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再見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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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流淵河對岸的土地,並未帶來預想中的鬆快。濕冷的霧氣裹著眾人,視線受阻,每一步都踏得謹慎。
河水的咆孝被甩在身後,取而代之的是彌漫的霧氣。紅袍人如同蒸發了一般,再無蹤跡。
隊伍沉默前行了近兩個時辰,腳下的泥濘逐漸被堅實的土地取代,周圍的霧氣也略微稀薄了些,露出荒涼而崎嶇的地貌。枯死的怪木虯枝盤結,黑灰色的岩石裸露著,空氣中飄蕩著冷寂的氣息。
蘇墨停下腳步,看向身旁的劉會長:“劉會長,按照地圖和冥戈祀長所指,淵秩部落應該就在這片區域。具體方位可能還需……”
他的話未說完,前方霧氣一陣翻湧,數道身影無聲無息地顯現出來。
來人共有八位,皆身著深灰色的、仿佛與周圍岩石融為一體的麻布衣袍,樣式古樸,沒有任何部落常見的圖騰裝飾。
他們身形不算高大,甚至有些瘦削,但站在那裏,卻給人一種磐石般不可撼動的沉凝之感。為首者是一名中年男子,麵容普通,膚色偏深,唯有一雙眼睛,澄澈而平靜,不見絲毫荒民常見的野性與躁動,倒像是深潭之水。
他們的出現毫無征兆,仿佛本就站在那裏,與岩石、枯木一同等待著。
灰衣人的目光平靜地掃過略顯緊張、紛紛握緊武器的隊伍,最後落在蘇墨身上,微微頷首,聲音低沉而清晰,說的竟是字正腔圓的通用語:“遠來的客人,首領已知諸位將至,特命我等在此迎候。”
蘇墨心中凜然。對方不僅知道他們會來,似乎連他們抵達的大致時間和地點都把握得極準。他壓下心中的驚疑,上前一步,抱拳道:“有勞。在下蘇墨,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磐。”灰衣首領簡單地報出一個字,側身做出邀請的手勢,“諸位請隨我來,部落就在前方。”
沒有盤問,沒有敵意,隻有引導。蘇墨與戰羿、諸葛明交換了一個眼神,皆看到對方眼中的凝重與疑惑。事已至此,隻能走一步看一步。蘇墨點了點頭:“多謝,請帶路。”
自稱磐的男子不再多言,轉身便走,其餘七名灰衣人默契地分散開來,並非包圍,更像是護衛或者說……監視的陣型,引領著隊伍向前。
又行進了約莫半個時辰,穿過一片布滿風化岩柱的區域,眼前豁然開朗。
一片依山而建的聚居地出現在眾人眼前。
沒有簡陋低矮的石屋,映入眼簾的,是排列整齊、錯落有致的石砌建築。
這些建築風格統一,牆壁由大塊切割整齊的青灰色岩石壘成,屋頂覆蓋著厚重的石板,顯得堅固而古樸。街道雖不算寬闊,卻以碎石鋪就,幹淨整潔。
甚至能看到依著地勢開鑿出的階梯、以及連接不同高度建築的拱形石橋。
更令人驚異的是,這裏能看到清晰的規劃痕跡,有集中的廣場,有似乎是倉儲的區域,甚至還有冒著縷縷青煙、傳出叮當敲擊聲的工坊。
這與他們之前見過的任何一個荒民部落都截然不同。沒有雜亂無章,沒有肮髒混亂,沒有原始的粗獷。
這裏井然有序,沉靜,甚至帶著一種曆經歲月沉澱的……文明氣息。
隊伍中響起一陣壓抑不住的低聲驚呼。劉會長瞪大了眼睛,朱家主張著嘴,眼中也充滿了難以置信。
這哪裏是一個荒區部落?單看這建築和布局,其文明程度,幾乎不亞於紋修世界的都府。
蘇墨心中的震撼同樣不小。他想象中的淵秩部落,或許強大而神秘,但絕不該是眼前這般景象。這完全顛覆了他對荒民的認知。
磐對眾人的反應視若無睹,腳步不停,引著他們穿過一條安靜的街道。
街道兩旁,偶爾有淵秩部落的族人出現,他們同樣穿著深灰色麻衣,無論男女老少,麵容都帶著相似的平靜。
對於蘇墨這一行明顯是外來者的隊伍,他們隻是投來平靜的一瞥,便繼續做自己的事情,或是搬運物品,或是低聲交談,沒有絲毫好奇或警惕。
這種異常的平靜,反而讓蘇墨等人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
最終,隊伍被帶到了一片相對獨立的石屋群前。這裏的石屋更為高大一些,圍成一個半開放的石院。
“諸位可在此處休息。”磐停下腳步,“食物和清水會稍後送來。你隨我來,首領要單獨見你。”
該來的總會來。蘇墨深吸一口氣,對戰羿等人點了點頭,示意他們安心。
“帶路吧。”
蘇墨跟著磐,走向石院深處最大的一間石屋。石屋的門敞開著,裏麵光線偏暗,隻能看到簡單的石桌石椅。
磐在門口停下,側身讓開:“請。”
蘇墨邁步踏入石屋。
屋內陳設極其簡單,甚至可以說是空曠。隻有一張石桌,兩把石椅。而其中一把石椅上,已然坐著一人。
那人背對著門口,身著與磐同款的深灰色麻衣,身形挺拔。聽到腳步聲,他緩緩轉過身。
當看清對方手中白色麵具的瞬間,蘇墨的呼吸驟然停滯,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這一刻湧向了頭頂,又瞬間冷卻。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中年男子的麵容,五官輪廓深邃,皮膚是常年風吹日曬的古銅色,眼角有著細密的皺紋。他的眼神,與昨日一般無二,深邃,平靜。
是他!
紅袍人的首領,代號“魑”的白麵具男子,竟然就是淵秩部落的首領。
刹那間,無數念頭在蘇墨腦海中炸開。昨日橋頭對峙,紅袍人屠戮黑牙部落,一路追殺伏擊……而這一切的幕後指揮,此刻卻以荒民部落首領的身份,平靜地坐在自己麵前。
蘇墨的身體瞬間繃緊,紋力幾乎要不受控製地自行運轉,他死死盯著對方:“你是誰?!”
“魑”,對於蘇墨的反應毫不意外。他抬手,指了指對麵的石椅,與昨日那不帶感情的聲音重疊在一起:“坐。”
蘇墨沒有動,試圖從對方臉上找出任何一絲偽裝的痕跡,但他失敗了。對方太平靜了,平靜得仿佛昨日那場生死廝殺與他毫無關係。
“為什麽?”蘇墨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他無法理解,一個荒民部落的首領,為何會率領一群明顯不屬於荒區的紅袍紋修,來伏擊自己。
淵秩祀首並未直接回答,隻是重複了一遍:“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