她的血液會對‘終焉遺物’(指那個肉瘤)產生強烈吸引?”
    “冥月之女?那是沙之民大祭司說的,我們也不知道為什麽。可能是是他們認錯人了?”顧霆“小心翼翼”地猜測道,“至於吸引,長官,我真的不知道,當時情況太亂了。”
    “那這塊結晶呢?”製服男子指了指放在桌上的密封袋,“你撿到它的時候,李青衣或者那個叫翎的女人,是否接觸過它?或者有什麽異常反應?”
    “沒有,他們當時不在我身邊,是我自己撿到的。”顧霆否認。他不能讓對方將李青衣和神骸碎片直接聯係起來。
    製服男子盯著顧霆,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似乎在判斷他話語的真偽。
    審訊室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男子才再次開口,語氣卻突然緩和了一些,帶著一種循循善誘的意味:
    “顧霆,你可能還不明白你們卷入的是什麽。‘冥月之血’並非祝福,而是一種詛咒。它所關聯的力量,是混亂,是毀滅,是通往‘終焉’的捷徑。李青衣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極不穩定的危險源。她的力量一旦失控,或者被某些存在利用,帶來的災難將是毀滅性的。而我們‘守序者’,存在的意義便是維護平衡,消除一切可能導致世界走向終末的威脅。告訴我們關於她的一切,幫助我們控製甚至‘淨化’這份力量,這才是真正拯救她,也是拯救這個世界的方法。”
    很拙劣的話術,但配上他那副理所當然的、充滿“使命感”的表情,卻具有一種奇異的蠱惑力。若是不明真相的人,或許真的會被其迷惑。但顧霆親眼見過守序者的“淨化”,那是對沙之民聖地的無情毀滅,是對玄的吞噬,是冰冷無情的絕對命令。他也從鸁魚老人口中聽到了不同的真相。
    他心中冷笑,臉上卻適當地露出一絲“動搖”和“困惑”:“拯救?可是青衣她不是壞人,她一直在幫助我們。”
    “表象往往具有欺騙性。”製服男子語氣沉重,“當她血脈深處的力量徹底蘇醒,當她被‘終焉遺物’的低語蠱惑,她就不再是你認識的那個李青衣了。她會成為災難的化身。”
    他站起身,走到顧霆麵前,用一種近乎“誠懇”的語氣說道:“幫助我們,就是在幫助她。也是幫助你自己。你身上的汙染還不深,隻要配合我們,接受‘淨化治療’,你還有機會回歸正常的生活。”
    威逼之後,便是利誘。
    顧霆低下頭,肩膀微微抖動,仿佛在進行激烈的思想鬥爭。良久,他才用極其微弱的聲音說道:“我、我需要時間,想一想。”
    製服男子看著他那副“掙紮”的模樣,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滿意。他知道,心理的防線已經出現了裂縫,隻需要再施加一點壓力,就能徹底瓦解。
    “可以。”他爽快地答應了,“我給你時間。但記住,時間不多了。‘第七閘門’的監測顯示,‘終焉遺物’的活性正在急劇升高,留給我們的時間有限。”
    第七閘門!他們果然在這裏!顧霆強行壓下心中的激動。
    製服男子按了一下桌上的按鈕。金屬門滑開,兩名士兵走了進來。
    “帶他去臨時羈押室。給他基本的醫療和食物。”男子吩咐道,“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觸他。”
    “是!”士兵領命,粗暴地將顧霆架了起來。
    顧霆“順從”地被帶離了審訊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