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門小較的日子，終於到了。
    莫小白頂著一對堪比食鐵獸的黑眼圈，揣著那幾十張皺巴巴、勉強能看的符紙，混在一大群同樣心懷鬼胎、躍躍欲試的外門弟子中間，來到了宗門廣場。
    廣場上人山人海，鑼鼓喧天……那是不可能的，但氣氛確實熱烈。一個個臨時搭建的棚子分列四周，上麵掛著牌子：“丹道區”、“器道區”、“符道區”、“陣法區”、“靈植區”……五花八門。弟子們根據自己的“手藝”，分流到不同區域。
    莫小白夾著尾巴，灰溜溜地鑽進了“符道區”。一進去，他就感覺壓力山大。
    好家夥！這邊陣仗不小！一排排長條桌案擺開，上麵鋪著雪白的高級符紙，旁邊還放著統一的、看起來就比他那個禿毛筆高級一百倍的製式符筆和散發著清香的符墨！幾個穿著內門服飾、神色嚴肅的執事弟子在來回巡視，眼神跟探照燈似的。
    再看看周圍的競爭對手們：有的氣定神閑，一看就是老手；有的雖然緊張，但裝備精良，符筆流光溢彩；最不濟的，也穿著幹淨整齊，不像莫小白，一身洗得發白的舊道袍，上麵還隱約能看到沒洗幹淨的墨點子。
    “完了完了，這裝備差距也太大了……”莫小白心裏直打鼓，感覺自己像是混進天鵝群的醜小鴨，還是掉毛的那種。
    他找到自己的位置，編號“丁字柒叁”，位置偏僻，光線還不太好。他拿出自己那支禿毛筆和半罐劣質符墨，跟桌上那套“高配”擺在一起，寒酸得讓他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喲，這不是莫師弟嗎？”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在旁邊響起。莫小白一扭頭，心裏咯噔一下。真是冤家路窄！旁邊“丁字柒肆”號桌的，正是三角眼那夥人裏的馬臉弟子！這家夥居然也報了符道？
    馬臉弟子斜眼打量著莫小白那套“乞丐裝備”，嗤笑道：“怎麽？扔石頭混不下去了，改行畫符了？就你這窮酸樣，買的起符紙嗎？別到時候畫不出來，把桌子給點著了！”
    周圍幾個弟子聞言，也投來鄙夷的目光，發出低低的哄笑。
    莫小白臉漲得通紅，又氣又窘，恨不得把手裏的禿毛筆戳對方臉上。但他咬咬牙，硬是把這口氣咽了下去。祖宗說過，小不忍則亂大謀！今天的主角是符籙，不是打架！
    他深吸一口氣，不再理會馬臉的嘲諷，默默調整呼吸，回憶著道種特訓的要點。腦子裏，道種那冷靜（且毒舌）的聲音也適時響起，算是給他打氣（也可能是加壓）：
    【環境掃描：無關人員噪音幹擾等級：中低。光線條件：偏差，但對微光符繪製影響可控。宿主心率：過快。建議：深呼吸三次，默念《清心咒（簡化版）》前兩句。若因緊張導致失敗，係統將啟動‘丟人現眼後果預演’程序，加深記憶。】
    莫小白：“……” 我謝謝您嘞！這加油方式真別致！
    他趕緊照做，深呼吸，心裏默念：“心若冰清，天塌不驚……去他娘的天塌不驚，老子手還在抖啊！”
    就在這時，一位主持比賽的內門執事走到前方高台，朗聲道：“符道初選，現在開始！題目：繪製‘微光符’一張！時限：一炷香！要求：符成有光，亮度穩定者優！開始！”
    話音剛落，旁邊香爐裏一炷細香被點燃。大部分弟子立刻行動起來，鋪紙、蘸墨、凝神、落筆，動作流暢，一看就是訓練有素。
    莫小白也不敢怠慢，趕緊拿起自己的禿毛筆，蘸了點那黑乎乎的劣質符墨。筆尖一觸到雪白的符紙，他心就涼了半截——這破墨，洇得厲害！跟人家那清亮順滑的墨汁完全沒法比！
    “穩住！按訓練來！”道種的聲音在腦中喝道。
    莫小白一咬牙，摒棄雜念，回憶著無數次失敗練出的手感，引導著體內那縷微弱的靈力，小心翼翼地在符紙上勾勒起來。
    第一筆，歪了……墨跡暈開一小片。
    第二筆，抖了……線條像蚯蚓爬。
    第三筆……
    旁邊馬臉弟子已經完成了小半，抽空瞥了莫小白一眼，見他手忙腳亂、符紙上墨跡斑斑的樣子，忍不住又嗤笑一聲，聲音不大，但足夠刺耳：“廢物就是廢物，爛泥扶不上牆！”
    莫小白心裏一急，手下更亂，“嗤啦”一聲，符紙被筆尖劃破了一道口子！
    “完了！”他眼前一黑，第一張符紙，廢了！
    【預判成功。宿主果然因外界幹擾導致失誤。】道種冷冰冰地點評，【請立即更換符紙，調整心態。時間剩餘：四分之三炷香。】
    莫小白欲哭無淚，手忙腳亂地拿起第二張符紙。這次他學乖了，幹脆閉上眼睛，完全依靠肌肉記憶和靈力感應來畫。這是他特訓時被逼出來的“盲畫”技巧，成功率低得感人，但總比看著糟心強！
    他這邊跟符紙較勁，那邊馬臉弟子已經完成了繪製！隻見他麵前的符紙光芒一閃，散發出柔和穩定的白光，雖然不算很亮，但符成了！他得意地舉起符籙，挑釁地看了莫小白一眼。
    周圍陸續有弟子成功，光芒此起彼伏。莫小白更急了，額頭冷汗直冒。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香已經燒掉了一大半。莫小白麵前的廢符紙已經堆了四五張，全是墨疙瘩。他感覺自己快要崩潰了。
    “最後一張了……”他顫抖著拿起最後一張符紙，這是他自己帶來的，質量比桌上的還差。成敗在此一舉！
    他深吸一口氣，將全部精神集中，筆尖落下！這一次，或許是破釜沉舟的心態起了作用，或許是無數次“死亡預演”形成了本能，他的手腕異常穩定，靈力輸出均勻流暢！
    筆走龍蛇（在他自己看來）！一道道符文在符紙上迅速成型！雖然依舊歪歪扭扭，但結構竟然……完整了！
    當最後一筆落下，莫小白感覺體內靈力被抽空大半，而符紙上，驟然亮起一團……微弱得像是螢火蟲屁股一樣、還忽明忽暗的……黃光？
    成了？！雖然光弱得可憐，還閃個不停，但……它亮了！
    莫小白激動得差點跳起來！
    就在這時，時限到了！香爐熄滅！
    執事弟子開始巡視檢查。走到馬臉弟子桌前，看了看那張穩定的白光符，點點頭：“通過。”
    走到莫小白桌前，看著那張閃著微弱、不穩定黃光，符紙還皺巴巴、墨跡暈開的“微光符”，執事弟子眉頭皺成了疙瘩。他拿起符籙，輸入一絲靈力。
    那黃光猛地亮了一下，然後……“噗”一聲，滅了。符紙也化作飛灰。
    執事弟子：“……”
    莫小白：“……”
    全場寂靜。然後爆發出哄堂大笑！
    “哈哈哈！這是什麽玩意兒？閃光符嗎？”
    “笑死我了！還能把自己畫炸了？”
    “這要是微光符，我家的油燈就是烈日了！”
    馬臉弟子笑得最大聲，眼淚都快出來了。
    莫小白麵如死灰，恨不得當場去世。完了，徹底搞砸了！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就在執事弟子準備揮手讓他滾蛋時，道種急促的聲音突然響起：
    【緊急分析！符籙結構異常！非標準微光符！疑似……靈力回路變異，產生了微弱‘破幻’效果？！雖然失敗，但方向……有價值！宿主，立刻向執事說明情況！快！】
    破幻效果？什麽鬼？莫小白一臉懵逼。但道種從未如此急切過！他死馬當活馬醫，鼓起最後一絲勇氣，對著轉身要走的執事弟子喊道：
    “執……執事師兄！請……請等一下！我這符……好像……有點不一樣！”
    執事弟子不耐煩地回頭：“不一樣？炸得不一樣？”
    莫小白硬著頭皮，結結巴巴地把道種的話複述了一遍：“它……它好像……不完全是微光符……有……有一點點……破幻的苗頭……”
    “破幻？”執事弟子一愣，重新打量了一下桌上那攤灰燼，又看了看莫小白那緊張到快抽筋的臉，沉吟片刻。他走到評委席，跟幾位負責評判的內門師兄低聲交流了幾句。
    片刻後，一位年紀稍長的內門師兄走了過來，拿起莫小白用的禿毛筆和劣質符墨看了看，又仔細詢問了他繪製時的靈力運轉細節。
    莫小白哪懂什麽細節，隻能把道種灌輸的那套理論硬著頭皮磕磕巴巴地說了。
    那內門師兄聽完，眼中閃過一絲驚異，他再次看向莫小白，眼神變得有些不同：“靈力引導粗糙，材料低劣，卻能誤打誤撞，觸及‘破幻’符的邊緣……雖未成功，但此等歪才……也算難得。”
    他轉身對執事弟子道：“丁字柒叁號，初選……算他通過吧。列入候補觀察。”
    “通……通過了？”莫小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樣也行？！
    在周圍弟子們難以置信和馬臉弟子如同吃了蒼蠅般的目光中，莫小白暈乎乎地拿到了晉級的牌子。
    走出符道區，他感覺像踩在棉花上。這就……混進下一輪了？靠瞎貓碰上死耗子？
    【危機應對評分：B。臨場應變能力尚可，但心理素質依舊堪憂。】道種開始總結，【意外發現：宿主在符籙一道，或有‘歪門邪道’之潛質。建議後續重點開發‘非主流’符籙研究方向。】
    莫小白：“……” 歪門邪道？非主流？祖宗，您這是誇我還是罵我呢？
    不過，不管怎麽說，他晉級了！有獎勵拿了！
    他摸著那塊晉級的木牌，看著廣場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覺得，這靠手藝吃飯的小較，好像……也挺刺激的？
    就是這心跳，有點跟不上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