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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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微光從茅屋的縫隙擠入,在泥土地上投下斑駁的光痕。
    亞瑟正蹲在牆邊,用一截木炭在粗糙的牆壁上飛快地勾勒著什麽。那是他憑借記憶和推演,繪製出的部落周邊地形草圖。山脈的走向,河流的位置,林地的疏密……這些冰冷的數據,是他僅剩的武器。
    “喂!瘸子!滾出來!”
    一聲雷鳴般的巨吼震得茅屋嗡嗡作響,石破天那魁梧的身影堵住了門口,將本就稀疏的光線徹底吞沒。他身後還跟著幾個看熱鬧的年輕戰士,個個膀大腰圓,臉上掛著不懷好意的笑容。
    亞瑟緩緩站起身,麵無表情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怎麽,裝啞巴了?”石破天大步流星地闖進來,居高臨下地審視著亞瑟,“昨天不是挺能說的嗎?又是火藤草,又是聰明獵人的,說得頭頭是道!”
    “有事?”亞瑟的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仿佛對方的挑釁隻是一陣無意義的風。
    “當然有事!”石破天咧開一個充滿挑釁的笑容,“我們萊域山人的戰士,不玩嘴皮子功夫!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今天,我就要跟你比試比試!”
    “比試?”
    “沒錯!”石破天指著門外,嗓門又高了八度,“第一場,就比投矛!敢不敢?”
    亞瑟的目光掃過石破天和他身後的那群人,最終,他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好!”
    部落的訓練場上,一棵百米開外的巨大枯樹成了靶子。
    “看好了!”石破天從武器架上抽出一根最沉重的石矛,深吸一口氣,全身的肌肉瞬間虯結,如同一張繃緊的巨弓。
    “喝!”
    他猛地發力,石矛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聲,化作一道黑色的閃電,勢大力沉地釘入了枯樹的三分之二處,矛尾兀自劇烈顫動,發出“嗡嗡”的悲鳴。
    “好!”周圍的戰士們爆發出震天的喝彩。
    “到你了,瘸子!”石破天抱著臂,得意地朝亞瑟揚了揚下巴,“別說我欺負你,隨便挑。”
    亞瑟走到武器架前,沒有去碰那些看起來就分量十足的重矛。他拿起一根看似平平無奇、甚至有些歪斜的石矛,在手裏掂了掂。
    他的指甲在矛尾不起眼的地方,快速劃過,留下了幾道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細微凹槽。
    在塔索星係,這是每一個新兵蛋子都要學習的、最基礎的氣動力學入門。但在這裏,這是神跡。
    “你要用那個?”一個戰士忍不住嘲笑道,“那根矛都快散架了!”
    “哈哈,他估計是沒力氣,隻能拿得動最輕的。”
    亞瑟對這些嘲諷充耳不聞。他甚至沒有擺出標準的投擲姿勢,隻是手臂隨意地向後一擺,然後猛地甩出。
    “這家夥在幹什麽?”
    “簡直是亂來……”
    話音未落,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圓了。
    那根石矛脫手後,並沒有筆直飛出,而是在空中劃出了一道詭異的、向上飄起的弧線,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托著,完美避開了風的阻力。
    就在眾人以為它會高高飛過頭頂時,矛尖驟然下沉。
    “噗!”
    一聲比石破天那記更沉悶、更深入的聲響傳來。
    亞瑟的石矛,精準地插在了石破天那根石矛的正上方,隻有一小截矛尾露在外麵,入木更深。
    整個訓練場,瞬間陷入一片死寂。
    石破天目瞪口呆,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拳頭。他揉了揉眼睛,又使勁看了看,最終,他仿佛想通了什麽,猛地一拍大腿。
    “我明白了!”他衝著身邊的同伴大聲嚷嚷,像是在說服自己,“這家夥根本沒什麽力氣,他就是手上的花招多!投矛的法子太刁鑽了!這是獵人的詭計,不是我們戰士堂堂正正的本事!”
    非但沒有服氣,他眼中的戰意反而更盛了。
    “投機取巧的家夥!”石破天指著亞瑟的鼻子,“我不服!還有第二場!我們比狩獵!”
    “狩獵?”
    “對!就比誰能在日落前,獵到的‘刺甲豬’更多!”石破天宣布道,“這回可沒法耍花招了吧!刺甲豬跑起來像陣風,皮糙肉厚,就得靠實打實的力氣和勇氣!”
    “好。”亞瑟的回答依舊隻有一個字。
    茂密的叢林裏,石破天一馬當先,像頭發狂的野牛般衝了進去,沿途撞斷了無數灌木,發出巨大的聲響。
    跟著亞瑟的兩名守衛麵麵相覷。
    “那個……我們就這麽跟著?”其中一個年輕的守衛小聲問。
    “不然呢?”亞瑟淡淡地回應,同時腳步一轉,走向了與石破天完全相反的方向,“想抓魚,要去水邊,而不是跳進水裏。”
    “啊?”兩個守衛完全沒聽懂。
    亞瑟沒有再解釋,他來到一條蜿蜒的小河邊。河岸的泥地上,布滿了新鮮的蹄印。這是刺甲豬喝水的必經之路。
    他沒有急著動手,而是靜靜地觀察著周圍的一切。風向,樹木的韌性,藤蔓的強度……所有數據在他腦中迅速組合成一個完美的模型。
    “你,”亞瑟指著一根橫倒在地的巨大樹幹,“把它拖到那裏。”
    “還有你,去把那邊的藤蔓都砍下來。”
    兩個守衛雖然滿心疑慮,但還是照做了。
    在亞瑟精準的指揮下,不過一刻鍾,一個精巧的絆索陷阱就布置完成了。一根被強行彎曲的韌性樹幹作為動力源,堅韌的藤蔓構成了隱蔽的索套,完美地隱藏在草叢中。
    “這就……行了?”守衛看著這“簡陋”的布置,難以置信。
    亞瑟沒理會他們,又在陷阱周圍的草葉上,不緊不慢地塗抹著一種植物的汁液。那是一種有輕微麻痹效果的毒素,劑量被他控製得恰到好處,既不會致命,又能讓獵物在短時間內失去行動力。
    在遠處的一棵大樹上,女獵手風菱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她屏住呼吸,眼神從最初的懷疑,逐漸變為驚奇。她從未見過如此冷靜、高效、甚至帶著一種奇異美感的狩獵方式。這不像是狩獵,更像是一場精確的計算。
    這個男人,絕不是一個普通的流浪者。
    日落時分,石破天終於拖著一頭渾身是血的刺甲豬從叢林深處走了出來。他自己也狼狽不堪,身上添了好幾道新的傷口,累得氣喘籲籲。
    “哈……哈……”他得意地將獵物扔在地上,“瘸子!你人呢?是不是一隻都沒抓到,嚇得躲起來了?”
    亞瑟從樹後走出,指了指自己布置陷阱的方向。
    石破天和那兩個守衛疑惑地走過去,然後,他們臉上的表情凝固了。
    陷阱旁,三頭膘肥體壯的刺甲豬安靜地躺在地上,隻是偶爾抽搐一下,它們的腿都被藤蔓牢牢捆住,動彈不得。每一頭都毫發無傷。
    “這……這……”石破天的表情從得意變為震驚,再從震驚轉為無法抑製的惱怒。
    “你……你作弊!”他指著亞瑟,氣得跳腳,“這肯定是運氣!你就是投機取巧!”
    “是智慧。”亞瑟平靜地糾正道,“區別在於,你是用肌肉去戰鬥,而我,用這裏。”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傍晚,亞瑟在自己的茅屋前處理著獵物。他熟練地剝皮、分割,手法精準得像個解剖學者。
    他將最嫩的一塊裏脊肉用樹枝串起,在火上烤得滋滋作響,香氣四溢。
    烤好後,他沒有自己吃,而是對門口的守衛示意了一下。
    “這個,拿去給那個孩子。”
    守衛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燕離。他接過烤肉,快步送到了不遠處正一個人坐在台階上、抱著草編小鳥發呆的燕離麵前。
    燕離抬起頭,看到香噴噴的烤肉,又回頭看了看茅屋前的亞瑟。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然後對著亞瑟的方向,露出了一個羞澀但無比燦爛的笑容。
    亞瑟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這一幕,恰好被怒氣衝衝走過來的石破天看到。他眼中的怒火燒得更旺了。
    “我就知道!”石破天大吼道,“你這個狡猾的騙子,果然對我弟弟別有用心!”
    他指著亞瑟,惱羞成怒地宣布:“光會這些小聰明算什麽本事!明天!我們進行第三場比試!也是最重要的一場——勇氣的試煉!”
    “我要帶你去部落的禁地‘黑風崖’!我倒要看看,你這個隻會耍花招的懦夫,敢不敢麵對那裏的‘崖壁幽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