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潛龍在淵 第八章:廠衛刀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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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朱由檢於慈慶宮與張皇後暗探彼此心意之時,司禮監值房內,氣氛卻有些凝滯。
    魏忠賢屏退了左右,隻留下心腹太監李朝欽。他摩挲著剛才皇帝賞下的一柄玉如意,眼神閃爍不定。
    “幹爹,陛下今日……是何用意?”李朝欽低聲問道,臉上帶著困惑,“既在朝堂上壓下了東林黨的攻勢,又跑去見那位……她可是素來不喜咱們的。”
    魏忠賢冷哼一聲,將玉如意放下:“聖心難測啊。這位小爺,看著年輕,心思卻深得很。他不想立刻跟咱們撕破臉,是還需要咱家替他穩住場麵,去咬那些東林君子。至於去見懿安皇後……哼,無非是想多個倚仗,或者,是做給外人看的姿態。”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不過,他既然讓咱家繼續‘多看,多聽’,還把邊鎮軍情、地方災荒這些實打實的東西擺在前麵,咱家就得讓他看到咱家的用處!”
    “幹爹的意思是?”
    “去!”魏忠賢吩咐道,“讓孩兒們(廠衛番子)都動起來!遼東、陝西、山西,給咱家盯緊了!軍情奏報,災情實況,還有那些地方官瞞報、貪墨的證據,能挖多少挖多少!尤其是跟東林那邊沾親帶故的官員,在地方上任職的,仔細查!看看他們是不是真的像他們自己說的那樣兩袖清風,憂國憂民!”
    他要向皇帝證明,他魏忠賢和廠衛,不僅是搞黨爭、排除異己的工具,更是皇帝掌控天下信息的耳目!同時,也要趁機抓住東林黨人的把柄。皇帝不是要“證據確鑿”嗎?那他就“找”出證據來!
    “另外,”魏忠賢壓低聲音,“給咱家盯緊了慈慶宮那邊,看看都有哪些人往那裏走動。還有,宮裏那個老虔婆(指客氏)那邊,也留點神。”
    “是,幹爹!”李朝欽心領神會,匆匆離去。
    魏忠賢獨自坐在值房內,燭光映照著他陰晴不定的臉。皇帝的信任是有限的,他必須展現出更大的價值,才能在這新的棋局中活下去,甚至……獲得更大的權柄。而這一切的前提,是徹底摸清這位新皇帝的脾性和底線。
    與此同時,乾清宮暖閣內。
    朱由檢批閱奏章直到深夜。他刻意跳過了那些充滿火藥味的彈劾奏章,專注於軍務和災情。越看,心情越是沉重。遼東方麵,袁崇煥雖然報稱寧錦防線穩固,但要求糧餉的奏疏一封比一封急切,字裏行間透著不容樂觀的局勢。陝西的災情更是觸目驚心,地方官或是無能,或是欺瞞,致使流民規模不斷擴大,已有成燎原之勢。
    “王承恩。”
    “奴婢在。”
    “去傳朕口諭,明日召戶部尚書、兵部尚書,及相關侍郎,於文華殿議事。議題便是籌措遼餉與陝西賑災事宜。讓他們帶上具體的條陳和賬目來。”朱由檢揉了揉眉心,吩咐道。
    “是。”王承恩應下,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皇爺,如今朝中……戶部、兵部堂官,多是……怕是難以盡心辦事。”他暗示這些部門目前主要由閹黨或其依附者把控。
    朱由檢自然明白。他冷笑一聲:“朕知道。正因如此,才要召他們來。朕倒要看看,他們是真沒辦法,還是不願意想辦法。也讓有些人知道,朕的眼睛,不隻盯著朝堂上的口水仗。”
    他要開始觸及這個帝國最核心的頑疾——財政和軍事。而這,必然要觸動現有的利益格局,無論是閹黨,還是東林黨,都可能成為阻力。
    就在王承恩準備退下時,一名小太監匆匆而入,在王承恩耳邊低語了幾句。王承恩臉色微變,轉身回稟:“皇爺,方才宮外傳來消息,說是……說是奉聖夫人(客氏)今日出宮回私邸,儀仗煊赫,竟用了隻有皇後才能使用的鳳紋車輿,沿途官員百姓皆需避讓……”
    朱由檢的目光瞬間冷了下來。
    客氏!天啟皇帝的乳母,與魏忠賢勾結,禍亂宮闈,囂張跋扈甚至超過了許多嬪妃。原主曆史上,崇禎處置魏忠賢後,客氏也被笞殺。沒想到,自己剛剛登基,尚未對她動手,她竟敢如此僭越!
    這不是簡單的張狂,這是一種試探,試探他這位新皇帝的底線和權威!
    朱由檢的手指緩緩收緊,指節有些發白。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立刻發作的衝動。現在還不是動客氏的時候,她與魏忠賢關係太深,動她必然打草驚蛇。
    但,這不代表他會容忍。
    “朕,知道了。”朱由檢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告訴下麵的人,給朕盯緊了鹹安宮(客氏在宮中居所)和她的私邸。她的一舉一動,每日報與朕知。”
    “是。”王承恩感受到皇帝話語中的冷意,心中一凜。
    朱由檢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心中冷笑。魏忠賢想展示價值,客氏想試探底線,東林黨在暗中串聯,邊關和內地危機四伏……
    這盤棋,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他拿起朱筆,在一份關於陝西流民竄入山西的緊急軍報上,用力批下一個“閱”字。
    風暴,正在醞釀。而他,必須在這場風暴徹底爆發前,握住那根能定鼎乾坤的船舵。哪怕,那船舵上沾滿了鮮血與荊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