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相觸的瞬間，周圍的空氣仿佛凝滯。
    諸葛明最先反應過來，他輕咳一聲，對身旁的戰羿、洛無塵使了個眼色，又轉向同來的兩位劍山劍子及十七位劍山弟子，微微頷首。
    眾人皆是心思通透之輩，見狀立刻明白了什麽，無人出聲打擾，默契地轉身，悄無聲息地退回了石院之內，將這片空間留給了久別重逢的二人。
    部落入口處，很快便隻剩下蘇墨與白羽，以及她身後那群如同磐石般沉默、氣息內斂的劍山隨從。即便是這些劍修，也在此刻微微垂首，或側身避開視線，以示對第一劍子的尊重。
    蘇墨看著幾步之外那清冷依舊的身影，許多話語堵在胸口，最終隻化作一句帶著些許幹澀的詢問：“你……怎麽加入劍山了？”
    白羽銀眸微動，並未直接回答，隻是輕輕邁步，走向旁邊一條沿著石壁開鑿出的僻靜小徑。蘇墨會意，跟了上去。兩人並肩，在薄霧彌漫的清晨，沿著崎嶇的小路緩緩而行。
    劍山的隨從們則保持著一段恭敬的距離，無聲地跟在後方，既護衛，又不打擾。
    “被人送入劍山的。” 走出一段距離，確認周圍再無閑雜人等後，白羽才開口，聲音清冽。“是一位老道士。”
    “老道士？” 蘇墨眉頭下意識一皺，腦海中瞬間閃過諸葛明曾提及的那個騙他的“老騙子”形象。會是同一個人嗎？這世上的高人，行事總是這般難以捉摸。
    “嗯。” 白羽應了一聲，開始簡述她來到此界後的經曆。她的敘述依舊簡潔，沒有太多修飾，仿佛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
    她被空間亂流卷走，重傷瀕死之際，被一位路過的不修邊幅的老道士所救。那老道士手段通天，不僅穩住了她的傷勢，更是一眼看穿了她體內蘊藏的劍道天賦，直接將她帶到了北方禁地邊緣的劍山。
    “他把我丟在劍山山門外，留下一句‘此女當承你劍山道統’，便消失了。” 白羽語氣平淡，“後來，劍山之人將我帶入山中，劍山之主親自出手，檢測我的資質。”
    她頓了頓，側臉在稀薄的晨光中顯得有些朦朧。“他動用了劍山傳承古器，引動了我體內的劍意。當時，十三道虛幻劍影自我身後顯化。”
    即便早已見過白羽那十三柄虛實相生、威力莫測的劍影，此刻聽到“十三虛幻之劍”這幾個字，尤其是與劍山最高傳承聯係起來，蘇墨心中依舊不免一震。
    他記得諸葛明或戰羿偶爾提及的紋界秘辛，劍山創始人，憑借的便是那十三柄真實之劍，縱橫一個時代，開創了劍山一脈。而十三虛幻之劍，據傳便是通往真實之劍的唯一路徑，是劍山至高無上的傳承象征。
    “然後呢？”
    “然後，劍山之主便立我為劍山第一劍子。” 白羽的聲音依舊沒有什麽波瀾，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並宣告山內，待他日後退位隱修之時，便由我接掌整個劍山。”
    蘇墨沉默了片刻。他能想象到，一個外來者，驟然被立為第一劍子，甚至被欽定為下任山主，在劍山那樣傳承悠久、門人弟子皆心高氣傲的勢力中，會引來多少質疑和挑戰。
    白羽能站穩腳跟，並且讓身後那些明顯實力不弱的劍修如此恭敬順從，其間經曆，絕非她輕描淡寫的這幾句話所能概括。她定然是用她手中的劍，斬碎了所有不服之聲。
    他沒有去問那些必然存在的艱難，隻是轉換了話題：“你怎麽會來這裏？”
    “葬聖穀將開。” 白羽的回答直接切入核心，“消息已傳遍紋界各大疆域。不止劍山，帝庭、聞家……幾乎所有叫得上名號的勢力，都會派人前來。”
    蘇墨目光一凝：“為了穀中的機緣？”
    “是，也不全是。” 白羽望向部落深處，那山脈腹地的方向，銀眸中似乎有微不可查的劍芒流轉，“根據劍山古籍記載，以及各方勢力拚湊出的信息，葬聖穀中埋葬的‘聖’，並非現今紋界所定義的化域境第三步。”
    蘇墨心頭一跳。化域境第三步，在他目前接觸的層麵，已是傳說中的存在，。例如均座，便是此等境界。而這，竟還不是真正的“聖”？
    “那是什麽？”
    “是超越了化域境的存在。” 白羽的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真正的聖賢。他們的屍骸，他們的傳承，他們隕落時散逸的威壓……都蘊藏在穀中。得之，或許便能窺見通往更高層次的道路。”
    她停頓了一下，看向蘇墨，說出了另一個更關鍵的原因，尤其是對劍山而言：“更重要的是，根據劍山代代相傳的密錄，初代山主隕落前，曾留有信息，他那十三柄隨他征戰一生的真實之劍，並未隨她徹底湮滅，而是……失落在了葬聖穀內。”
    十三真實之劍！蘇墨瞬間明白了。對於劍山而言，找回開派祖師的佩劍，其意義甚至超越了獲得一般聖賢傳承。這不僅關乎力量，更關乎道統的完整與象征。
    “劍山之主命我帶隊前來，首要目標，便是嚐試感應並收回那十三柄真實之劍。” 白羽證實了他的猜測。
    兩人一時無話，隻有腳步聲在空曠的石道上輕輕回響。霧氣在陽光的驅散下，逐漸變得稀薄，露出更多淵秩部落那井然有序、卻又透著古怪沉靜的景象。
    “你呢？” 白羽忽然問道，銀眸轉向蘇墨，“你又為何在此？還與這淵秩部落……”
    蘇墨苦笑一下，簡略地將離開赤月關後的事情說了說。從發現凝魂草源頭，再到冥戈部落的詭異經曆，獲得第二片竹簡，以及最終渡過流淵河，被淵秩部落“請”至此地。自然也提到了那位身份莫測、既是部落首領又是紅袍人首領“魑”的白麵具男子，以及對方關於“鑰匙”和“等待時機”的言語。
    白羽安靜地聽著，期間隻是偶爾眨一下眼睛，並未打斷。直到蘇墨說完，她才輕輕吐出四個字：“果然複雜。”
    蘇墨無奈點頭：“是啊。現在隻能等，等那個所謂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