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林老的點撥 “隱”之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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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板路被雨後的陽光曬得發燙,張深的布鞋踩過積水窪,濺起細碎的水花。街角茶館的布幡在風裏招展,“老林茶鋪”四個字褪了色,卻在喧囂市井裏透著莫名的安定。他抬手推開雕花木門,炒茶的焦香混著茉莉的清苦撲麵而來,瞬間壓下了丹田處陰煞的灼痛。
“來了?”
靠窗的竹椅上,林老正用竹製茶筅攪動茶湯,銀白的發絲用木簪束著,腕間的舊玉鐲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那是張深師父的遺物。他頭也沒抬,瓷杯在茶盤上輕磕,發出清脆的響,“坐吧,剛沏的碧螺春,還熱著。”
張深在對麵坐下,指尖剛碰到杯壁,一股溫和的靈力順著掌心遊走,丹田處躁動的陰煞竟溫順了幾分。他看著林老倒茶的動作,想起小時候在歸塵閣,師父也是這樣教他辨茶:“茶性如道,燥則苦,靜則甘,全看泡茶人的心境。” 喉間泛起澀意,他低聲開口:“林伯,我……”
“我知道你想問什麽。”林老打斷他,將一杯茶推到他麵前,茶湯清澈,葉底舒展,“想問你師父當年為何‘失道’,想問塵念是不是洪水猛獸,更想問……把那丫頭推開,到底對不對。”
張深的指尖猛地攥緊茶杯,骨節泛白。林老的話像針,精準刺中他藏在心底的所有迷茫。他確實想問——想問師父為救師娘暴露行蹤,引來守舊派追殺,算不算“道心失守”;想問自己剝離鍾晚的塵念,算不算重蹈覆轍;更想問,看著鍾晚在現世獨自麵對玄清的追殺,他躲在山林裏“隱修”,算不算懦夫。
“你師父當年救的,不是普通女子。”林老啜了口茶,目光望向窗外的市井,小販的吆喝聲、孩童的嬉鬧聲穿窗而入,卻擾不亂他眼底的平靜,“是上一代塵念宿主,也是你師娘。那時守舊派要強行剝離她的塵念,說‘女子帶念必為禍’,你師父偏說‘塵念本無錯,錯在馭念人’,硬是闖了守舊派的禁地,把人救了出來。”
張深的瞳孔驟然收縮。他從未聽過這些——師父臨終前隻說自己“動情失道”,卻從未提過師娘也是塵念宿主。
“塵念不是汙穢,是曆代守門人未能消化的‘紅塵曆練’。”林老指尖點了點茶杯,茶湯泛起細微的漣漪,“喜怒哀樂、牽掛執念,這些被視為‘道心雜質’的東西,其實是守門人最該直麵的功課。你師父懂,所以他能馭念,能在紅塵裏守道;你不懂,所以你隻能靠壓製來維持中隱,一遇牽掛就境界崩塌。”
“可我……”張深想反駁,想說他是怕鍾晚被心魔牽連,怕她成為玄清的靶子,卻被林老抬手製止。
“你把她推開,以為是護她,實則是傷她亦傷己。”林老的眼神銳利起來,像淬了光的刀,“塵念選擇她,並非偶然。她的情緒鏡像天賦,本就是馭念的最好根基——能感知他人心緒,才能懂何為‘共情’,能共情,才能‘駕馭’,而非‘壓製’。你剝離她的塵念,等於斷了她的根,也斷了你自己的道。”
丹田處的陰煞突然躁動起來,不是灼痛,是共鳴。張深想起鍾晚在歸塵閣學畫符時,指尖沾著朱砂問他“喜歡一個人是不是錯”;想起她在安全屋留下的淚痕,想起她在碼頭靠著碎銅錢的微光躲避追殺——原來他一直都錯了,錯把守護當成了隔絕,錯把牽掛當成了心魔。
“那‘大隱’……到底是什麽?”他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像迷路的旅人終於看到了指路的燈。
林老笑了,指了指桌上的茶壺:“壺納百川,仍是壺。心曆紅塵,仍是心。” 他提起茶壺,往空杯裏續水,水流傾瀉而下,卻不灑出半分,“隱,不是躲起來看不見,是看見了市井喧囂,經曆了愛恨嗔癡,卻不被其束縛。你師父當年隱於市井,賣茶為生,卻能在裂隙異動時瞬間歸位,這才是‘大隱’——身在紅塵,心超物外。”
張深看著杯中起伏的茶葉,突然懂了。他之前追求的“隱”,是逃避,是把自己關在歸塵閣的象牙塔裏,以為隔絕紅塵就能守住道心;而師父的“隱”,是接納,是在紅塵裏打滾,卻始終記得自己的使命,記得要守護的人。
“那鍾晚的情緒鏡像……”
“是天賦,也是鑰匙。”林老放下茶壺,從懷裏掏出一本泛黃的小冊子,封麵上寫著《馭念劄記》,是師父的字跡,“她的天賦能感知情緒,你的天賦能操控靈力,你們本就是互補的。隻是你被‘絕情為道’的教條綁住了手腳,忘了守門人的力量從來不是孤軍奮戰。”
張深接過劄記,指尖撫過陳舊的紙頁,能聞到淡淡的墨香與茶香,那是師父留下的氣息。劄記裏寫著師父馭念的心得:“情為錨,念為帆,心為舵。無錨則飄,無帆則滯,無舵則覆。” 每一個字都像驚雷,炸得他腦海一片清明。
“可我現在境界大跌,靈力十不存三,怎麽幫她?”張深的聲音帶著懊惱,想起玄清弟子說要抓鍾晚去祭符,心髒就陣陣發緊。
“你的力量從來不在境界裏,在你的心。”林老指了指他的胸口,“等你真正接納了對那丫頭的牽掛,不再視其為心魔,你的靈力自然會回來,甚至比以前更強。”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凝重,“不過,要解決塵念的根本問題,還得去一趟師門禁地。裏麵有關於情緒鏡像天賦和塵念融合的記載,隻是禁地被守舊派設了迷陣,且需月圓之夜,借月華之力才能開啟。”
師門禁地。
張深的眼神亮了起來。那是歸塵閣後山的禁地,師父生前從不讓他靠近,隻說“時機未到”。現在想來,師父早就料到他會有這一天,料到他會需要裏麵的傳承。
“月圓之夜……”他掐指一算,離下次月圓還有七天,正好趕得及,“我現在就去準備。”
“別急。”林老叫住他,遞給他一枚玉佩,上麵刻著歸塵閣的靜心符,“這枚玉佩能幫你暫時壓製陰煞,也能在禁地迷陣裏指引方向。另外,”他從茶罐裏摸出一小包茶葉,塞進張深手裏,茶香清冽,“給那丫頭帶的,她上次來梧桐巷,我看她喜歡喝碧螺春。”
張深的心髒猛地一縮,指尖攥緊茶葉包,溫熱的觸感從掌心傳來,像鍾晚的體溫。他抬頭看向林老,眼裏滿是感激,卻不知該說什麽。
“去吧。”林老揮揮手,重新拿起茶筅攪動茶湯,“記住,禁地凶險,守舊派的人說不定也在盯著。但最險的不是迷陣,是你自己——要是在裏麵還放不下‘絕情’的執念,就算拿到傳承,也沒用。”
張深重重點頭,起身對著林老深深鞠躬,轉身快步走出茶館。推開門的瞬間,市井的喧囂撲麵而來,卻不再讓他心煩意亂。丹田處的陰煞溫順了許多,劄記在懷裏發燙,茶葉包的清香縈繞鼻尖,像鍾晚的氣息在陪著他。
【晚晚,等我。】他在心裏默念,腳步比來時堅定了無數倍,【這次,我不會再推開你。我會帶著真正的“隱”之道回來,和你一起,馭念守心,對抗玄清。】
陽光灑在他的肩上,將影子拉得很長。張深的身影消失在市井的人流裏,懷裏的劄記和茶葉包,承載著師父的傳承,也承載著他對鍾晚的牽掛與決心。
七天後的月圓之夜,師門禁地。他知道,那裏有他需要的答案,有他變強的希望,更有他守護鍾晚的底氣。而這一次,他絕不會再退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