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白是被疼醒的。意識回籠的瞬間，五髒六腑像是被放在燒紅的鐵砧上反複捶打，經脈裏更像是灌滿了滾燙的沙子，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深入骨髓的劇痛。尤其是後背那五道傷口，火辣辣地灼燒，伴隨著陣陣陰寒刺骨的麻癢，那是築基劇毒殘留的侵蝕。
    他費力地睜開眼，視線模糊了好一陣才聚焦。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低矮的石頭屋頂，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木板床。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藥味和淡淡的血腥氣。是自己的狗窩。
    “嘶……”他試著動一下，立刻倒吸一口涼氣，渾身骨頭像散了架。
    “爹爹！你醒啦！”一個帶著哭腔的、清晰無比的意念瞬間湧入腦海，充滿了難以言喻的喜悅和擔憂。是土兒子！這次不再是模糊的情緒，而是真真切切的、帶著童音的呼喚！
    莫小白心中一暖，艱難地偏過頭，看到那塊溫潤的石疙瘩就放在枕邊，散發著柔和的黃光，一股精純平和的土靈之氣正緩緩渡入他體內，滋養著千瘡百孔的身體。
    “兒……兒子……”他張了張嘴，喉嚨幹得冒火，聲音嘶啞難聽，“爹……沒事……”
    “嗚嗚……爹爹流了好多血……嚇死我了……”土兒子的意念帶著後怕，“那個壞蛋好可怕！”
    “不怕……爹命硬……”莫小白勉強笑了笑，心裏卻是一陣後怕。這次真是從鬼門關爬回來的，要不是道種最後關頭爆種淨化，加上那黑色令牌莫名其妙吸走部分毒素，陳師兄又給了赤陽解毒丹，他早就毒發身亡了。
    他趕緊內視自身。情況比想象中還要糟糕。經脈多處撕裂，靈力枯竭，丹田黯淡，那築基劇毒雖然被壓製，但如同附骨之疽，盤踞在傷口和主要經脈節點，不斷侵蝕生機。修為更是跌到了練氣七層初期的邊緣，搖搖欲墜。
    “媽的，虧大發了……”莫小白欲哭無淚。拚死拚活，修為不升反降，還落下一身重傷。
    【宿主生命體征穩定，劇毒壓製中。傷勢評估：重度。預計完全恢複時間：36個月（需充足丹藥及靜養）。係統能量嚴重透支，當前電量：8%，進入深度休眠恢複模式，基礎功能受限。】道種的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報完數據就徹底沒了聲息。
    連祖宗都“沒電”了……莫小白歎了口氣。這次真是底牌盡出，險死還生。
    他掙紮著想坐起來，卻渾身無力。這時，房門被輕輕推開，一個瘦小的身影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藥汁走了進來，是石頭。
    “莫大哥！你醒了！”石頭看到莫小白睜著眼，驚喜地跑過來，小心地把藥碗放在床邊，“太好了！你都昏睡兩天了！陳盈師姐來看過，留下丹藥，說讓你好生靜養。這是林雪師姐剛送來的解毒湯藥，快趁熱喝了！”
    莫小白心裏一暖，看來宗門還沒忘了自己這個“功臣”。他讓石頭扶著自己，勉強喝下那碗苦得讓人舌頭發麻的藥汁。藥力化開，一股溫和的熱流散入四肢百骸，配合土兒子的滋養，疼痛似乎減輕了一絲。
    “外麵……情況怎麽樣？”莫小白喘著氣問。
    石頭壓低聲音：“莫大哥，你可立大功了！聽說你們端了五毒教一個前哨據點，還打跑了一個築基長老！現在宗門裏都傳遍了！執事堂給了好多獎勵！冷鋒隊長剛才還派人送來一個儲物袋，說是你的那份！”
    獎勵？莫小白精神一振，這可是他用命換來的！“快，拿給我看看！”
    石頭趕緊從懷裏掏出一個灰色的低級儲物袋。莫小白神識探入，眼睛頓時亮了！
    裏麵整整齊齊碼著五百塊下品靈石！三瓶標注著“玉髓丹”的療傷靈藥（一看就比回春丹高級得多）！一瓶“清靈散”解毒藥！還有一百點貢獻點的憑證！最讓他心跳加速的是，還有一柄寒光閃閃、靈氣逼人的青色飛劍！劍身細長，符文流轉，赫然是一柄黃階中品的“青鋒劍”！
    發財了！真正的發財了！五百靈石！黃階中品飛劍！這獎勵遠超他的預期！看來宗門這次是真下了血本激勵人心！
    “哈哈哈！咳咳咳……”莫小白激動得想大笑，卻牽動了傷口，劇烈咳嗽起來，但臉上的喜色掩藏不住。值了！這波差點送命，值了！
    他趕緊把青鋒劍拿出來，愛不釋手地摩挲著。冰涼的觸感，充沛的靈氣，比他那把墨鐵短劍強了十倍不止！這才是修士該有的家夥！
    “對了，莫大哥，”石頭又想起什麽，從懷裏摸出一塊巴掌大小、邊緣焦黑的五彩布片和那枚黑色令牌，“你昏迷時，這些東西從你懷裏掉出來了，我幫你收好了。”
    莫小白接過兩樣東西，心情複雜。五彩布片是那築基長老身上掉落的，估計是五毒教的信物之類，暫時看不出用處。而那黑色令牌……這次能活下來，它功不可沒！他仔細感應，令牌依舊冰涼，表麵的裂紋似乎……淡了一點點？而且握在手中，能隱隱感覺到它似乎在緩慢吸收空氣中微不可查的……毒瘴殘餘氣息？
    “這令牌……到底什麽來頭？”莫小白心裏嘀咕，愈發覺得此物不凡。他小心收好，這可是保命的東西。
    接下來的日子，莫小白開始了痛苦的養傷生涯。每天就是吃藥、運功、睡覺。玉髓丹效果極佳，配合《厚土訣》的溫養和土兒子不計成本的靈力輸送，傷勢恢複得比預想快不少。但體內的築基劇毒異常頑固，清靈散隻能壓製，無法根除，時不時就會發作，疼得他死去活來。
    期間，陳盈師姐又來探望過一次，留下些丹藥，叮囑他好生修養，並暗示宗門近期會有大動作，讓他盡快恢複實力。冷鋒也托人帶話，等他傷好，有要事相商。連一向看他不順眼的馮師兄那邊，也詭異的安靜，沒來找麻煩。
    山雨欲來風滿樓。莫小白嗅到了不尋常的氣息。五毒教的襲擊，宗門的強硬反應，還有陳盈、冷鋒的暗示，都表明平靜的日子不多了。
    他不敢怠慢，傷稍微好轉，能下床活動後，就一邊繼續療傷祛毒，一邊開始熟悉新得的青鋒劍。黃階中品飛劍駕馭起來需要更強的神識和靈力控製，他練氣七層初期的修為有些勉強，但威力確實驚人，隨手一劍都能在石壁上留下深痕。他給飛劍起了個名字叫“青魚”，希望它像泥鰍一樣滑溜難纏。
    修為跌落的弊端也顯現出來。靈力總量減少，運轉滯澀，施展法術、禦使飛劍都倍感吃力。他不得不拿出靈石，重新吸收靈氣，夯實基礎，緩慢恢複修為。這個過程比第一次修煉還慢，急不得。
    期間，他嚐試研究那黑色令牌。輸入靈力沒反應，用神識探查如同石沉大海。唯一發現就是，把它放在身邊，周圍空氣中若有若無的毒瘴之氣會緩緩被其吸收，而他體內的殘餘毒素，似乎……也被吸走一絲絲？雖然微乎其微，但日積月累，或許真能清除？
    “看來真是個寶貝……”莫小白更加珍視這令牌，用細繩穿了，貼身戴在胸口。
    一個月後，莫小白的傷勢好了大半，修為也勉強穩固在七層初期，但體內劇毒去掉了不到一成，仍是隱患。這天，他正在屋後空地練習禦使“青魚”劍，一道傳訊符飛來，是冷鋒隊長，召他前往劍池一敘。
    莫小白心中一動，知道有事來了。他收拾了一下，將青魚劍背在身後（暫時還無法收入體內），朝劍池走去。
    再次來到劍池，氣氛明顯不同往日。守衛森嚴了不少，巡邏弟子眼神銳利，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肅殺之氣。冷鋒在一間僻靜的偏殿等他，林風林雪也在。
    “莫師弟，傷勢如何？”冷鋒見他進來，點頭示意。他氣息更加凝練，似乎修為有所精進。林風臉色紅潤了些，看來傷好了。林雪依舊清冷。
    “勞隊長掛心，已無大礙。”莫小白拱手。
    “坐。”冷鋒示意他坐下，神色凝重，“今日找你來，是有要事相商。宗門決定，對五毒教動真格的了。”
    莫小白精神一振，洗耳恭聽。
    “上次黑礦嶺和前哨據點之事，隻是開端。”冷鋒沉聲道，“五毒教近年來勢力擴張極快，屢犯我境，劫掠資源，殘殺弟子，背後恐怕有更大圖謀。據可靠情報，他們在黑瘴山脈深處，建立了一個重要分壇，由一名築基後期的‘毒煞上人’坐鎮，囤積了大量資源，並似乎在謀劃一次大規模襲擊。”
    築基後期！莫小白倒吸一口涼氣！那可是能禦劍飛行、神通廣大的存在！百煉峰除了幾位長老，誰能抗衡？
    “宗門高層決議，不能坐以待斃。將由幾位長老帶隊，組織精銳弟子，主動出擊，拔掉這個分壇！”冷鋒眼中寒光一閃，“我們暗部，負責先鋒偵察，摸清分壇布防、兵力部署、以及……那‘毒煞上人’的準確位置和狀態。”
    莫小白心裏咯噔一下。先鋒偵察？深入有築基後期坐鎮的老巢？這比上次的任務危險十倍！簡直是送死！
    “此次任務，危險極大，但功勞也極大。”冷鋒看著莫小白，“參與者，最低要求練氣七層後期，且需具備隱匿、探查、保命之能。任務成功，貢獻點五千起，築基丹優先兌換的權利，功法任選！甚至……有機會被長老收為親傳！”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五千貢獻點！築基丹！功法任選！親傳弟子！每一個獎勵都讓莫小白心跳加速！尤其是築基丹，那是突破築基的關鍵！沒有築基丹，十個練氣九層巔峰也未必有一個能成功築基！
    但他很快冷靜下來。獎勵再誘人，也得有命拿才行。練氣七層後期？他現在才七層初期，還重傷未愈。隱匿探查？他有道種和土兒子，倒是有優勢。保命？上次能活下來純屬運氣，這次麵對築基後期，還能有這運氣？
    “隊長……弟子修為低微，傷勢未愈，恐怕……”莫小白想婉拒。
    “我知你顧慮。”冷鋒打斷他，“此次任務，非同小可。宗門會提供最好的隱匿符籙、解毒丹藥、甚至一次性的保命玉符。而且，並非讓你單獨行動。我們是一個小隊，互相照應。你的隱匿和探查之能，上次任務已經證明。陳玄師兄也特意點名，希望你參加。”
    陳玄師兄點名？莫小白一愣。這位大佬這麽看好我？
    “距離行動還有一個月時間。”冷鋒道，“這一個月，宗門會開放‘聚靈塔’三層，提供雙倍貢獻點任務，助參與弟子提升實力。莫師弟，這是一個機會，一步登天的機會，也是……九死一生的考驗。如何抉擇，在你。”
    莫小白沉默了。風險與機遇並存。去了，可能一步登天，更可能屍骨無存。不去，暫時安全，但會錯過天大的機緣，而且以馮師兄的性子，遲早還會找他麻煩。
    他摸了胸口的黑色令牌，又感受了一下體內殘存的劇毒和空蕩蕩的丹田。窮，弱，還有仇家。按部就班地修煉，猴年馬月才能出頭？才能找馮閻王算賬？才能清除這要命的毒素？
    賭了！媽的，富貴險中求！上次沒死，這次說不定也能活！
    他抬起頭，眼中閃過決然：“隊長，弟子願往！”
    冷鋒眼中露出一絲讚賞：“好！不愧是我看中的人！這一個月，你好生準備，盡快提升實力。這是任務簡報和資源清單，你且收好。”他遞過一枚玉簡。
    莫小白接過玉簡，神識一掃，裏麵是分壇的粗略地圖、已知的守衛信息和提供的資源列表，看得他心驚肉跳，也熱血沸騰。
    離開劍池，莫小白感覺腳步都有些發飄。一個月，從七層初期恢複到後期？還要祛除劇毒？這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但……不拚一把，怎麽知道不行？
    他握緊玉簡，眼中燃起火焰。聚靈塔？雙倍任務？老子來了！
    未來的一個月，注定是瘋狂的一個月。而一個月後，等待他的，將是真正的龍潭虎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