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心性試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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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盞遞到麵前時,鍾晚聞到了熟悉的檀香——和歸塵閣的茶香一模一樣,卻又多了絲不易察覺的澀味。
    林老指尖搭在茶盤邊緣,目光落在她攥緊的手背上,那裏還留著昨天撈魚時蹭到的泥痕:“嚐嚐,張深那小子以前最愛喝的‘靜心茶’,能照見人心。”
    鍾晚指尖剛碰到茶盞,一股清涼的靈力就順著指尖爬上來,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竹椅、茉莉、石桌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歸塵閣的廢墟,黑煙滾滾,張深背對著她站在廢墟中央,月白襯衫染著血,背影冷得像冰。
    “張深!”她下意識衝過去,想抓住他的衣角,指尖卻穿了過去——是幻象。
    張深緩緩轉過身,清冽的眼眸裏沒有絲毫溫度,甚至帶著厭惡,像在看一件麻煩的垃圾:“你走吧,我從來沒需要過你。” 他抬手揮出一道金光,不是保護,是驅趕,“塵念剝離了,你於我而言,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普通人,別再糾纏。”
    鍾晚的心髒像被狠狠攥住,疼得幾乎無法呼吸。這場景太真實了,張深的語氣、眼神,甚至他衣角滴落的血珠,都和歸塵閣分離時一模一樣。頸間的碎銅錢劇烈發燙,卻不是共鳴,是警告——這不是真的張深。
    【是幻陣。】她猛地咬住舌尖,刺痛讓混沌的大腦清醒了幾分。林老說這茶能“照見人心”,無非是想試探她是否怨張深,是否因被“拋棄”而心生芥蒂。
    “你不是他。”
    鍾晚站直身體,沒有再追上去,聲音帶著剛從幻象中掙脫的沙啞,卻異常堅定:“張深就算剝離塵念,就算心魔纏身,也不會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他會皺著眉說‘別鬧’,會把清心符塞給我,會拚盡全力把我送走,而不是站在這裏說‘無關緊要’。”
    她抬手撫上頸間的碎銅錢,冰涼的銅麵貼著皮膚,傳來張深殘留的溫和靈力,與幻象中冰冷的金光截然不同:“你模仿得很像,可你忘了,他的氣息是清冽的,像歸塵閣的茶香,不是你這種帶著陰煞的冷。”
    話音剛落,眼前的廢墟突然炸開,幻象像破碎的玻璃般消散。鍾晚眨了眨眼,發現自己還坐在小院的石桌旁,茶盞裏的茶水還冒著熱氣,檀香混著澀味縈繞鼻尖,林老正用一種全新的目光看著她,眼裏的審視少了些,多了些讚許。
    “倒是沒被表象騙了。”林老端起自己的茶盞,抿了一口,茶香在他指尖縈繞,“很多人麵對至親至愛的背叛幻象,第一反應是憤怒或崩潰,你卻能立刻分辨真假,心性不錯。”
    “我怨過他。”鍾晚沒有回避,指尖摩挲著茶盞邊緣,坦誠地開口,“在安全屋哭了整整一夜,罵他自私,罵他把我當孩子護著,罵他不相信我能和他一起麵對。” 她抬起頭,迎上林老的目光,眼底沒有絲毫躲閃,“可我更清楚,他是怕傷到我,怕我因他的心魔出事,怕我被玄清當成靶子。他的‘拋棄’,從來都是保護。”
    林老的指尖在茶盤上輕輕敲擊,發出清脆的聲響,像是在掂量她的話:“那你想變強,是為了報複玄清,還是為了……重新被他保護?”
    這個問題像根針,精準刺中了鍾晚之前的迷茫。她沉默了幾秒,想起碼頭倉庫的驚險,想起匿名照片裏張深的血痕,想起自己握著破煞符卻不會催動的無力,緩緩開口:“都不是。”
    她站起身,走到籬笆邊,摘下一朵茉莉,花瓣在指尖輕輕轉動:“以前我覺得,能靠情緒鏡像在娛樂圈立足,能在張深的保護下查身世,就夠了。可歸塵閣被攻那天,我看著他被心魔纏上,看著他為了護我境界跌落,卻什麽都做不了,隻能躲在他身後哭。”
    “那一刻我才明白,被保護的滋味雖然安穩,卻也最無力。”她轉過身,眼神裏閃爍著堅定的光,“我想變強,不是為了讓他繼續護著我,是想成為能和他並肩作戰的人。他是守門人,我可以是他的劍;他對抗心魔,我可以幫他穩住道心;他守護裂隙,我可以幫他擋住暗箭。”
    鍾晚將茉莉放在石桌上,指尖劃過花瓣上的靈力紋路:“我不是需要被小心翼翼捧著的瓷器,我想成為能和他一起劈開風浪的劍。就算有一天他再也不能用術法,我也能站在他身前,告訴他‘別怕,有我’。”
    林老看著她,突然笑了,眼角的皺紋擠在一起,像揉皺的宣紙:“張深要是聽到這話,估計得把珍藏的符紙都給你當練習紙。” 他站起身,走進正屋,很快拿著一本泛黃的古籍出來,封麵上寫著《塵念真解》,墨痕陳舊,卻透著清靈的靈力。
    “你以為塵念隻是‘容器’或‘鑰匙’?”林老把古籍遞給她,指尖在封麵上輕點,“錯了。塵念是‘守護之心’的具象化,宿主越是堅定,塵念的力量就越強。當年你父母能成為前兩代守門人的助手,就是因為他們的守護之心比誰都純粹。”
    鍾晚的心髒猛地一跳,指尖撫過古籍的封麵,墨香混著檀香撲麵而來,帶著父母殘留的氣息——和護心鏡裏的溫暖氣息一模一樣。她迫不及待地想翻開,卻被林老按住了手。
    “先別急。”林老的眼神變得深邃,“你知道張深追求的‘大隱’境界是什麽嗎?不是閉關苦修,不是絕情斷欲,是‘於紅塵中守道心’。守門人守的不是裂隙本身,是裂隙後的人間,是身邊的人。”
    他頓了頓,看向院外的梧桐巷,陽光透過樹葉灑下斑駁的影:“玄清走了‘絕情道’,以為斬斷羈絆就能變強,卻忘了道心的根基是‘守護’,不是‘隔絕’。張深之前卡在‘中隱’,就是因為他既想護你,又怕動情誤事,道心不穩。”
    鍾晚的呼吸驟然停滯。原來張深的道心困境,從來不是心魔,是對她的牽掛與對守門人規矩的矛盾。而她,不是他的弱點,是他道心的“根”。
    “那……塵念的真正含義是?”她的聲音帶著顫抖,終於問出了藏在心底最久的問題。
    林老沒有直接回答,隻是指了指她頸間的碎銅錢:“張深用精血畫的符,你貼身戴了這麽久,有沒有感覺到什麽不同?”
    鍾晚下意識摸了摸銅錢,冰涼的銅麵突然泛起溫熱,與胸口的護心鏡產生共鳴,一股柔和的靈力順著血脈遊走,讓她之前因幻象消耗的精神瞬間恢複。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銅錢裏不僅有張深的靈力,還有一絲極淡的、屬於她的氣息——和塵念的氣息同源。
    “這是……”
    “塵念從未離開過你。”林老的聲音帶著揭開謎底的鄭重,“張深剝離的隻是塵念的‘形’,它的‘神’早就和你的血脈、你的守護之心融為一體了。玄清要的隻是空殼,真正的塵念力量,一直在你身上,隻是你沒激活。”
    鍾晚的大腦一片空白,隨即被巨大的震驚淹沒。原來塵念不是被剝離了,是與她共生了?張深做的一切,不僅保護了她,還讓塵念完成了真正的“覺醒”?
    “那我……能救張深嗎?”她抓住林老的手,眼神裏滿是懇求,“能幫他穩住道心,能幫他達成‘大隱’嗎?”
    林老拍了拍她的手背,眼裏終於露出明確的讚賞:“能。但不是靠我教你畫符,是靠你自己——靠你的守護之心,靠你和他的羈絆。” 他指了指古籍,“這本書裏記載著激活塵念‘神’的方法,也寫著‘大隱’的真諦。你先看懂它,我們再談救張深的事。”
    鍾晚接過古籍,指尖因激動而顫抖。墨香撲麵而來,封麵上的“塵念真解”四個字仿佛活了過來,泛著柔和的光。她終於離真相近了一步,離救張深近了一步,離成為“能和他並肩的劍”近了一步。
    可就在這時,院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弟子的驚呼:“林老!不好了!青禾師兄被玄清的人打傷了!他說……他說玄清要提前開啟裂隙,就在三天後的月圓之夜!”
    鍾晚的心髒驟然一沉,猛地抬頭看向林老。
    三天後的月圓之夜?比他們預想的早了整整一周!
    林老的臉色也變了,之前的從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玄清這是急了,想在張深恢複前強行奪取守門印!” 他看向鍾晚,眼神裏帶著前所未有的嚴肅,“丫頭,沒時間讓你慢慢看古籍了,我們現在就去西山——不僅要救張深,還要守住裂隙!”
    鍾晚握緊手中的古籍,又摸了摸頸間的碎銅錢,那裏傳來張深清晰的情緒——不是恐懼,是決絕,像是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走!”她沒有絲毫猶豫,跟著林老快步走出小院,古籍被牢牢抱在懷裏,像抱著最後的希望。
    院門外的陽光刺眼,梧桐巷的風帶著初秋的涼意,卻吹不散空氣中的緊迫感。鍾晚知道,真正的試煉,不是幻陣中的考驗,是即將到來的月圓之夜,是西山道觀的生死較量,是她與張深、與塵念、與整個人間的羈絆之戰。
    而她,已經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