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無念聞言，眼神瞬間黯淡下去，周身散發出無盡的悲痛氣息，聲音低沉地說道：
    “她在幾年前為了施展我族禁術，已經……身死道消了。”
    說到此處，九黎無念身子微微顫抖，眼中淚光閃爍。
    不知為何，見九黎無念這般模樣，楊逍心中也莫名堵得慌。
    他伸出手，輕輕拍了拍九黎無念的肩膀，輕聲安慰道：“前輩，請節哀。”
    九黎無念微微搖頭，抬手端起桌上酒碗，動作不再如先前那般利落，帶著幾分遲緩。
    他仰頭將碗中酒一飲而盡，接著又毫不猶豫地拿起另一碗，酒液順著他的嘴角滑落，打濕了前襟。
    這一次，醉意明顯開始在他身上蔓延，他的眼神不再銳利，變得有些迷離。
    “你可會喝酒？陪我喝幾杯。”
    楊逍瞧了瞧桌上那冒著辛辣氣息的烈性酒，眉頭微微皺起，麵露猶豫之色。
    但在九黎無念的注視下，他咬了咬牙，緩緩伸出手，握住一隻酒碗。
    他學著九黎無念的樣子，仰起頭，將碗中酒一股腦灌入口中。
    辛辣的酒液如同一團火焰，順著喉嚨直燒進胃裏，他忍不住咳嗽了幾聲，臉上泛起一陣紅暈。
    幾輪酒下肚，楊逍這副身軀也有些承受不住。
    他的眼神變得迷離，腦袋昏昏沉沉，身體也開始不受控製地微微搖晃。
    兩人之間原本那層無形的隔閡與拘束，在酒精的作用下漸漸消散。
    “小家夥，我觀你根骨，不過才七八歲的模樣，卻能有這般紮實的修為底蘊，足以見得你是個難得一見的天才。”
    九黎無念一邊說著，一邊略帶醉意地伸出雙手，捧起楊逍的臉，手指輕輕摩挲著，嘴裏不停地嘀咕著：
    “要是我家小昊兒也還活著，大概也和你一般大小。
    他天資或許比不上你，可隻要我族神劍認可他，我就把神劍傳給他。
    到那時，他和你相比，肯定也不差。”
    楊逍努力睜開那雙醉意惺忪的眼睛，聽著九黎無念的話，心中不由得泛起一絲憐惜。
    原來，這位前輩的孩子也已經不在人世了……
    楊逍搖晃著站起身，腳步虛浮，卻還是努力伸出手拍了拍九黎無念的肩膀，試圖寬慰他：
    “前輩，若是您願意，往後就把我當成您的昊兒吧。
    這個名字，我聽著也覺得親切。
    當初我娘親也是這麽稱呼我的。”
    楊逍說話時，舌頭也不利索，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九黎無念聽著楊逍的話，眼中閃過一抹異樣的神色，不過醉意朦朧的楊逍全然沒有注意到。
    九黎無念強撐著清醒，帶著幾分醉意卻又看似隨意地問道：
    “小家夥的娘親叫什麽名字啊？”
    楊逍腦袋昏昏沉沉，隻覺得天旋地轉，他晃著腦袋，雙頰因為醉酒而酡紅如霞，臉上還掛著一抹傻傻的笑意：
    “九……玖兒，在我印象中，她可溫柔了，總是輕聲細語地和我說話……”
    就在“九黎”脫口而出的最後一秒，楊逍的眼神陡然閃過一絲清明。
    他猛地意識眼前這人似乎在套自己的話。
    盡管這人對自己沒有暴露出一點殺意或者惡意，可楊逍總覺得這人對自己有所圖。
    他看著眼前九黎無念的身影重重疊疊，在視線裏晃來晃去，就知道自己醉得著實有些厲害。
    他不敢再有絲毫耽擱，急忙運轉體內靈氣，試圖將這擾人的酒氣逼出體外。
    可就在靈氣剛剛運轉起來的時候，忽然，他感覺到腰間一陣熾熱。
    低頭一看，原來是那張屬於蒲棲遲的護生符母板竟開始自燃起來。
    楊逍知道蒲棲遲應該是遇上雪族了。
    當下，自己也趁著這個契機脫離，他踉蹌站起，對著九黎無念說道：
    “前輩，我現在有要事處理，等我解決完此事，再來找你要鑄劍材料。”
    他晃晃悠悠的踏上飛劍，急速往城東趕去。
    隻是他全然沒有注意到，此時九黎無念那毫無醉意的眼神，正有些失神的望著他。
    “玖兒……還是說……
    是九黎？”
    他看著楊逍離去的方向，沒有絲毫猶豫，直接跟了上去。
    ……
    萬安縣城東，劉府。
    自楊逍禦劍離去後，孫福和蒲棲遲在劉府又逗留了許久。
    日頭漸斜，二人起身告辭。
    劉府那厚重的大門緩緩向兩側打開，發出沉悶的聲響。
    孫福與蒲棲遲的身影逐漸從門內顯露出來，劉憲生跟在後麵，一路將他們送到門外。
    一直在門口等候的趙辭舊，遠遠瞧見二人出來，眼睛瞬間亮了起來，趕忙邁著大步疾步迎上前去。
    當他的目光真切地觸及從府中走出的孫福時，內心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眼前的孫福，周身散發的精氣神，與入府之前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那由內而外透露出的蓬勃生氣與沉穩氣質，顯然是得到了劉府那位上仙的莫大益處，已然完成了脫胎換骨般的蛻變。
    見此情形，趙辭舊心中頓時湧起一股強烈的懊悔。
    他在心底不斷地責怪自己，當初為何那般自作聰明，耍著那些小聰明，結果生生錯過了這千載難逢的機緣。
    此後數十年間，每念及今日，趙辭舊都會為自己當日的短視之舉捶胸頓足。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幾人見麵後，免不了一番寒暄。
    隨後，孫福和趙辭舊結伴回到了他們在城東的住所，而蒲棲遲則獨自一人朝著縣衙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蒲棲遲總感覺周遭的氣氛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古怪。
    自從他走出城東的範圍，便看到道路兩旁不少房屋的牆壁上都留著被明火燒灼的痕跡。
    那些焦黑的痕跡在夕陽的映照下，顯得格外刺眼，讓他的心中不禁湧起一絲不安。
    他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懷中楊逍給他繪製的符籙，感受到符籙的存在，他的內心才微微安定了一些。
    隨著他逐漸遠離城東，一種被窺視的感覺愈發強烈。
    他敏銳地覺察到，有不少道目光如影隨形，緊緊地貼在自己的身上。
    蒲棲遲心中頓時警覺起來，絲毫不敢有任何大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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