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星軌重繪,血影餘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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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刺破雲層時,隕星台的石縫裏滲出了新綠。蘇衍握著星杖站在台頂,杖身的星芒已收斂成溫潤的銀白,與他胸口的星痕印記隱隱相吸。洛紅衣蹲在台邊,正用布仔細擦拭師兄遺留的劍鞘,木鞘上的青雲紋被血漬浸得發黑,她擦得極慢,指尖偶爾會顫抖——那是昨夜激戰留下的後遺症,血煞之氣雖被星力驅散,經脈裏仍殘留著細微的刺痛。
    “這劍鞘是青雲宗的‘護心木’所製,水火不侵,”劉長風從行囊裏取出一小瓶藥膏,遞過去,“抹在手腕上,能緩一緩經脈的滯澀。”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昨夜為了護住蘇衍激活星圖,他強行催動了多年未用的“破妄眼”,此刻眼底還泛著血絲。
    洛紅衣接過藥膏,低聲道了謝。藥膏觸膚即化,一股清涼順著經脈遊走,果然舒服了不少。她抬頭看向蘇衍,晨光落在他側臉,胸口的銀紋若隱若現,竟與星杖的刻痕完美咬合,像天生就該長在一起。
    “你的印記……”洛紅衣忍不住開口,“好像比剛才更亮了。”
    蘇衍低頭看了眼胸口,銀紋確實在微微發燙,像是有顆小太陽藏在皮肉下。他握住星杖,杖身傳來清晰的震顫,仿佛在回應某種呼喚。“劉師父,”他轉向劉長風,“星圖消失前,你看到那片遙遠的星空了嗎?”
    劉長風點頭,指尖在石台上的刻痕裏摸索:“那是‘碎星帶’,古書記載那裏是星辰隕落的墓地,也是星落者曆代傳承的終點。但我總覺得,‘終點’這兩個字有問題。”他指尖停在一道斷裂的刻痕上,“你看這裏,這道星軌本應連接碎星帶,卻被人故意磨平了,像是有人不想讓後來者找到路。”
    蘇衍湊近細看,刻痕邊緣確實有打磨的痕跡,與周圍自然風化的紋路截然不同。“是血影教的人做的?”
    “未必,”劉長風搖頭,“這打磨的痕跡至少有百年了,血影教興起不過三十年。”他站起身,望向山下,“說不定,更早之前就有勢力在阻止星落者靠近碎星帶。”
    話音剛落,山下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三人對視一眼,迅速隱到台後的巨石旁。隻見一隊身著黑衣的騎士疾馳而來,他們的馬鞍上掛著血影教的標誌性旗幟——黑布上繡著扭曲的血影纏星紋。騎士們在隕星台下方勒住馬,為首的人翻身下馬,仰頭望向台頂,臉上帶著一道從眉骨劃到下頜的疤痕。
    “是血影教的‘疤麵’,”洛紅衣壓低聲音,“他是血影教的二把手,據說一手‘血影掌’練得狠毒,我師兄……”她聲音哽咽,說不下去了。
    蘇衍注意到,疤麵的頸後也有血影刺青,隻是顏色比普通血奴深得多,像是浸透了陳年血漬。疤麵沒有上山,隻是站在山下喊話,聲音粗啞如破鑼:“星落者的小娃娃,出來吧!教主說了,隻要你交出星杖,歸順血影教,之前的賬一筆勾銷,還能讓你做供奉,比在這破台子上喝風強百倍!”
    劉長風冷笑一聲:“癡心妄想。”他對蘇衍和洛紅衣使了個眼色,“你們從後山走,我拖住他們。”
    “不行!”洛紅衣立刻反對,“疤麵的修為至少在築基中期,你昨夜耗損嚴重,單獨對上他太危險。”她握緊雙劍,“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蘇衍摸著星杖,忽然道:“不用走。”他胸口的銀紋越來越燙,星杖也開始微微發光,“他們想要星杖,我就給他們‘看看’星杖。”
    他走到台邊,朝著山下喊道:“想要星杖?上來拿!”
    疤麵愣了一下,隨即獰笑起來:“好膽色!給我上!”身後的騎士們立刻拔刀,沿著石階往上衝。
    蘇衍握緊星杖,體內星辰核的力量順著手臂湧入杖身,半截星杖突然迸發出耀眼的光芒,斷裂處延伸出由星芒組成的杖身,化作一柄完整的長杖。他回憶著劉長風教的基礎劍法,雖不熟練,卻帶著星辰之力的威壓,第一杖揮出,就將最前麵的兩個騎士掃飛出去,摔在石階下。
    “這小子不對勁!”疤麵眼中閃過驚訝,親自提刀衝上石階。他的刀上裹著黑紅色的煞氣,顯然也是用邪術催穀過的。
    蘇衍不退反進,星杖橫掃,杖身的星芒與煞氣碰撞,發出“滋滋”的響聲,煞氣竟被星芒消融了不少。疤麵暗罵一聲,刀法變得更加狠辣,招招指向蘇衍的要害。蘇衍憑借著星辰核帶來的敏銳直覺,總能在間不容發之際避開,星杖時不時反擊,每一次碰撞都讓疤麵手臂發麻。
    “這星杖果然克製邪術!”洛紅衣看得眼睛發亮,抽出雙劍衝上去,“我來幫你!”她的劍法輕盈靈動,恰好彌補了蘇衍招式的生澀,兩人一攻一守,竟漸漸壓製了疤麵。
    劉長風則守住石階中段,不讓其他騎士上來增援。他雖耗損嚴重,但對付這些煉氣期的小嘍囉還綽綽有餘,劍氣所過之處,騎士們紛紛倒地。
    疤麵被蘇衍的星杖逼得連連後退,頸後的刺青突然亮起,他眼中閃過一絲瘋狂:“小崽子,給我爆!”刺青猛地炸開,一股濃鬱的煞氣從他體內湧出,身形竟膨脹了一圈,刀法也變得更加狂暴。
    蘇衍被煞氣震得後退兩步,胸口的銀紋突然劇痛,像是有無數星辰在裏麵炸開。他腦中閃過昨夜星圖上的星軌,下意識地按照星軌的軌跡揮動星杖——第一杖點向疤麵左肩,第二杖掃向他右腿,第三杖直刺胸口,恰好對應著獵戶座的三顆腰帶星!
    “星辰三式?!”劉長風失聲驚呼。這是星落者的基礎戰技,據說早已失傳,沒想到蘇衍竟能無師自通。
    星杖落在疤麵身上,沒有造成外傷,卻讓他體內的煞氣瞬間紊亂。疤麵慘叫一聲,身體像泄了氣的皮球般縮小下去,癱在地上,頸後的刺青徹底變黑,沒了聲息。
    剩下的騎士見狀,嚇得掉頭就跑。蘇衍拄著星杖,大口喘著氣,胸口的銀紋燙得驚人,卻不再疼痛,反而有種前所未有的通暢感。
    “你剛才用的是……”劉長風走上台,眼神激動,“真是星辰三式!古書上說,這是星落者與生俱來的戰技,隻有真正覺醒的星落者才能使用!”
    洛紅衣也圍過來,看著蘇衍的眼神充滿了好奇與敬佩:“蘇衍,你太厲害了!那可是疤麵啊,據說在血影教裏僅次於教主!”
    蘇衍搖搖頭,剛才那三杖耗損了他不少星力,現在手腳都有些發軟。他看向地上的疤麵,忽然發現他腰間掛著一塊黑色的令牌,上麵刻著血影纏星紋,紋路中間還有一個“二”字。
    “這是血影教的身份令牌,”洛紅衣撿起令牌,“‘二’應該代表他二把手的身份。你看這裏,”她指著令牌背麵,那裏刻著一個極小的符號,像朵枯萎的花,“這是‘葬花穀’的標記,我師父說過,血影教的老巢就在葬花穀。”
    劉長風接過令牌,指尖摩挲著那個符號:“葬花穀在黑風山脈最深處,終年被瘴氣籠罩,尋常修士進去十有八九會迷路。”他看向蘇衍,“但現在看來,我們必須去一趟了。”
    “去葬花穀?”蘇衍一愣,“為什麽?”
    “為了徹底解決血影教,”劉長風的語氣凝重起來,“疤麵隻是二把手,真正的教主還在穀裏。而且你剛才用了星辰三式,必然已經驚動了他,他不會善罷甘休的。更重要的是……”他頓了頓,“古書記載,葬花穀深處有座‘星落殿’,裏麵藏著星落者的完整傳承。”
    洛紅衣眼睛一亮:“那是不是能找到複活師兄的方法?”話一出口她就蔫了,“算了,我知道不可能……”
    蘇衍看著她低落的樣子,忽然道:“不一定。星杖剛才告訴我,葬花穀裏有‘時間的碎片’。”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說,隻是星杖傳遞來一股清晰的意念,讓他忍不住脫口而出。
    “時間的碎片?”劉長風眼中閃過震驚,“那是傳說中能逆轉局部時間的寶物!如果真的有……”
    “師兄可能有救?”洛紅衣猛地抬頭,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蘇衍點頭:“星杖不會騙我。”胸口的銀紋輕輕發燙,像是在肯定他的話。
    三人簡單收拾了一下,將洛紅衣師兄的屍骨暫時安葬在隕星台的石縫裏,立下簡易的木碑。洛紅衣對著木碑磕了三個頭,輕聲道:“師兄,等我回來接你。”
    下山時,蘇衍發現星杖能指引方向,杖尖的星芒總會微微偏向葬花穀的方向。他們避開了血影教可能出沒的大路,走在崎嶇的小路上,沿途的草木越來越稀疏,空氣裏漸漸彌漫起淡淡的腥甜氣。
    “前麵就是瘴氣區了,”劉長風從行囊裏拿出三個香囊,“這裏麵裝著‘清瘴草’,能擋住大部分瘴氣,但不能掉以輕心,瘴氣裏可能藏著血影教的眼線。”
    蘇衍接過香囊,掛在脖子上,清清涼涼的氣息驅散了空氣中的腥甜。他注意到,進入瘴氣區後,胸口的銀紋變得更加活躍,星杖的光芒也亮了幾分,像是在感應著什麽。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前方出現一片霧氣繚繞的山穀,穀口豎著一塊歪斜的石碑,上麵刻著“葬花穀”三個字,字跡被侵蝕得模糊不清,邊緣還掛著幾縷黑色的布條,像是某種不祥的標記。
    “小心點,”劉長風壓低聲音,“瘴氣裏有動靜。”
    蘇衍凝神細聽,果然聽到瘴氣深處傳來隱約的歌聲,調子詭異又哀傷,像是無數人在低聲哼唱。星杖突然劇烈震顫起來,杖尖指向穀內一個隱蔽的山洞。
    “那裏有人,”蘇衍肯定地說,“星杖在指引我們過去。”
    三人對視一眼,握緊武器,小心翼翼地穿過瘴氣,靠近山洞。歌聲越來越清晰,唱的是一段古老的童謠,蘇衍聽得莫名熟悉,仿佛小時候在哪聽過。
    山洞裏鋪著幹草,一個穿著破爛紅衣的老婆婆正坐在幹草上,懷裏抱著一個布偶,嘴裏哼著童謠。她的頭發花白,臉上布滿皺紋,看到有人進來,也不驚訝,隻是抬起渾濁的眼睛看了看他們。
    “你們是……來拿‘星落之心’的吧?”老婆婆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很多年沒人來過了。”
    “星落之心?”劉長風愣住了,“那不是星落者傳承的核心嗎?古書上說早就遺失了。”
    老婆婆笑了笑,露出沒牙的牙床:“沒丟,一直在我這呢。”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在我這顆老心裏藏了五十年啦。”
    蘇衍忽然覺得胸口的銀紋一陣刺痛,星杖也指向老婆婆的心口,傳遞來一股悲傷的意念。他看著老婆婆懷裏的布偶,那布偶的衣服破破爛爛,上麵繡著的星圖卻與他胸口的銀紋一模一樣。
    “您也是星落者?”蘇衍輕聲問道。
    老婆婆點了點頭,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光亮:“我叫沈星落,五十年前的星落者。當年血影教的教主還隻是個毛頭小子,為了搶星落之心,殺了我們好多人……”她撫摸著布偶,“這是我女兒的布偶,她當年才七歲,就……”
    說到這裏,她哽咽起來,布偶的衣角被淚水打濕,竟滲出點點星光。蘇衍忽然明白過來,那歌聲不是多人哼唱,而是老婆婆五十年如一日地對著布偶唱女兒生前最喜歡的童謠,歌聲裏的哀傷積攢了太久,才顯得像是無數人的聲音。
    “星落之心在哪?”洛紅衣忍不住問道,“是不是能……”
    “能逆轉時間,救回你想救的人,對嗎?”沈星落接過話,“理論上是可以,但代價很大。”她看向蘇衍,“星落者的傳承,從來都不是饋贈,是責任。你願意承擔這個代價嗎?”
    蘇衍看著胸口的銀紋,感受著星杖傳來的悸動,想起了隕星台上星落者的虛影,想起了洛紅衣師兄的屍體,想起了沈星落女兒的布偶。他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我願意。”
    沈星落笑了,從懷裏掏出一個晶瑩剔透的晶石,裏麵仿佛有無數星辰在流轉——正是星落之心。“它認主,你握住它試試。”
    蘇衍伸出手,指尖剛觸到星落之心,胸口的銀紋突然爆發出強光,與晶石融為一體。星落之心化作一道流光,鑽入他的體內,丹田的星辰核瞬間變得滾燙,星杖也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太好了……”沈星落的聲音越來越輕,身體漸漸變得透明,“終於……等到下一個星落者了……”
    “婆婆!”蘇衍想抓住她,卻隻抓到一把星光。沈星落徹底消失了,隻留下那個布偶,上麵的星圖閃爍了一下,化作一道星痕,印在了洛紅衣的手腕上。
    “這是……”洛紅衣看著手腕上的星痕,驚訝地說不出話。
    “是沈婆婆的饋贈,”劉長風歎了口氣,“她把對女兒的執念化作了守護星痕,以後你也能感知到星力了。”
    山洞外突然傳來密集的腳步聲,伴隨著囂張的笑聲:“蘇衍,別躲了!教主知道你在裏麵,識相的就交出星落之心!”
    是血影教的人!而且人數不少。蘇衍握緊星杖,胸口的星落之心散發著溫暖的力量,他知道,真正的戰鬥,現在才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