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奕的屍體靜靜躺在廣場中央，鮮血從七竅中緩緩流出，在塵土中洇開一片暗紅。蘇墨站在屍體旁，右手微微顫抖，指節上還沾著血跡。雪白的鬢角被汗水浸濕，貼在臉頰上。
    四周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震住了。千鈞學院的學員們臉色慘白。
    華苼第一個走上前，用力按住蘇墨的肩膀：“瘸子......”他的聲音哽住了，乳白色的雙眼微微發紅。
    蘇墨沒有回應，隻是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複仇的快感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空虛。父親、李督教、赤麟不會回來了，這具屍體換不回他們了。
    魏芊、青鸞和烏鴉緊隨其後。烏鴉撿起地上的信封，猶豫了一下，遞給了聞副將軍。“這是......”
    聞副將軍接過信封，在眾人注視下緩緩展開信紙。他的目光掃過紙上的內容，眉頭越皺越緊。
    “這是曙光區異武學院趙凱院長的親筆信。”聞副將軍的聲音在廣場上回蕩，“上麵詳細記錄了周奕如何收買他，在曙光1.0進化藥劑上動了手腳，導致蘇墨和華苼淪為廢人。”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驚呼。魏芊的臉色瞬間慘白，她踉蹌著後退兩步，嘴唇顫抖著說不出話。
    “以及所謂的千鈞學院和曙光科技聯合檢測，隻不過是早就安排好的。”聞副將軍繼續念道，“信中還提到。試煉結束後，周奕謊稱是自己救了魏芊，實際上......"他頓了頓，看向魏芊，“救人的是蘇墨。”
    魏芊的眼淚奪眶而出，她捂住嘴，肩膀劇烈顫抖。四年來的誤會，四年來的疏遠，原來都是因為一個謊言。
    “柳副院長，這就是你們千鈞學院重點培養的學員？”聞副將軍的聲音低沉了下來。
    柳青更是麵如死灰，嘴唇顫抖著卻說不出一個字。
    蘇墨的身體微微晃動，信中的內容在回歸的路上，他都看過，詳細描寫著自己如何一步步被廢。
    可關於蘇墨父親，趙院長也不知周奕參與了沒有，更不知李督教記憶碎片中，父親到底看到了誰？
    “至於異武學院李督教……”聞副將軍正欲接著念起。
    “夠了。”蘇墨突然開口，聲音嘶啞，“已經......夠了。”
    聞副將軍收起信紙，深深看了蘇墨一眼：“這封信應該交給曙光區軍事法庭。千鈞學院和曙光科技必須為此付出代價。”
    華苼緊跟著蘇墨，青鸞攙扶著魏芊，唐彬默默地跟在幾人身後。莫老和聞副將軍對視一眼，也跟了上去。
    營地邊緣的臨時停屍間內，赤麟靜靜躺在金屬台上。他身上的鱗甲已經暗淡無光，後背上的傷口觸目驚心，但嘴角似乎還帶著那抹熟悉的傻笑。
    華苼伸手抓向赤麟遺體上麵，他能感覺到黑霧，卻什麽都抓不住。
    蘇墨取出隨身攜帶的入殮工具。烏鴉打來清水，唐彬開始為赤麟清潔身體。
    “記得第一次見麵時，這家夥說什麽來著？”華苼強作輕鬆，聲音卻帶著哽咽，“聽說我們倆有點意思。”
    “可他卻不夠意思，就這麽走了。”蘇墨接話道。
    烏鴉抹了把臉：“他總說自己皮糙肉厚，要衝在最前麵……”
    白羽虛弱地抬起手，指尖輕輕觸碰赤麟冰冷的臉頰。她的銀眸黯淡無光，卻布滿了無聲的哀傷。
    蘇墨的動作輕柔而熟練，仿佛這不是工作，而是一種儀式。針線在皮膚間穿梭，將那些猙獰的傷口一一縫合。華苼則負責清理血跡，整理遺容。
    “父親說過......”蘇墨突然開口，手上的動作沒停，“軍人最光榮的歸宿是戰死沙場，最幸運的是有戰友送行。”
    他想起那個總是挺直腰板的男人，那個在送他上學時滿眼驕傲的軍人父親。如果父親還活著，一定會為赤麟這樣的同伴感到驕傲。
    青鸞別過臉去，肩膀微微顫抖。魏芊泣不成聲。
    “謝謝！唐彬輕聲說道，赤麟是為了救他和魏芊而死的。
    當縫合到胸前的傷口時，蘇墨的手微微一頓。那裏缺了一片鱗甲從口袋裏掏出那片染血的鱗甲，正是他曾經拿走了的一片。小心地將鱗甲縫合回原處。
    華苼取來赤麟的作戰服，眾人一起為他換上。暗紅色的鱗甲在燈光下泛著微光，仿佛主人隻是睡著了。
    最後一步是整理遺容。蘇墨用特殊的藥膏撫平赤麟眉間的皺紋，讓他的表情看起來安詳而平靜。
    “這樣也好，”蘇墨輕聲說，“赤麟，你還有什麽遺言嗎？”
    聽聞這話，華苼臉色突變。“瘸子，你……”
    蘇墨微微搖頭，他明白華苼的擔心，可有的事，不擺在明麵上，類似這次追蹤任務的事，將會不斷重演。S級影螳說的對，不是人類不可信，而是人心不可信。
    泛黃的賬本無風自動，書頁上緩緩出現了六個字:大家都還好嗎！
    如此詭異的一幕讓在場所有人，寒毛豎起。
    “如你們所見，我是通靈者。”蘇墨指向漂浮在自己眼前的黑霧。“你們看不到的位置，存在著赤麟殘留的執念。我若能完成轉達執念的遺言，那麽我就能得到靈能，如若不能——執念就是沉積在我體內。”
    蘇墨扯下包裹著額頭的黑帶，“這道符文就是執念的暫居地。他們匯聚於此，在東城牆遭受異獸潮時，才能讓我以一己之力拖延到援軍來臨。”
    除了有限幾人，所有人都以為蘇墨和華苼。之所以能痊愈，都認為是千機壘的秘法。如今他們才知道他的秘密。
    隨後蘇墨轉頭，直視著聞副將軍。“聞副將軍，我該說的都說了，現在你……該告訴我們，這次追蹤任務，任務到底是什麽？”
    聞副將軍沉默片刻，“走吧，去別的地方，我會告訴你們想知道的一切。”
    眾人默默退出停屍間，隻留下赤麟一個人躺在那裏，嘴角似乎還掛著那抹熟悉的、憨厚的笑容。就像往常訓練結束後，第一個睡著時那樣。
    夜風吹過營地，帶著初秋的涼意。蘇墨轉頭深深看了一眼停屍間。周奕的死，隻是開始，整個曙光科技必須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