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隱藏的信

字數:3398   加入書籤

A+A-


    鑰匙插進鎖孔轉動時,鍾晚的指尖還在抖。
    安全屋的燈是聲控的,推門的瞬間亮起暖黃的光,卻驅不散滿室的冷清。空氣中的檀香已經淡得幾乎看不見,隻有頸間碎成兩半的銅錢還留著一絲餘溫,硌得胸口發疼。她踢掉鞋子,徑直走向客廳——之前光顧著追去歸塵閣,根本沒仔細搜查這個張深早就備好的“避難所”。
    書架是唯一沒被翻動過的地方。實木架子上擺著些精裝的散文,顯然是刻意布置的偽裝,指尖劃過書脊時,突然在最底層摸到一塊凸起的木紋,觸感與其他地方的光滑截然不同。
    【有問題。】鍾晚的心跳驟然加速,指尖用力按壓凸起處。“哢嗒”一聲輕響,書架側麵彈出一個暗格,裏麵沒有法器,沒有符紙,隻有一個牛皮紙信封,上麵沒有署名,卻印著極小的靜心符紋——是張深的手筆。
    信封入手極輕,卻像墜著千斤重石。鍾晚坐在地板上,背靠著書架,指尖反複摩挲符紋,遲遲不敢拆開。她怕裏麵是訣別,怕張深真的做好了再也不見的準備,怕那些“等我”的承諾全是騙她的謊言。
    直到指腹被符紋磨得發燙,她才咬著牙撕開信封。裏麵隻有一張信紙,折疊得整整齊齊,展開時,熟悉的清雋字跡映入眼簾,卻比以往潦草許多,墨痕深淺不一,甚至有幾處暈開,像是書寫時手在顫抖。
    “晚晚親啟:
    寫下這些時,禁術的反噬已開始發作,指尖凝不住靈力,字跡許是潦草了些,你莫怪。
    剝離塵念,非我所願,實是無奈。玄清的破魔法寶刺激心魔,我數次險些失控傷你,若再拖下去,不僅你會出事,連裂隙的封印都可能被心魔衝破。你總說我把你當孩子護著,可在我眼裏,你從來不是需要依附的容器,是歸塵閣的光,是我道心唯一的牽掛。我不能讓你因我而毀。
    塵念已封入玉佩,我會設法將其藏於安全之處,玄清一時半會兒找不到。你身上的銅錢是追蹤符與靜心符的結合體,雖不能幫你恢複感知,卻能替你擋住陰煞窺探,切記貼身佩戴,莫要摘下。
    歸塵閣的防禦已破,青禾重傷,林老閉關未出,玄清氣焰正盛。我境界跌落至小隱初期,連自保都難,更別提護你。送走你,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辦法。你性子強,定是不願乖乖待著,可我求你,暫且忍耐些時日,待我找到壓製心魔的法子,恢複些實力,定會去找你。
    等我找辦法。
    等我找辦法。
    信末若有地址,是林老的一處舊居,他若出關,定會在那裏。若我不能回來……去找他,他會護你周全,也會告訴你關於你身世的真相——你父母並非普通人,是前兩代守門人的助手,為封印裂隙犧牲,護心鏡是他們留下的信物,與你血脈相連。
    勿念,勿尋,等我。
    張深 絕筆”
    “絕筆”兩個字刺得鍾晚眼睛生疼。眼淚毫無預兆地砸在信紙上,暈開“等我找辦法”的墨跡,那兩處重複書寫的痕跡,像是他寫時反複確認的執念,又像是無力的哀求。
    她終於明白,他不是自私地丟下她,是在拚盡所有給她一條生路。他怕自己失控傷她,怕玄清抓她當鑰匙,怕她知道身世後衝動行事,所以把所有危險扛在自己肩上,連一句“我怕”都沒說。
    “笨蛋老古板……”鍾晚哽咽著罵,指尖攥緊信紙,指節泛白,“誰要你一個人扛了?你以為這樣我就會感激你嗎?我隻會恨你!恨你不相信我能和你一起麵對!”
    可罵著罵著,眼淚掉得更凶。她想起他剝離塵念時嘴角的鮮血,想起他擲出玉佩時決絕的眼神,想起他靠在殘垣斷壁上的虛弱模樣——他明明已經自身難保,卻還在信裏細致地交代銅錢的用法、林老的地址、她的身世,連“莫要摘下”這樣的細節都沒放過。
    信紙的末尾,果然寫著一行地址,在城郊的老城區,是個聽起來就很僻靜的小巷。鍾晚把地址抄在手機備忘錄裏,又小心翼翼地將信紙折好,放進貼身的口袋裏,貼著心髒的位置,像是這樣就能離他近一點。
    她站起身,走到陽台,拉開窗簾。夜色正濃,遠處的霓虹閃爍,卻照不亮她眼底的迷茫。去找林老嗎?可信裏說林老在閉關,萬一沒出關怎麽辦?不去找他,她又能去哪?歸塵閣成了廢墟,張深生死未卜,玄清還在找她,她就像隻斷了線的風箏,連方向都抓不住。
    就在這時,頸間的銅錢突然泛起極淡的溫。不是之前的刺痛,是熟悉的清冽氣息,像張深的指尖輕輕落在她的眉心,帶著一絲微弱的共鳴——他還活著!他還在試圖聯係她!
    鍾晚的心髒猛地一縮,緊緊攥住銅錢:“張深?是你嗎?你在哪?”
    共鳴隻持續了一瞬,就像石子投入湖麵的漣漪,很快消失不見。可這已經足夠了,足夠讓她從絕望中抓住一絲希望。他沒死,他還在努力,她不能認輸,不能讓他的犧牲白費。
    【去找林老。】鍾晚眼神一凝,抓起沙發上的背包。信裏說林老會護她周全,還知道她的身世,就算林老沒出關,那處舊居說不定也有其他線索,比如壓製心魔的古籍,或者張深留下的其他信息。
    她走到門口換鞋,手剛碰到門把手,突然想起什麽,轉身回到書架前。暗格的邊緣還留著淡淡的靈力波動,是張深設下的禁製,隻有她的血能觸發——他早就料到她會回來搜索,早就為她鋪好了後路。
    “張深,你等著。”鍾晚摸了摸口袋裏的信紙,眼神從之前的迷茫,漸漸變得堅定而銳利,“我不會乖乖待著,但我會保護好自己,會找到林老,會查明身世。等你來找我時,我不會再是需要你護著的孩子,我會是能和你並肩作戰的夥伴。”
    關上門的瞬間,聲控燈熄滅,安全屋再次陷入黑暗。鍾晚站在樓道裏,看著窗外的月光,攥緊了頸間的銅錢。夜風卷著寒意吹來,卻吹不散她心頭的暖意——那是張深用生命為她撐起的希望,是他們之間斬不斷的羈絆。
    她拿出手機,打開地圖,輸入信末的地址。導航顯示需要一個小時的車程,終點在一片老城區,周圍全是青瓦白牆的老房子,看起來確實隱蔽。
    【玄清,李董,還有那些所謂的正道人士。】鍾晚眼神一冷,指尖劃過手機屏幕,【你們欠張深的,欠歸塵閣的,我會一點一點,全部討回來。】
    打車軟件顯示附近有車,鍾晚深吸一口氣,快步走向電梯。她不知道前方等著她的是什麽,是林老的庇護,還是新的危險,可她知道,她必須走下去,為了張深,為了自己的身世,為了那些未說出口的牽掛與承諾。
    電梯門緩緩關上,映出她堅定的臉。她的手機屏幕還亮著,停留在導航頁麵,而信紙上“等我找辦法”的墨跡,仿佛還在發燙,提醒著她,有人正在為她拚盡全力,有人正在跨越山海,向她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